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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情纏

晚飯的時候,南宮凌神色怪異,瞅著我和鄭睿神經兮兮地笑著。我固然被他瞧得食不下咽,鄭睿也是尷尬至極,終于忍不住輕斥道:“春流,你這是怎么了?不好吃飯笑什么?”

南宮凌索性放下飯碗笑道:“我笑你以前不管我說什么都寧愿挨打不愿還手,好不容易說動你回臺灣看看你卻陽奉陰違跑去住客棧爬東山,不過這一爬也好,帶回個心上人來,這下不用我說你也決定正視你那混賬大哥了。這回我可算是見識了什么叫做‘沖冠一怒為紅顏’。”

一席話說得我臊紅了臉,心里卻是重重一跳,有種怪異的感覺。

鄭睿更是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忍不住撇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眼中卻是滿滿的深情。

我心里一慌,急忙低下頭假裝專心致志吃飯避開他的眼光,卻哪里吃得下去,于是胡亂吃了兩口便道:“我吃飽了,先去休息。”然后落荒而逃。

一路悶著頭沖回客房,月梅跟在我后面跑得氣喘吁吁,卻是滿臉戲謔的笑容。

“死丫頭,笑什么?!”我嘴里斥責著,卻自己紅了一張臉。

月梅邊喘氣邊笑道:“頭一回看見小姐這么驚慌,好在有個鄭公子出來制制你,不然我真要以為小姐是那如來佛祖面前的不動明王,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呢。”

我又羞又臊,伸手便去掐她的腮幫子,她驚笑著躲開,我們笑鬧了一陣。

我終于借著這會子嬉鬧把那羞意退去,喘著氣坐在桌旁,喝口水潤了潤嗓子,這才認真考慮起鄭睿的感情來。

雖然兩次被他連累受傷,但他每次都親自看護守候,便是再大的怨氣也該消了,可我究竟喜不喜歡他?我——不知道。

我肯定對他有情,但我總覺得那是朋友之情大過男女之情。但不可否認,他雖然對我的來歷諸多誤會,但無疑是能看透我的內心的。所謂知心人,不就是這樣嗎?他人長得好,才華高,能力強,不然不會被鄭經猜忌,能有這么一個人疼愛,該是很幸福的吧?但我跟月梅說過的話言猶在耳,這樣杰出的人會愛我到何時?

月梅在我身邊嘆了口氣,幽幽地說:“小姐,你為什么還要猶豫?鄭公子這樣的人,若能跟他在一起,應該是不錯的。”

我心里一嘆,她是越來越能琢磨我的心思了!同時又暗暗心驚,難道自己的表現真的這么明顯?這倒是不妙了。

我笑了笑,說道:“前兩天你還勸我離他遠點兒,怎么幾天工夫就又變了?”

她窘笑了一下說道:“我確實是怨怪他害小姐你受傷,但你受傷之后他衣不解帶,不休不眠地守著你,就是鐵石心腸的人兒也會感動啊!我看得出來,小姐,他是真的喜歡你。”

我專心打量著手上的茶杯,默默不語。

她看了看我,嘆道:“小姐,雖然你對我說過,越是杰出的男人越薄幸,但并不是每個男人都這樣的不是?難得有情郎,但若你不去試著接受一個人的真心,又怎么知道這份真心不會長久呢?若你自己不跨出這一步,就算真的出現有情郎,你也會錯過過去啊!”

我心里頭重重一震,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被月梅教訓的時候。她說的道理我何嘗不懂?但人心只有一顆,若珍藏的真心鄭重的捧出來,卻輕易被摔碎了,怎么辦?我承認我膽小,我不否認我懦弱,我情愿用重重心鎖鎖住自己的真心,雖然會因此錯過可能的幸福,但也不會落得心碎神傷的下場。況且……

如果我哪一天突然回到現代,那我愛的人、愛我的人又該如何自處?這份情,我不敢承受,也承受不起。

黯然神傷,我站了起來對月梅說道:“收拾行李,我們明天就走。”

“小姐!”月梅驚呼一聲。

“該回去了。”我嘆道。

“……是。”月梅無奈應道。她知道我話說得雖輕,但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絕不會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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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和月梅拿著行李不辭而別,只留下一封書信說我們離家已久,是時候回家了,便迤然而去。門房跟我們是相熟的了,知道我們是鄭睿的朋友,還以為我們是去逛街,竟也不問便放我們走了。

當初我們坐來的馬車,因為怕別人從那上面看出我們的來歷,月梅就自作主張讓車夫留在客棧里。這樣無疑是妥當的,而且好在是如此,不然要在南宮府里打理馬車的話,能不能走得成都還是問題。

回到原來住的客棧正好是早餐的時間,我們卻顧不上吃飯,轉頭就走。接下來的計劃是繼續往南走,鄭睿知道我是北方人,如果要找我肯定會往北方去,卻不會想到我竟然繼續南下了。

決定好行程,我們便準備啟程,剛邁出房門,卻跟下面上來的一個人正好朝面,那人驚叫了一聲:“曦敏?!”

