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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破滅的始焉

紛爭中一道金光斥滅了在場的眾人半數,而后化為輪廓織筑人形。

對方身著金色紋邊的黑色禮裝,黑色直發垂在肩側與背后,手戴白色外套,平平無奇的臉上嘴角半揚一抹弧度。

「ba ryna,umi qe。」(于末路貴安,諸君。)

從它身后盈動金色奔流。那是與能量這類可被任意利用的世界原質決然不同的東西,眾人人一經觸及即被向外消融,步入之前者的后塵。

它的目光穿過疲于躲避而不斷后撤的眾人,呢喃著望向世界,金色奔流從旁涌現,從近至遠將之中個體接連斥滅。

它問。

——人喲。為什么戰斗?

——為了生存脫離痛苦。

「十六次。我經過了十六次失敗。」

——為了愛。

「重復目睹不斷上演的悲劇何等無趣又痛苦。以此,我誓要實現破滅。」

它踏步,向前行走,世界的十六只角隨之崩滅。

——為了不被破壞的幸福。

「而今正適時實現吾之夙愿。」

——為了容身之所。

「阿澤齊爾,你終究不過是一只妄想打破命運的跳梁小丑罷了。」

遠方,伊赫坦在前為塔赫納瓦領路。

——為了意義。

「世界真正的支配者已經復生,你再也無力回天了。」

——為了支配。

「阿澤齊爾,世界正是在向外部不斷擴張的,并非只進行對舊有一切的重演與重復,它還有新的造物誕生。」

——為了守護。

「我知曉。你的復生不正是因此嗎?但是啊,塔赫納瓦,世界在我等的周圍制造了太多、太多造物,已使我等被近處的反復重演所屏蔽障目,而看不到更外的新奇了。」

塔赫納瓦沉默下來,只緊跟著伊赫坦前進,身后流出的漆黑淵流不斷摻入金色之中,減緩世界的崩滅。

——為了挽回過錯。緬懷有所失去的痛苦。

「阿澤齊爾,比起敗亡,你不如甘心臣服,茍活一命以圖未來。」

——為自由。

「聒噪。」

金色的奔流隨之陡然擊滅了伊赫坦,流過苦苦支撐的塔赫納瓦身旁將因破滅的緩和而徐徐痊愈的世界一角一齊摧毀。

——為忠誠。

「區區玩弄生命的雜碎在說什么呢。」

——為自我。

「別搞錯了?我可不是要注定敗北且明知之而仍站在這里的。」

——為拯救。

「而是,吾之道路必要親自開辟實現。」

——為索求。

「憑什么?」

赫卡那龐大的身軀拖行著虛實交錯的角,而后被來自后方的摧毀沿路一切的赤流「真紅」貫穿,徐徐碎裂的它與世界轉身,望見繁戈伸出的右手與臉上的錯愕不解。

——為尋找。

「憑你們與世界都比我更弱。」

赤流最終似虛影般穿過金色奔流,貫穿阿澤齊爾然后兀然熄滅,留下一道緩緩愈合的傷口。

金色的流勢更勝一分,輕易絞碎了剛剛仍能勉強抵抗的塔赫納瓦,避開繁戈將剩余世界全數斥滅后迅疾地淡作虛影消散。

茫茫空寂之中,只余一人巡視圍繞的尸體。

遠處,阿澤齊爾抬起正暗淡的手指,遙遙指向繁戈。

「死亡。」

——為理想……

生命的活力流作言靈,向開創此法者施加。

逃竄的眾人,遠遠退去,然而熄滅的眾人,流淚與四分五裂的眾人一一作答。而后繼續彼此相殺,即使在最無可避免的毀滅之前。

之中,伊梅特以手穿過了阿琳德洛萊,一位從未見過的人,手掌染了似乎格外艷紅的血后她停頓下來。通過傷害與受傷取得敵手的信息和知識,這是另一種早早失傳、而今曾留存于一個已枯竭至死的世界的技法。病秧子。膽小鬼。自大狂。蠢輩。一瞬間,伊梅特想出數個貶低詞,然而她流下淚水。對方戰斗至此的理由與被蠱惑的自己不同,純粹得讓她羞愧:重建人們的家園。

是時候同時給予這邊最后一擊了,說出否決吧,它想。

——人啊。你的意義無處存在。

——生存?支配?幸福?

