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思慮了一會兒，皺眉道：“陛下，現如今還沒到監斬的時辰，應當立即召袁天罡叔侄進宮面議。”

“愛卿言之有理。”

李世民當即命張阿難宣旨，召袁天罡叔侄進宮。

魏徵沉吟少許，始終猜不透袁守誠背后的陰謀，又道：“陛下可再召秦瓊、尉遲恭、李靖三位大將進殿伺候，以防不測。”

李世民跟著點了點頭，又命人傳召三位將軍進殿議事。

這是西游世界的一大設定，秦瓊跟尉遲恭雖然只是肉體凡胎的凡人，可大半生戎馬倥傯，自有一股殺氣跟百世功德，尋常妖邪進不得身，袁守誠叔侄若是有歹意，任憑道法厲害，恐怕連皇宮都出不去。

很快的，秦瓊、尉遲恭、李靖三人便進入殿中，正想問陛下所召何事，卻見得平日里文縐縐的魏徵，懷里抱著一柄劍，立于皇帝身邊，正色道：“現在沒時間解釋，稍后再細說，我等四人一齊護在陛下左右。”

四人分前后左右立在李世民旁邊，人間最頂級的文臣武將，自有一番英武氣魄。

李世民看著四人心中放心了下來，暗想：“有這四人在，真乃大唐之福。”

隨著一聲通報，袁天罡叔侄也隨后走進了殿中，袁天罡年逾四十童顏鶴發，飄然若仙。

至于袁守誠雖然是袁天罡的叔輩，可生得豐神俊朗，一身白衣賽雪，看起來要比袁天罡年輕了不少。

兩人跪在殿前，向李世民高呼萬歲。

李世民冷哼一聲，瞪視著袁守誠，喝道：“萬歲？只怕朕要給你害得往陰曹地府走一遭了。”

他這一聲斷喝，聲音并不洪亮，卻自帶無上威嚴，身旁更有秦瓊、尉遲恭、李靖、魏徵四人助威，袁守誠雖然一身術法，也被震懾得不能動彈，背上起了層冷汗：“陛下……草民實不知也，草民該死。”

尉遲恭哼了一聲，手中的一對竹節鋼鞭相撞，火星四濺，昂然道：“袁守誠，你最好實話實說，不要欺瞞了陛下，否則的話，你雖然是個會奇謀遁甲的相士，可我一記鋼鞭能打得你腦袋開花。”

作為隋唐最猛的幾個戰將之一，尉遲恭也是李世民最為信任的武將，十三年前的玄武門之變中，這對竹節鋼鞭不知砸死過幾人，一路沖殺進去后，拉著李淵讓位于李世民。

李世民心中一陣感動：“即便袁守誠是半個神仙，只要朕一聲令下，尉遲恭眼睛都不眨的就會跟他拼命。”

袁守誠心知有四人在此，加上有了李世民的天子威壓，自有龍氣鎮守，根本逃脫不了，皺眉道：“我實不知自己罪在何處，懇請陛下言明。”

大唐斬龍戰士兼天庭人曹官——魏徵發話了，淡淡地道：“袁守誠，你故意引涇河龍王與你打賭，害得他犯下天條，今日午時三刻要在剮龍臺問斬。龍王相求于你，你又告知他今日監斬者是魏某，只要求得陛下拖延了魏某一時半會兒，就能求得生機，對還是不對？”

袁守誠面如死灰，不知魏徵是如何知道的，一時間不敢狡辯，點頭道：“確有此事，此乃一番機緣，絕無陷害陛下的意思。”

魏徵哼道：“你設局害人，我怎知是好是壞？涇河龍王為人間施云布雨幾千年，就因為昨日多下了一尺雨，害得剮龍臺問斬，其死后怨氣必然深重，那時龍魂纏著陛下，不是你的罪過，又是何人？”

袁守誠苦笑著指了指天上，諱莫如深地說：“這種種因果，是天上人的在引導，我不過順其意罷了。”

李世民心想這個局設得似乎沒有真正害到誰，除了涇河龍王不得超生外，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帶動了西游而已。

背后謀劃這一場局勢的，是天庭、道教、佛教三家，難道就是為了讓唐僧師徒一行人去西天取經么？

李世民故作平淡，假意問道：“袁守誠，朕問你一事，近來朕時常有噩夢，困擾多年，欲求心安。如果去請西方的大乘佛法到我大唐弘揚，日夜誦經、百姓稱頌，能否消除災彌？”

“陛下若依此法，必可消災解難。”

袁守誠登時大喜，他的本意是讓李世民到陰曹地府逛一圈，心中有了恐懼意味后，自必求法于佛門，而佛教也就能借著這段緣，從西牛賀洲傳入南部瞻洲，佛教當興是一場不可逆的趨勢。

李世民哦了一聲，心想這事若無影響，順著同意也沒什么，作為大唐皇帝只要一聲令下，花個十年八載，整個中國都能興建無數座奢靡繁華的佛寺。

只是，對自己真的一點損害也沒有嗎？

魏徵瞧出了李世民的意向，當即搖頭道：“陛下不可，佛教若是傳進中土，人族氣運便會日漸衰敗。正所謂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實吸食我大唐氣運以供得佛陀。”

李世民目光望向魏徵，問道：“這個人族氣運，究竟是何物？”

魏徵道：“人族氣運非有大神通是瞧不見的，乃是凝聚眾生愿力的香火，佛陀每日受得善男信女的朝拜焚香，氣運便增加一分，人族氣運則減去一分，直到衰敗到國破家亡為止。依臣來看，若是當真讓西方教奪去了氣運，我大唐不出百年，就要陷入動亂之中，甚至有可能亡國。”

李世民心中一凜，百年后那不就是唐玄宗時期爆發的安史之亂么？自那場混亂之后，大唐就開始由盛轉衰了，難道這就是氣運被奪的結果？

李世民詢問魏徵道：“只是，這背后阻攔者，非仙即神，非帝即圣，皆是神通廣大，朕若不允，難道就能逆天而行了么？”

魏徵道：“陛下是人間天子，自有龍氣可鎮壓世間妖邪，百邪不可入侵，有天命佑身。以臣猜想，涇河龍王也不是無故被選為棋子的，八水繞長安，涇河龍王又為八河總管，司命大龍神，有部分天子龍氣，是鎮守長安城的關鍵一環。如換了尋常妖物邪崇，是近不得陛下的身。”

“原來如此。”

李世民這下終于明白過來，原來每一環都緊緊相扣，就為了確保西天取經的儀式開啟，沉聲道：“那你的意思是，人界要想如何，朕還是說得上話的，對么？”

魏徵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大抵如此，但——神仙要干預人間事，我們畢竟是敵不過的。”

李世民陷入沉思之中，他當然可以同意佛法東傳，畢竟自己一個人界的凡人天子，各民族眼里的“天可汗”，發動唐軍進軍周邊的小勢力，諸如突厥、吐蕃、高麗等國自然是沒問題，要跟神仙斗到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可同意之后，則意味著人族氣運將會逐漸衰落，直至被抽干吸干為止。

那這跟慢性自殺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