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落瑤手里拎著一個油紙包,“四姐姐,這是阿娘專程去袁家買的糕點,知道你喜歡吃,特意讓我給你帶來。”
她粲然地笑著將油紙包舉到常落云面前,“阿娘本來親自要來的,但你受了爹爹責罰,她怕你遷怒于她,就不敢過來?!?
真是字字誅心。
常落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怎么會遷怒裴娘子,我感謝她還來不及。”
“碧煙,五妹妹提著這糕點手也酸了,你拿去扔了吧!這隔了幾日的糕點拿進去恐怕熏著姑娘們?!?
碧煙接過糕點,一點都不猶豫地將手里的油紙包扔到角落里放著的泔水桶里。
碧煙就是這點好好,不管什么事,只要是常落云吩咐的,她照做就是,從來不會有一句多余的話。
看著碧煙果真將糕點丟到泔水桶里,常落瑤一張臉變成豬肝色。
常璞站在后面臉色也十分難看。
“爹爹,”常落云看著常璞,明明在笑,眸子里卻是透著疏離和冷意,“昨日裴娘子就好心送了糕點過來,但是已經壞了,放到今天就更不能吃了,你回去幫我謝謝她,讓她今后不用為我費心了?!?
話說到這地步,旁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無外乎就是繼室娘子虐待嫡妻孩子的戲碼。
各種異樣的眼光看過來,常璞如芒在背,不禁伸手擦了擦額頭。
“常少丞,時辰不早了,我們先進去吧?!笨咨倭钜徽f,大家注意力立刻轉移到刺繡大賽上來。
這次刺繡大賽,郡王妃親自前來督促,看來,郡王府對這次大賽的重視程度,果然是空前。
雖然家里的事被人看了笑話,但常璞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吸了口氣,回身對常落云和常落瑤道,“還不快走,誤了時辰,看你們還能不能進得去?!?
常落瑤原本是想看常落云的笑話,沒想到笑話沒看成,還惹了一肚子氣。她跺腳哼了聲,扭身朝里面走去。
常落云微微一笑,帶著碧煙不疾不徐進了織造司大門。
院子里二十幾名前來參加刺繡大賽的姑娘,整齊的排成兩行。常落云來得晚,找了個后面靠邊的位置站著。
這次刺繡大賽一共十天,主要是太后壽辰就在六月,若是耽擱得太久,害怕就算勝出的姑娘手藝再好,因為時間的緣故,也不能繡出最好的掛屏。
為了讓姑娘們安心參賽,織造司便按照人頭準備了房間,姑娘食宿等全部由織造司負責安排。
郡王妃更是親自前來,跟姑娘們吃住在一起,以期能夠選出繡技超群的姑娘。
“郡王妃到!”
隨著一聲洪亮的通報,院子剛剛還竊竊私語的姑娘們立刻閉了嘴,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衣裙聲。站在中間的姑娘們低首王兩邊自動讓出道來。
郡王妃三十多歲,面容清秀,身材纖細修長。她身著繡有云霞紋的正紅色大衫霞帔,頭戴七翟冠,舉手投足間,風華絕代,儀容無兩,讓人不敢直視。
她走到姑娘們前邊正中站定,目光徐徐掃過眾人,神情不怒而威。
等她目光掃過眾人一遍,方輕啟朱唇,清潤的聲音如流水緩緩,“今日有幸得見各位心靈手巧的姑娘,與諸位共同研習刺繡之技,是我之幸?!?
“禮儀之始,在于正衣冠。禮義之始,在于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故所以,女紅,絕不是閨閣女子斗巧之技。”
“想我泱泱大蘄,國泰民安七十載,禮儀邦交,四海升平,何曾離得了針黹女工,更有甚者,去歲之時,鄰國遣三十名聰慧女娘到大蘄專習刺繡技藝,而其余用金帛珠寶賃我繡品者,更是不計其數。”
“所謂技藝者,乃我大蘄國禮儀智慧積聚而成,凡絲帛上一花一草,一枝一葉,都是我大蘄國民力所在。而我大蘄數十年繁華,無不得益于此?!?
“所謂針黹女紅,往小處說,關乎衣食住行,往大處說,則是國之重矣!”
常落云旁邊兩個姑娘低頭耳語,“郡王妃真是好氣魄。”
“郡王妃可是皇后娘娘的親妹妹,這次她來可是代表了皇后娘娘。”
“難怪,”身材嬌小的姑娘說,“以后再不會有男子敢小覷了我等捻針拿錢的女子了?!?
稍微大幾歲的姑娘掩嘴輕笑,“男子可不稀罕捻針拿錢,男子要的是征戰沙場?!?
“這有何了不得,女子放下針線,一樣可以征戰沙場?!?
“這個姑娘倒也是好氣魄!”常落云暗想。她抿嘴一笑,專注的看著郡王妃。
“這次刺繡大賽,雖是勝出者為太后娘娘繡生辰禮,而實際上,則是激勵我閨中女子也要有奮起之心,織造出更精美的繡品,將蘄國刺繡發揚光大?!?
“孔少令!”郡王妃道。
“臣在!”
“凡是今日參賽姑娘,無論是否勝出,均賞碧玉簪一支?!?
“謝郡王妃!”
下面各姑娘面面相視,露出歡喜的神色。
“這次刺繡大賽,我也不出什么題目,各位姑娘擅長什么就繡什么,自己帶繡線,可!若自己沒帶繡線,就在織造司領取?!?
居然沒有指定題目,各位姑娘開始低頭竊竊私語。
郡王妃笑著環視四周,“從今日此時起,正式進入比賽,十日后此時,比賽結束。這期間一應事物概不用操心,姑娘們專心刺繡即可?!?
刺繡比賽居然不指定內容,這也太出眾人意料了。
姑娘們興奮的討論起來,心急的已經開始和人討論刺繡內容,沉得住氣一些的,也在開始在心里開始了籌劃。
畢竟十天時間出一幅繡品,就算是有二十多年刺繡經驗的鳳娘,也是有很大難度的。
郡王妃走后,織造司的娘子們開始為姑娘們安排房間。
常落云被安排在靠近院墻的浣紗閣,孔靈兒就在她旁邊的擷秀嗯,常落瑤則安排到了隔著她們兩個房間的流云閣。
碧煙安放好了東西,看常落云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大樹若有所思,愣了愣,問:“姑娘,你想好要繡什么了嗎?”
常落云雙手托腮答非所問,“碧煙,你說我祖母給我的信上究竟寫了什么?”
碧煙這才看見她坐的桌前放著茜紅交給她的那個錦囊。
碧煙放了心,麻利的將要用梳妝盒子擺放好,“姑娘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算了,”常落云淡淡地嘆了口氣,將信錦囊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揣進懷里,“還是不看了,我擔心看了后我就沒有心思參加刺繡大賽了?!?
她深吸口氣,轉過身,吩咐道:“碧煙,你把所有桃紅色的繡線都拿出來,細分了,越細越好?!?
“姑娘,你想好繡什么了嗎?”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常落云微瞇著眼,腦海里出現如云似霞的桃林,和風細細,落英繽紛。
既然春光無限,所有花卉都爭相斗妍,那春日里又有什么比整片桃花林更能詮釋春天呢?
碧煙眼睛一亮,桃花,那自然就是說要繡連片的桃林了。要繡活桃林,必然就要用到羼針、套針、旋針、虛實針等針法,而要讓桃林栩栩如生,天!難道姑娘又要一展絕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