「無聊。你的愛和痛苦都很無聊。讓路吧,我要去死了。」

那些亡靈的破敗殘骸糾纏一處,成為更大者的容器。世界降生了。世界向它嘲笑。金色的奔流盡離它去將世界傾覆。

「阿澤齊爾……你這家伙——」

——意義在此。

一道響亮的呼喊劃破金色。

「阿澤齊爾!」

這樣是不行的。

為之玩弄的敵手已無暇自顧,但仍——眾人仍因最后一者而留存之前的痛苦。

梅爾勒舉著長槍,一邊將前面的金光分開一邊沖向阿澤齊爾。打不贏。絕對打不贏。盡管恐懼與預感這樣告訴她,但她要去,并且殺死對方。絕對殺不死。但她要去殺死。絕對不會贏。但她要贏。她沖上去。貫穿吧,她想。

而后她愕然地望著被長槍貫穿的對方,似乎并不相信勝者的命運竟然在她這邊,周圍仿佛陷入一陣長久的靜寂。

世界消散了。肆意俯瞰與蔑視與踐踏與玩弄生命的世界死了。

「Aspradas。」

兩道重疊的聲音不知是在贊美攻伐者的氣魄還是在滿足于敵對之物的滅亡。阿澤齊爾身形緩慢破碎、潰散。

它本可以躲開這一擊,或者將攻擊的力氣留作防御,但比起完成夙愿來說,死亡又算什么?

補充一點吧。名為阿澤齊爾的存在,其之夙愿不僅為「達成世界的破滅之始」,同時兼為「等待被給予痛苦的造物毀滅與超越自己」。

它與遠處緩慢碎裂熄滅的繁戈一起望向一個早早消亡者的原本位置。

「伊舒雷……不過,正好……」

命運這個可笑的亡靈使然,阿澤齊爾被真正殺死了。所消耗是,另一位生命。

原本兩種夙愿是不可兼得的,得益于此刻,兩者卻有同時可達的可能性。而所失去的,不過是自己始終不能親眼目睹夙愿之景象的生命罷了。

「咦?我……」

正漸虛幻的梅爾勒抬起右手,松開那只留存的長槍任由它懸置在虛空,然后她抬起頭,回望緩慢消匿的金色奔流之后,繼續彼此相殺的殘余眾人。之中伊梅特集結殘眾的身影實在因傷毀得與別人無異而并不顯眼。這錯愕短如半瞬。她正消散的右手平垂。她要殺死一樣并不存在的東西,從來無形狀的實體。梅爾勒指向它所附身的眾人,付諸僅剩的一抹余力。

