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是顧玄應。

十歲時，父母雙亡無人照料的我投入了萬劍宗的門下。

我當了一年的外門弟子，是在那次試煉大會，我初露頭角，掌門看我天資不錯，想讓長老收我為內門徒弟。

我原是聽說清幽長老會是我的師尊，可是不知為何最后卻是駱還長老收下了我。

師尊不喜我，我一直是知道的。

她不愿教習，只讓我做些端茶遞水之事，她曾在一次醉后怒斥我，說出了為何收我為徒，她并不在意我天不天姿，也不想教導我，她只是想與清幽長老作對。

知曉了原因，我便再也不把希望放在師尊身上。

要說我沒發現師尊的變化是不可能的。

原本的師尊自持清高，瞧不上我，從不讓我近身，自那日師尊修煉暈倒清醒后，性情變化之大，像是換了個人。

她總說些奇怪的話語，懶懶散散，卻又鮮活直爽，她絕不是之前的駱還，可我......喜歡這樣的她。

她總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瞧我，她還總說喜歡乖巧的我，那我便乖巧，我想做她心中最好的弟子。

下山歷練，我知道師尊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我身后。

她使了換顏術，卻毫不掩飾自己的行為習慣。

我的師尊，真是傻得可愛。

與柔安師姐對抗魔修時，我知是師尊助力，她不愿現身，我便順著她。

那些魔修是睚眥必報，在與師尊被困樹林中，我是第一次感到害怕，我怕護不住師尊。

我不信自己卻是應該信師尊，但我瞧出了師尊的不自然，她匆匆告辭，我也急急回了涵清峰。

五日，她失蹤了整整五日，我找遍了上修界，卻尋不見師尊的蹤跡。

我從不知掛念為何滋味，這種抓心撓肝之意竟是這般奇異。

后來師尊回來了，她極力掩飾卻不難看出她的疲色，是她這些日子從未出現過的孱弱。

她沒了平日的鮮活，時常嗜睡。

在從清幽長老處歸來時，掌門告訴我師尊閉關了，在師尊出關前，讓我隨他修煉。

我會等的，師尊在何處，何處便是我的歸處，師尊與我的恩，我會用命還她。

17

我是魏之允。

世人都說我魏之允是個荒淫無度之人，真是俗，我這分明是性情中人。

成為合歡宗長老，也是憑我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上來的。

我與駱還相識很早，她的父親是萬劍宗的劍尊，她從小金貴，瞧不上所有人。

我與她交好也是因為她貪玩誤入合歡宗，在面對那種場面，小姑娘自是慌了神，我一時興起，替她解了圍，可就算是面對恩人，她也是高傲妄為。

那時她六歲，我十歲。

她父親在我們相識那年因與魔尊對陣，不幸隕落。

她沒有朋友，來了合歡宗尋我，那是唯一一次看見她哭。

從那以后，她整日前來尋我，她依舊是高傲自大，年齡越大性格越壞，十六歲后當上了長老更是目中無人。

我魏之允接觸過無數女人，從沒見過比她更差勁的女人，但是畢竟是多年的好友了，慣著就是了，總沒有壞處。

后來她收了個徒弟，長得倒是出塵絕色，也就比我好上幾分吧。

她資質好，不到二十便是金丹后期，臨門一腳便是元嬰，收徒弟時正是她突破期，我說她沒事找事，她卻說涵清峰一直是她一個人，找個人掃掃地，也能熱鬧些。

雖然沒有好生教導徒弟，但我能感覺到，她對涵清峰多了一人是開心的，與我后來的交流，總是會多提起顧玄應這三個字。

發現她不太一樣應該是在她說反噬之后，但是她本來就不是正常人，反而越奇怪越正常。

那日她倒在我合歡宗門口，著實是嚇人的，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真把我魏之允當好人了。

攤上這么個好友也是我自己倒霉，但是管她如何，自己惹回來的麻煩自己扛吧。

18

我是顧玄應。

師尊閉關已有兩年。

季節更迭，度過了難熬不慣的日子，才發現時間竟是這般快。

掌門今日去了羅浮洞看望師尊，他許我進去片刻。

我帶上師尊愛吃的糕點，還帶上了許多她平時打發時間的物什，我瞧著那一堆東西發了會兒呆，真是魔怔，師尊閉關修煉，意識處于混沌怎會在意這些。

放下了其余的東西，只折了枝院中師尊隨手種下，卻意外長得很好的槐花。

掌門與守門弟子打過招呼，我徑直走了進去。

四周幽暗，一抹光從洞頂的破口照入，灑在靜靜打坐的師尊身上，她一席白衣，銀冠束發，雙目緊閉，面色如常。

她像一個神明，靜謐祥和。

我竟是不知再見到師尊，我會如此緊張。

我放下槐花，端坐于師尊面前，靜靜望著她。

思念之意滔滔不絕，再見時我卻不知從何說起。

有風揚起師尊的發，我不禁伸手撥順了她鬢邊被吹亂的碎發，像是害怕褻瀆神明般，我急急縮回了手。

“師尊......”

