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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是受人之托……”

頭頂上方靜謐無聲。

只有女娘的啜泣在房內回蕩。

過了許久許久,白祁終于開了口。

“夠了。”

輕飄飄的兩個字,聽不出情緒的波動。

白祁抬手,扯開衣衫不整、但緊緊環著他腰身的女娘,淡漠道,“這些話,以后別再說了,否則……”

否則如何?

他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微微抬起下巴。

嗓間吞咽間,一滴忍了很久的汗珠劃過喉結,停在凹槽處,遲遲沒有落下。

如他剩下的話,最終沒有言盡一般。

他沒了興致,再一次放過了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小美人。

“你想清楚了?”

無端一句詢問,叫夕顏有些無措。

白祁見她疑惑,繼續道,“沒了夕顏這個名字,便沒了偏愛,沒了偏愛,你就要同朱瑾,芙蕖,芍藥那樣,周旋在其他男人左右,你可想清楚了?”

夕顏沒有回答。

她也不能回答。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白祁又一個試探,按照常理來說,周旋于其他男人身側,與在心愛的男人身邊做個替身相比,顯然后者更令人舒心。

可白祁的詢問還在繼續,“想清楚了嗎?”

夕顏止住淚水,輕輕咬住下唇。

見她真的在認真思考,白祁伸手搓了搓她的粉腮,輕聲道,“我給你時間考慮,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我吧。”

夕顏抽搭著肩膀,直到玄色身影與滿院的光亮漸行漸遠,她才止住顫抖,眼尾再度恢復淡漠。

朱瑾不知何時已經出了耳房。

她見危險過去,不動聲色的關緊院門,接著款步走到夕顏身前。

耳洞處有些刺痛,朱瑾抬手間,那只丟失的耳環已經重新掛上耳垂,夕顏終于回過神來,喃喃開口道,“瑾姐姐……”

“你是穆云承派來的細作?”

朱瑾熄了燈盞,如耳語般在她身旁問出這一句。

夕顏不語。

朱瑾無奈輕笑,“阿顏何必瞞我?你出府時的身手與我不相上下,這一年,世子從未教過你武功……”

頓了頓,她繼續道,“那黑衣人送你回府時,我就在側門不遠處,你的耳環,是我在府門口撿到的。”

說到這里,她牽起夕顏的指尖,拉著她進了耳房,確保隔墻無耳后,才鄭重望向那雙無措的墨眼:

“你從未對我設過防,縱使有所隱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阿顏,我雖愚笨,但不是傻子,你在刻意護我,我想知道,為何。”

“瑾姐姐……”

夕顏不知如何開口,只是輕撫著她的臉頰,墨眼中盡是憐惜。

“阿顏,你心疼我,我瞧得出,這樣的眼神與憐愛,是那般熟悉,阿顏,你和她……”

說到這里,朱瑾嗓間一哽,急忙以手遮面,兀自垂起淚來。

溫熱的眼淚,沿著指縫浸透衣袖。

一個念頭遽然從腦海掠過,夕顏握了握拳,低低道,“瑾姐姐,我是受人之托護你周全的,你放心,待塵埃落定,我帶你離開這里。”

朱瑾身形一頓。

許久,她蒼白著臉慢慢抬起頭來,“是她嗎?”

夕顏眨眨眼,輕輕點了點頭。

雙肩一緊,朱瑾已然握住她的身板,眸中燃起希冀,“她還活著?”

“呵……”夕顏笑了。

朱瑾眼中的火苗忽的熄滅,她再度垂下雙臂,自嘲一笑,“是啊,她怎會還活著……”

“瑾姐姐,你說的沒錯,我要助的人,是穆云承,這是她的心愿,亦是我的信仰。”

朱瑾渾身一顫。

她自是十分懼怕的。

膽小如她,從幼學之年,便在白祁的威懾下長大,白祁手中的狼牙鞭,是這后院的所有女人,一輩子都擺脫不得的夢魘。

這樣的恐懼早已深入骨血,融進心肺。

她顫抖著指尖握住小女娘柔荑,“阿顏,你這是在與虎謀皮,世子他,絕非善類,想想春蘭,想想那些食人骨血的惡犬,阿顏她糊涂啊,你也跟著她一起糊涂……”

“瑾姐姐,瞧瞧我們過的日子,若白祁坐上了皇位,天下會如何?”

夕顏反手將朱瑾的柔荑包裹,憧憬道,“穆云承,他是這吃人的世道里最后一束光亮,我勢必要將這束光亮引向南疆……”

朱瑾愕然。

可夕顏的話還在繼續,“暗無天日的奴隸城里,有多少如我們這樣身不由己的女人?穆云承,他會讓所有的骯臟無處遁形,瑾姐姐,你信他!”

朱瑾的心臟跳得很快。

夕顏抬起臉,與她對視。

“這樣腥臭腐朽的日子,終將成為過去。”

二人相擁而眠,直到炭火燃盡。

第二日的晨光給四周鍍上一層微不可查的暖意。

魯智的死訊,像是一滴雨水落入偌大的湖面,沒有激起半分漣漪。

而芙蕖,也如愿回到了芙蕖閣,連帶著魯智丟失的半成圖紙,也無人提及。

夕顏做好了白祁派人將院落掘地三尺的準備,可等了一月,卻只等來青州戰事一觸即發的消息。

入夜,夕顏將長發豎起,纖腰長靴,玄色大氅襯得肌膚愈發白皙勝雪。

指尖才搭上門框,朱瑾的詢問山溫水軟,讓夕顏腳下的動作為之一頓:

“阿顏,去青州嗎?”

夕顏轉身,眸光閃了閃。

“瑾姐姐,青州的暗道錯綜復雜,不容易記憶,如今北齊與南梁劍拔弩張,我懷疑,暗道圖被白祁帶到了青州。”

四周出奇的安靜。

半晌,朱瑾終于微微點頭,“一路保重。”

府外的風,比院落中的還要寒上幾分,夕顏才走到轉角,就見一半年過半百的老者牽著馬立在街角,似乎專門在等著她到來。

這人夕顏認得,并且十分熟悉。

他是世子府上的老管家,眾人都喚他陳伯。

白祁對陳伯的尊重與嬤嬤不相上下,所以他在府上說話也極其有分量。

夕顏有些畏懼,可陳伯正面色和善的望著她,她逃脫不得,只好抬步靠近。

“陳伯……”

“姑娘去青州?”陳伯微微頷首,將手中的韁繩遞給夕顏。

夕顏有些詫異,她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陳伯只是呵呵一笑,“世子交代了,讓姑娘走官道,沿路的關卡不會為難,若是走其他路,恐不安全。”

夕顏狐疑的牽過韁繩,陳伯負手,解釋道:

“家大業大,總要立個規矩,若被其他姑娘瞧見,個個都要出府尋世子,豈不是亂了套了……”

說罷,他揮揮手,踱步往世子府而去。

夕顏自是明白他的話中之意,白祁允了她出府,陳伯只能偽裝成她逃出府邸的假象,這便是為何他會在街角候著的緣由了。

可白祁為什么會允她去青州?

白祁又如何算準了,她會去青州尋他?

正思忖間,就見不遠處有幾個來回竄動的身影,似在等著她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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