「死亡。」

言靈摻入形體崩散的金光,甘作它熄滅后的延續,如溫柔無害的風穿徹眾人。是與另一角,殘繞著揮發,仍在掠奪所觸及的一切色彩的琴聲決然不同的另一極端。

之后意識流入了灰白色夢境的靜謐縫隙,她的記憶與陌生的記憶交錯、替補、融合。

「我是誰?」

「阿澤齊爾。」

「不對。我是梅爾勒。」

「阿澤齊爾。」

「是我。」

她的面前具現了一位形象與阿澤齊爾一致的幻象。

「你死了?」

「正是。站在這里的是我的記憶勉強投射的虛影。」

通過彼此知識的擴散,她知曉了全部過往。

世界級復合術式Ukaprazis,世界煉成。世界的生滅循環往復,經由三個階段:產生——消亡——再造;經過第一階段后,世界中的存在事物與世界本身不斷重復消亡——再造、再造——消亡這個過程。第三階段無法到達第一階段,是因為第二階段的消亡本身不具備完整性——存在本體消亡后遺留了痕跡,痕跡需要經過與存在本體的衰亡時間同樣的甚至超出存在本體的衰亡時間的時間衰亡,經歷多次衰亡后存在本體的痕跡發生更改,再造的存在異于消亡前的存在本體,若痕跡并未經過衰減,存在則按照痕跡再造進而重回消亡前的存在本體——通過單次遺留痕跡達到的消亡本身并不具備這一結果的完整,多次消亡的疊加才能到達;然而再造緊隨存在本體的消亡其后,這導致再造的存在變成對消亡之前的存在本體的延續和模仿,不能到達新生世界或存在的實際可能。

UYA。全信息因子容器。

全因子式自迭代統戰一體系統伊莎貝洛斯。

遞歸:存在的形式允許與其他形式疊加并以舊有的形式支撐疊加其上的形式,疊加允許重載和嵌套。

遞歸是存在者作為存在的支撐,存在者的消亡意味著遞歸的消亡,其中存在形式作為遞歸的支撐者與被支撐者在存在消亡的同時結束,這引發遞歸的消亡的遞歸,存在遺留的痕跡則是遞歸的消亡的遞歸導致的對存在本體的延續——消亡的消亡阻礙消亡這一行為本身,使被消亡的存在形式因消亡的滯后而與存在本體脫離保留下來。

UYA與近代的極道踐行者們將ukaprazis擴展至第四階段:產生——消亡——再造——破滅;其中痕跡至少發生一次更改,通過再造多次保留的存在本體與遺留痕跡經過破滅階段的重復過濾最終達到過一次新生存在后第三階段開始延續新生的存在本體,再造之后的本體延續得以在重復多次消亡——再造——破滅、破滅——消亡——再造這一過程后從到達的第三階段升華到第一階段,產生新生世界與存在。

假設遞歸允許其本身的遞歸;因遞歸是支撐者支撐存在者的存在形式,則反之由存在者脫離或支撐支撐者同樣成立。

以此篩除不合期望的結果,最終到達的即是烏泥卡萊●阿澤齊爾的世界。Unikary Azuqir。

消亡者之遞歸與存在者之遞歸涌現的不同之處:是否具有驅動形式的形式與其界限。

存在組成存在皆可到達的世界,消亡組成一切不可到達的世界,前者稱「此」,后者稱「彼」。

「此」中指令和實際行為分別以「想」和「行」。

「彼」中無此分別,一切消亡是對存在的遺留與無載體的延續,「想」和「行」成為一體。若要生存其中,唯余敗途。

作為創造新生世界、舊有世界的脫離者,一切完成后UYA本應徹底死去,一如失盡存在的舊世界破散殆盡。

于「彼」中荒蕪滯存。

阿卜斯維爾。承重于義理的囚徒與容器。

一切無所達到之處。沙礫隨念頭和動作,化成生靈、星體、紛爭、殺戮、死亡和無際的空寂,散開又變回沙礫。

UYA。它抬起隨沙礫流去血肉的手臂,沙礫再度匯成消融的指掌,握拳擊入荒蕪。

沒有震蕩、煙塵和崩落,荒蕪似雪融為水般向下漫出一片與沙礫不分色彩、蛛網狀的空洞。

本應失去聯系的世界——在它耳邊發出悲鳴,向外溢散眾數的恐懼、悲傷和怒火。

它不久用盡了力氣,埋身在郁復沙礫的空洞里。

它從沒有負重的沙礫中抽出手,像某個從世界誕生的能量浪潮中潰滅的人類一樣舉起——若存在的消亡允許存在——它看到,遙遠的、分有界限的世界盡頭,流光聚起人形。

最后一點光亮黯淡下來,化成血肉。它漫成沙礫,沒入荒蕪。

「此」「彼」合稱對稱世界,除去使自身消亡,其中的存在者與消亡者無法以其他方式到達彼此。對稱存在和消亡的世界彼此痕跡可以透過消亡與產生的間隙互相彌補使痕跡完整遺留,世界的對稱彌補經過觀察是發生在第四階段之后,導致世界繼續停留在破滅——消亡——舊有本體的延續再造的重復中,自身無法再次到達第一階段。