我聽到我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我來見你了......我好想你......”

碎碎念了許久，告訴了師尊我這兩年在掌門手下有好好修煉，現在已經快要突破元嬰期。

還有那些在山下歷練時遇到的魔修已經不再能傷到我了。

萬劍宗那些師弟師妹都喊我一聲大師兄，我有做好榜樣，沒有給師尊丟臉。

我前言不搭后語的說了許多，想向師尊證明我并沒有懈怠......

“師尊......你何時才能同我一起回涵清峰......”

洞中只有滴水聲應我，都快忘掉師尊說話的語氣了。

我想伸手摸一摸師尊的頭，自知不妥我又縮回了手，

“那我先走了，師尊。”

我轉身要離去，衣角卻被拉住了，我心中一喜，猛轉回頭，

“師尊？”

師尊伸手拉著我的衣角，緩緩睜開眼睛，她因許久沒有睜眼，瞇著眼適應了很久，慢慢看向我

“顧玄應......你長高了許多。”

師尊聲音很柔和，清清淡淡的，我坐回師尊跟前，喉頭哽咽，有些不知所措。

師尊繼續說，

“你說的我都聽到了，我們顧玄應就是厲害，師尊信你可以成為上修界最強的修士。”

我愣了愣，師尊抬手摸著我的頭，

“現在還不夠，師尊還不能離開這里，你要照顧好自己......”

話音未落，師尊閉上了眼放下了手，仿佛未曾醒過。

那短短的幾句話，成了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寄托。

她總問我相不相信光，與我而言，師尊就是我的光。

師尊與我之恩，無關風月，只關情義。

我自小無父無母，偶然流浪到萬劍宗山腳，入了萬劍宗宗門，又成了師尊的弟子，她是第一個予我溫情之人。

這份情，會是我守護她的理由。

19

【這是原著線的反派駱還還，可以當番外。】

身為劍尊之女，駱還一直是驕傲的。

她出生便沒了母親，是因為難產，她母親身體孱弱，拼了全力保住了她。

父親是萬劍宗的劍尊，他不懂如何養育，卻是將她呵護的很好，無論她再任性再刁蠻，父親總是順著她。

六歲那年失去了庇佑她的父親，但她依舊是萬劍宗的上位者，她有資質有能力，她所到達的高度，是別人拼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到達的。

就這樣的駱還，憑什么要求她放低姿態與別人相處，她認為她有高人一等的資格。

遇見顧玄應，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在看到他純凈的眼神時，她承認她嫉妒了，憑什么，憑什么他也是混沌中生存，卻有比她純澈的心。

既然說她惡劣，那她就更惡劣些。

耗光他的耐心，浪費他的資質，這是駱還孩子氣的做法。

涵清峰原來并不叫涵清二字，是取了母親之名，自父親去世后，涵清峰依舊是駱還獨自守著，她不愿他人踏入。

顧玄應是個例外。

駱還向來想要的東西都會不擇手段弄到手，這顧玄應是人不是物，自然要拴著些，不能給他人機會，特別是清幽那個老頭。

日夜相處，駱還倒是有些讓步，不再那般惡劣，她想，若是這個小廢物可以一直在涵清峰端茶遞水，倒也不錯。

可是事情還是失去了控制。

顧玄應進步飛快，不再順從與她，他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溫順，而是日漸冷漠。

他與清幽的女弟子感情日益增進，駱還怒火中燒，將那女人綁了送到了合歡宗，她對柔安說，

“既然你那么喜歡男人，那就讓你享用個夠。”

柔安被蹂躪至死，駱還心中竟感到喪心病狂的愉悅。

既然控制不了他，那留著也沒意思。

駱還變本加厲的虐待顧玄應，還柔聲細語說是師尊的歷練。

駱還最后一次把他虐打奄奄一息后，將他扔到了魔界，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這個徒弟與她來說可有可無。

她討厭失去她控制的事。

她可是駱還啊。

她可是父親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啊，誰敢不聽她的話，誰敢武逆她啊，她要的誰敢不給啊。

顧玄應成了魔尊，滅了護著她的萬劍宗，毀了她的靈力，在他讓手下砍掉她的手腳時，駱還笑了，從未笑的那般天真燦爛過，滿身血跡傷痕，破碎又絕望，她對他說，

“顧玄應，我有想過好好教養你。”

她死了，死無全尸，沒人替她傷心，她是惡名遠揚的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