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楓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撓撓頭，掃到女孩攥著的手機，提議道：“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吧，以后遇到麻煩可以打電話給我。”

女孩的手機很卡，捅咕了十分鐘，中途還關了一次機，廢了好大力氣才存上了兩人的號碼。

存完手機號后，女孩抱了抱林輕雨，又沖著姜楓張開手臂，姜楓會意的走去過，彎腰輕輕抱了她一下。

女孩的身子單薄的像紙片一般，仿佛一使勁就會把她弄碎。剛才做筆錄時，姜楓才了解到這個女孩兒已經13歲了，是上初中的年紀，因為過于瘦小，他還以為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學生，應該是營養供應不上，導致她沒有發育完全。

女孩松開姜楓，沖兩個人伸出拇指，然后彎曲了兩下。

這個他知道，是表示感謝的意思。

女孩兒做完這個動作后，沉默的看著他們良久，又做出了幾個手勢。

林輕雨看到后面的動作，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然后一把把女孩抱在了懷里。

姜楓見此狀況猶疑的問道：“她說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嗎？”

林輕雨聲音低啞道：“她說，今天她本來打算去死的。”

聽到這話，姜楓也僵住了。

死亡，一直是一個令人畏懼的詞語。

難以想象，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遭遇了什么才會想到離開這個世界。

身為聾啞人的她，注定經歷許多普通人無法想象的艱難，生活的辛苦可能只是一小部分，她或許會經歷同學的疏遠，路人的白眼，甚至是家人的厭惡，那些歧視和欺辱讓本該享受童年的女孩，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想到這些，姜楓心里一陣難受，他焦躁的掀了一下頭發。

女孩拍了拍林輕雨的肩膀，又沖姜楓搖搖頭，表示自己已經沒事了，她的臉上沒有絲毫難過，笑盈盈的比劃起來。

林輕雨：“她說她的媽媽上周去世了，她感覺很累，想放棄了，但是今天遇到了我們，她感覺又能堅持下去了，讓我們不用擔心難過。”

女孩站起身和他們擺了擺手，離開前又比劃了一長串：“我先回去了，很感謝你們，哥哥姐姐你們真的很般配，要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呀。”

姜楓看著女孩的背影，問道：“她說啥？”

“嗯…”林輕雨變得有些扭捏，她憂郁了半天才開口道：“她說先走了，很感謝我們。”

姜楓了然的點點頭，喃喃道：“這么長的手語，結果就這么短一句話啊。”

“對啊。”

林輕雨紅著臉快步跑出了警察局。

姜楓：“欸，你等會我啊。”

…

時間已經九點多了，剛還有些著急回家的兩人此刻倒是不那么著急了，她們在附近的面館吃了碗面，慢悠悠的往家溜達。

江城的夜生活很豐富，往往十二點還有各式各樣的小攤，所以街邊有很多人和他們一樣在散步。

快走到小區附近時，他們注意到路邊有棵許愿樹，一個老人正在販賣許愿綢帶。那里聚集了許多年輕男女，都在排隊往上掛，為了掛到最高點，他們有的踩凳子，有的奮力躍起，那場面特別有趣。

姜楓并不相信這些，他覺得許愿樹之類的東西就是商家的噱頭，不過是花錢買安心罷了。

見林輕雨看的開心，姜楓也不打算潑她冷水，在一旁的臺階處坐了下來。

“你今天真厲害，那胖子那么兇，你都不怕。”

不知道為什么，姜楓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林輕雨和男人對峙時那張倔強的臉，這句話也不自覺的冒出來。

林輕雨莞爾一笑，伸手把劉海掖到耳朵后面，輕聲道，“因為你在，所以我才勇敢的。”

林輕雨的聲音很小，但姜楓仍然聽到了這句話，他一時有些不敢對上林輕雨的眼神，偏過頭，巧妙的轉移話題道，“你怎么會手語呀，這玩應可沒幾個人會。”

林輕雨咬了咬下唇，轉身坐在了臺階上，“小時候，我和奶奶一起生活，她是聾啞人，所以很小我就學了手語。”

姜楓：“你和你奶奶感情真好，她也一定很愛你，她今年多大年齡啦？”

“五十三…”

姜楓一驚。

五十三？這也太年輕了吧，整整比他奶奶年輕了快二十歲，是未成年就結婚生子了么？

“五十三…”林輕雨重復了一遍，眼神空洞的看著前面，思緒已經飄向遠方，“她很愛我，會變著法的給我做好吃的，會把我抱在懷里給我講故事，會拖著掃把去教訓欺負我的小孩，但她…八年前心梗離開了。”

或許是很久沒有和別人吐露心聲，林輕雨的情緒有些失控，她本該就此打住，但嘴巴像脫離了控制一樣繼續說了下去。

“奶奶離開的那天給我做了好多牛肉醬，是夠我吃一個月的量。晚上的時候她給我講了三個童話故事呢，你不知道，平時她只會給我講一個的，可能，那時候她也知道她要離開我了吧。”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順著臉頰流到了林輕雨的脖頸。

“抱歉…”

歉意伴著這滴淚水狠狠扎了一下了姜楓，他的心頭開始心頭密密麻麻的作痛。

姜楓從來沒弄哭過女孩子，更不知道該怎么哄女孩子開心，現在的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拽下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兩腳。

“沒事的，都八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經沒那么難過了。”

林輕雨別過臉，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但淚水仍是一顆接一顆的滾落。

姜楓翻遍了所有口袋，也沒有找到一張紙，于是他直接把外套脫了下來，塞進了林輕雨的懷里。

怕她覺得尷尬，姜楓抬起頭不在看她。

今天的夜空很漂亮，此刻欣賞卻讓人感覺有些凄涼，姜楓默默拍了拍她的背，緩緩開口：“我沒有經歷過這些，或許沒法感同身受…但我聽過這樣一個說法，去世的人會用另一種方法守護你，當身旁路燈亮起，當房門被風推開，當星星向你閃爍的時候，都是她在告訴你，她從未離開。”

姜楓指了指天空，溫柔的說道：“別哭，她正在看著你呢，你難過她也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