對稱世界的互相轉化并非毫無損耗,然而其單次衰減的總和甚至不如人類呼吸時經氣體向外揮發的熱量。多次等待的徒勞無果致使計劃由等待世界跌向第四階段變更為主動制造第四階段,以使世界通過自身的消耗升華到第一階段,最終完成生滅的循環。

這個過程中需要兩個脫離世界的對稱自體,在占據「此」「彼」互相彌補的痕跡的前提下由其中一者擊滅所在世界的存在者或消亡者,世界本身會在其中存在者/消亡者消亡后破散,對稱的另一世界也會因失去互補的支撐者毀滅,由此停滯世界跌向第三階段的行動。完成世界的停滯后,兩個對稱自體互相毀滅,通過扼止世界依據自體再生的可能切斷各自在世界的延續,得到與世界同步滅亡后達成的無遺留痕跡的新生再造。

這個條件是已經完成的,當UYA的遺留痕跡從「彼」中延續后消亡,消亡本身與「理論生命」各自在「此」達成了消亡者的二次延續。

「此」中的形體表達為實在,「彼」中則是擬化的幻影;從對稱猜測,兩者皆準許「遞歸本身的遞歸」存在,只是「彼」中所準許的對象是幻影,「此」中所準許的對象是實在形體。

以此「彼」中由存在者之消亡之遞歸「存在者消亡的對稱延續」這一幻影所遞歸的存在是準許發生和達到結果的,即使「存在者的二次延續」與「存在者的二次對稱彌補」發生了類似遞歸的重載,「此」「彼」仍準許兩者進行。

經由世界的對稱彌補后自體再次成為世界的存在者,通過停滯世界實現自體與世界完全脫離,互相達到消亡后無遺留痕跡這一結果。

烏泥卡萊●阿澤齊爾是UYA的延續消亡后的二次產生。首次的意圖無疑已實現。

「自降生于世,吾即知曉一切應盡歸吾所有、由吾主宰。」

起身,隔開攻勢。

圍繞者整齊地裂解,從它近處向外消散。

「本應如此。」它掃過似靜止般緩亡的眾人,望向踏灰燼來的他者。

「然而,生靈延續亡者之形、亡者之實;」

「往復輪回皆盡如此,實為痛苦。」

「吾于盡頭,靜待破滅之始。其久未至。」

「于是,破滅應由吾始。」

「是否,這只是,只是你自身的痛苦,而非眾人的?」

「或此;來者,因何軟弱?」

「這不必問。」

一路上,空寂的星穹燃為流火,「彼」中亦然。

一切盡滅后,兩者到了彼此近處。各自的拳穿過對撞的手臂,幻影般探入對方內部;流火驟滅,它們淡成幻影,從形體的邊角開始消散。

「新生或許難免舊轍。」

「那是他們的問題了。」

然而并非每次世界生滅它的意圖皆是順利進行并成功實現的。隨著死亡,阿澤齊爾通過遺留于世界的痕跡逐漸發覺了自己尚未真正死去,并且世界從未真正毀滅、而是以創造次生世界作為獨立其外的分歧不斷進行對外擴張的事實,與玩弄著生命與自己的那些創造了次生世界的人。