“裕親王?!”我愣在當場。

他的眼中一瞬間閃過欣喜的光芒,隨即卻又臉色神色不定地看著我,表情復雜。

我心里忐忑,方才覺得剛才真的是失態了。福全當然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這兒,如今他身著便服,卻不知是奉了明喻還是暗訪。若是明喻還不打緊,但若是暗訪,剛才那一聲叫喚可能就會誤了他的大事,這其中的輕重,在宮里當差六年的我怎會不明白?!

他瞧著我的眼睛,突然笑道:“你還是一樣機敏伶俐、小心謹慎啊,曦敏。不過你放心,這會兒我可是奉了皇旨南下的,不是暗訪。今天只不過隨便出來走走而已。”

我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人的習慣真是可怕,雖然已經過了兩年,卻仍然一有事就直覺反映從官家的角度想問題。

福全又道:“難得在這兒碰見你,一起坐坐吧。”說著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徑自走向另一邊的飯堂雅座,他身后幾個侍衛也是一身便衣,卻把我們的去路攔得死死的,逃跑無門。

為什么他會這么強勢?以前見他不是這樣的人啊!我無可奈何,帶著月梅跟著走過去,小姑娘自然是一臉迷惑,卻也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不是放肆的時候,只是乖乖地跟在我身后,而我自是沒有時間跟她說明。

一路走來落座,我本是他們家的奴才,不敢坐下,他卻笑著說此地不用在乎什么規矩,硬是叫我坐了,又點了些小菜,然后笑道:“平日里大魚大肉吃膩了,出門換換口味倒是別有一番滋味。況且宮里規矩多,不論做什么、吃什么都有人盯著、管著,不自在極了。宮外邊兒卻可以隨心所欲,也難怪你出來了就不愿回去。”

我心里一跳,連忙說道:“王爺您說笑了,我是被趕出來的,就算想回去也是無可奈何啊。”

“是么?”他看著我,似笑非笑,“前兩年皇上下了死命令找你,那么大的動靜兒,你竟會不知道么?若是有心,早該回去了。”

“這……”我語塞。這件事我確實是知道的,但有心避著康熙這一點我無法否認。如今福全找到了我,如果皇家追究起來,我恐怕就要完了。

然而他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慢慢吃著東西,那么專注,仿佛那些清粥小菜竟是世所難遇的山珍海味。我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從他的神態、眼神和動作,我感覺得出來他正被什么困擾著,猶豫不決。

終于,他深深嘆了口氣,悶聲問道:“曦敏,皇上待你極好,為什么不肯回去呢?”

我默然,過了許久才說了一句話:“一入宮門深似海。”便閉嘴不言。當日他曾向我訴苦最錯生在帝王家,這其中的道理應該是明白的。

他一愣,又是端詳手中的茶杯許久,才又沉沉問道:“你可知為何皇上專挑冬日前去南苑游獵?”

我心里一震,狂跳數下,一個答案躍然欲出,卻又不敢自作多情一廂情愿,只能顫抖著聲音答道:“我……奴婢不知。”心里洶涌的情緒卻是怎么也掩不住。

他臉色一變,眼中浮現苦澀而深沉的痛苦,面上帶起無奈而悲傷的笑容。

“原先他曾經大張旗鼓找你,后來卻不了了之,不是因為心淡放棄,而是鰲拜勢大,他唯恐鰲拜會因為你圣眷隆重而對你不利,只好私下查訪。”他抿了一口茶,淡淡說道,“自此他每年年底、年初都會放下一切去南苑圍獵,并不是真的為了打獵,而是他知道,你總是在南苑尋找著什么,而且是在冬天。如果是在那里,說不定會得到你的一絲線索。”

聽到這里,我的頭“轟”的一聲,酸甜苦辣,說不盡的滋味涌上心頭,眼中一片酸澀,喉頭哽咽,卻是強忍著不要落下淚來。

他看了看我的表情,嘆了口氣道:“曦敏,話說到這份上,皇上對你的心意不說你也該知道了,你真的不肯回去么?”

我一時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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