kaprani,世界生滅。持續擴張與以不同次序重演舊有一切并以生死將之交接的世界。

永恒的紛爭。何等可憎的永恒。

塔赫納瓦,踐行「永恒」之義理,統領半數的意志實體與另一半數——混亂諸神與舊者開展了染溢死亡的殺戮,不盡的——要取代世界之絕對支配的紛爭。

Ukosryna,諸神末路。

Icabylōs,死者之地。伊莎貝洛斯的稱由。

緹忒,踐行「支配」之義理,落成Eskana Icabylōs「死之倒影」,以諸多方式制造了世界并以此為重現Icabylōs的手段。

主張以復現絕對靜止的荒蕪給予生命最大的痛苦然后扼殺(使生命的所有痛苦流盡),以使生命達到「從后永不出現于世界之中」其認為的絕對幸福的舊者,以手指指向阿澤齊爾。

「永巡再造。」

紛爭不止起于毫不讓步的驕傲(絕對的人),同樣起于支配世界的愛(絕對的愛)。

阿澤齊爾的掙扎對于層層迸生并不斷榨取它的世界倍顯徒勞,破碎的缺口很快被更多的世界原質重新填滿。這些重疊的世界將一直生長下去,直到阿澤齊爾與其他世界消亡、只余一個世界。

對于相差仿佛的對手,必勝的要訣只有一個:只要先出手,對方就沒法掙脫了。

隨著死去,它逐漸知曉世界皆因荒謬所化,之中造物可以意愿踐行真實即為證明。

Giko,強力。強烈的意志抒發強烈的意愿,并因世界的荒謬作用「腐化」成為與之踐行意愿的程度與規模對等強度與強大的力。。

主要來自舊世中舊者與舊世之外的混亂諸神——世界所顯化、以自身支撐自身的意志實體持續向外溢生,經世界的腐化剝食其意愿與實體進一步結合形成。

次要來源即一切想要以自身意志取代、支配世界意志或世界之人——持有強烈意愿并貫徹踐行的有智生命——比如阿澤齊爾與伊莎貝洛斯。

由意志實體使用織筑了以義理、理律、現象與符號支配的次生世界。難以被次生造物天然理解的次生世界實體與組成部分即被稱「無形之物」,頻繁見到但不能全然掌控它的人即被認知實踐的混亂致瘋。由此引生的應對手段即「常世執禮」。

安爾棲帶著向外溢散的夢境現象緩緩走近。

月靈,或稱月燭,夜中主明之星與夢境的交織顯化。落成舊世「瓊影翩塵夢」——前代傳說中諾得露●拉契所去往的世界,展現瑰麗幻象的真實之姿。

「貴安,殿下。」

她并不回應,不緊不慢地抬起手,對準阿澤齊爾的方向在虛空印刻了半個暖藍色的圓弧。

阿澤齊爾陷入周遭所扭化的夢境,一片不斷加深的銀白,記憶與生命的活力迅然遺落后消卻。

「落亡」,月靈所創,以夢境將生命同化分解之法。

Ukosryna中,原本的「瓊影翩塵夢」破散,裂作殘缺的夢境遺落在了Anoka中,Anerx復刻了Eskana并筑起了Icabylōs的最后一階,即殺死Taxhnava的一階。從后,眾人皆有了夢境。

每次失敗,阿澤齊爾通過傷害與受傷以2的指數倍知曉Giko的用法與對待世界的方式。

繁戈,踐行「取代」之義理,落成次生世界「永巡殺戮」——之中生命往復廝殺并以彼此為食,先代傳說中水晶者Ayris試圖脫離的世界。

以廝殺、戰斗、死亡為享樂,頻繁向生命降下紛爭與擾亂(災厄)。對造物下放用以觸及Giko的整套升華體系,鼓勵與期待從所持世界中誕生新的意志實體殺死并取代自己。

主張生命彼此取代,以占據對世界的支配(暴力)。數次殺死阿澤齊爾。

一如此刻的最強一擊。

赤流「真紅」穿過沿途的一切,然后再次穿過它。

灰白夢境的縫隙,阿澤齊爾從信使的頭頂上方緩慢沉落。

宣告的信使,自世界破滅之始誕生,踐行「再造」之義理,并不受時序的拘束與聯結。數次躍回紛爭前中期搜集知識。

「加油啊,愛耍帥的大哥哥。」

戲謔的聲音故作腔調,與對方手指溫柔地接過亡靈尸體的動作不搭。

「怎么感覺你對我好了一點?」

難得它有點余力開個玩笑。

「錯覺吧。」

她輕笑的面容模糊起來。

「Orana。」

原點回構。將并列的分歧世界向之前任意的落腳狀態回溯與覆寫。

后來,它遇到一個不知所謂的幫手。阿澤齊爾并不在意。直到它開始確認對方所言俱實。

「我經過了15次失敗,收集的知識還不足以實現夙愿嗎?」

「不夠。你沒有領受所有人的力量,不可能戰勝世界。況且Giko并非一成不變,而是伴隨世界每次擴張持續提升強度。」

信使的指尖觸碰阿澤齊爾的額頭。

「雖說無用,先使你熟悉另一種死法吧。」

阿澤齊爾溢散作點點金光,一一滅卻。

「說起來,你幫助我這么多次的理由是什么?」

「再說最后一次。你是我存在的前提。準確講,你的成功是我繼續存在的前提。不必擔心,我還在這里即是你夙愿終會達成的證明,不然早已發生我被取代這等糟糕之事。即使取代者是另一個我我也絕不容許。」

「這是基于時序的理律。但那時應該一切皆不存在,你不必遵行。」

「我需要遵行。」

「你打算重建時序?」

「太愛猜的人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她的手指再次點點它將要消散的額頭,這次是用右手。動作帶起鋁銀制鎖鏈和懷表一陣響動,撥開了金光熄滅后的余溫。

世界從未真正死去。

但它斷言:世界已死。

一瞬之際,阿比夫的火焰身體中抬起一只手,握拳轟出。

或稱阿北夫,頻繁檢察與修繕所持世界理律的勤勉者,踐行「裁奪」之義理。落成舊世「永續無妄之世」——之中造物為并無形象而被認定為何物即成為何物的自在虛象Arfi。表現為永恒火焰,白色的焰身跟隨它的朝向燃燒并且焰尖一直指向其所注視者,象征指揮、統帥、決策者的位置、職位、指代。。

「至擊」,阿比夫所創,以自身通過Giko展現,否決與抹消一切其所不認同存在之法。

世界與淡金色的奔流從觸及之處向內熄滅,擴張出更大的缺口,更內處的事物牽連阿澤齊爾解體分作四方的淡金色虛影淡化消失。

「你怎么確定我會如你所愿?」

「答案在你。雖你已將記憶之外,我的痛苦、夙愿和理想一同接受,但我不會期待或要求你如我所愿。」

這不是太狡猾了嗎?啊啊,沒錯,正因為知曉這個阿澤齊爾,它的生存,它的毀滅,它的全部。她才無法置之不理。并非對方長久積累的知識至如真理,無法輕易反駁,而是梅爾勒一廂情愿地自認為,沒有人所理解,所共同踐行的理想之道路,獨自走起來未免太孤獨。它還要經歷多少,它已重復經歷的諸多痛苦啊?一這樣想下去,她的心中就盈起痛苦。

一定。要為它創建容身之所。即使對方絕不期待。即使對方絕不需要。

「我有件事要問。」

這是一個她從記憶中得不到的答案;而好奇心一如忠誠,是她的天性。

正如開始與阿澤齊爾同步潰散的萊娜,對于階梯上停止攀登的伊莎貝洛斯的提問。她不同于梅爾勒,得到的是伊莎貝洛斯為挽留她的生命而使用「予生」時共享對方的知識。但同樣痛苦。

伊莎貝洛斯通過殘影,一直像上攀登,企圖達到最終位置「絕對王冠」,成為所有時序與分支的支配者,然后將生與死合并。而今不久前,它正要踏過最后一級階梯,復生所有的亡靈。但它轉下來挽留她。于它,生命即使不知如何應對生存,即使一無所有,也仍然高于亡靈。

此兩者并非作為統帥,作為主宰,而是庇護者,為更弱小得多的生命讓路。它們甘愿毀滅。

「對于你/卿而言,伊莎貝洛斯/阿澤齊爾意味著什么?」

「我的主人;」

「我的奴仆。」

遠遠相隔的兩者一并作答。

「你打算干什么?」

伊梅特被陡然恢復理智又險險保留的眾人阻礙,質問。而她看去似乎仍在發瘋。

「活命。加入我,或者等死。」

梅爾勒穿出夢境,跌入另一片遺忘色的灰白。

正漸破散的世界中,沒有了伊莎貝洛斯與它所攀登的階梯,沒有出現阿澤齊爾;萊娜與發問的梅爾勒正對彼此的距離剛好是世界的邊角。

滅亡之余,梅爾勒陡然回想起一個因被造物的狂愿波及而早早死去的孤絕之人。這樣算是有趣嗎?

「還有一個意外怎么辦?」

「那是宣告的信使;而且死人管不到她們身后的事。」

萊娜一邊作答一邊與梅爾勒一同伸出手,指尖抬起,指向彼此之外。

「Avina。」(理論創造。)

兩道亡靈先于死者的世界一步潰散,釋出的光芒遠作模糊又遙遙相隔的似同人形。眾目注視,而后沉默。

——別開玩笑了。

有人心中這么說。恐懼向伊梅特那么清晰地傳來:有誰能在這兩樣東西面前存活呢?

Gafni,Infag。

pérl ocha ath finma。(將毀滅分以彼此;將彼此分以毀滅。)

靜寂。眾人因見到恐怖而失聲。

「快決定!」

伊梅特催促啞者。

它們抬起符號化作的肢體,一擊粉碎了世界的殘渣,與世界內外的全數生命。原本緩慢消散、同類盡數死絕而孤絕于此的此處,與不能再滯留亡靈的「死者之地」,陡然崩毀,碎作虛無所殘織的齏粉。

世界之外,將要誕生新的舊有世界的最后兩個造物之間,虛無被長久的注視凝滯。

它們注視彼此,符號與現象跟隨肢體一一對應,相互發出全力以赴的毀滅。

是與否。生與死。此與彼。二元對稱之物的殘余一一消亡。

陡然,像原本就在那里的能量浪潮出現,浩瀚無垠,遮蔽了從某處微小縫隙抖落的一簇眾人。

殘缺,病痛,老弱。他們站在伊梅特身后,呼吸她為之制造的稀薄空氣。

這是一個努力存活的象征,但更像一個假裝求生實則茍延殘喘的嘲笑。

亡靈生前的Giko余留的痕跡脫落于虛空,借由世界正將進行的再生向一處匯集,凝成光與煙絮扭作的人形。

信使。眾人望著它,心中被流入名字。

白色鋁銀紋邊的緞裝,緞裝左側貼近手臂從下至上紋飾十六片波浪形流葉;淡白色卷發,長發遮掩在短發之后與之下垂至肩背;頭頂白色圓邊無尾帽,帽右后側別有一支半寸長的彩色羽毛;戴白色手套的右手懸掛鋁銀制鎖鏈綴連的圓形懷表,懷表打開時用于停止世界的流動與擇取想要回溯及覆寫的時序段落;赤足,偶爾穿著白色及膝長靴與水晶底座的閃光涼鞋。

他們見過它數次。眾人衷下喃喃。曾求助于它。

面容雌雄莫辨,聲線表現為低中性;眼白空白,眼瞳淺色銀灰,無睫毛。

我只說一次,知道嗎?在主體無所憑依的這里,可以發生以心靈遞歸支撐心靈、以意志自身支撐自身而無需具實的載體或者容器的荒謬之事。

——求生是錯嗎?

——你明知曉。

她問。

她答。

信使。她抬起手,指向伊梅特身后的人類。音節流出唇瓣,刻意緩慢地落下。

「毀滅。」

遲鈍的人類,惶恐的人類,帶著悲傷和困惑消散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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