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訓話的人離開，燕大幾人又在地上跪了一會兒，這才撐著地上的青石板起身。

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的時候。

想當年他可以迎風三丈，但是現在，只能沾濕鞋面。

整理好衣服，燕大朝身邊的仆人十分恭敬地問道：“還請這位小哥帶我等去一趟發現尸體的地方。”

那年輕仆人沒動，靜靜地杵在原地，像一個菩薩。

見狀，燕大只好從懷里摸出兩個散碎銀子遞過去，臉上是化不開的諂媚。

宰相門前三品官，耿大相公別院里的人，那起碼是一個四品官！

接過銀子，仆人掂量幾下，很嫌棄，但還是皺著眉頭把銀子塞進了懷里。

這銀子是市銀，有點黑，里面還有點雜質，但終究比沒有好。

“走吧！在這邊！”

在仆人的帶路下，幾人很快就來到尸體發現的地方。

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正中，矗立著典雅的茅房。

很大一個麻袋，里面整整齊齊地捆著五個人，只有一個死樣好看一點，其他四個都挺慘，已經看不出長相！

燕大幾人在檢查尸體，那仆人就靠在一邊解釋。

“大概是亥時吧！夫人正在如廁，然后這麻袋就飛了進來，夫人也是膽子大，就命令手下的丫鬟把這袋子打開，沒曾想里面全是死人！”

解釋的人說得很隨意，燕大卻是心里有些發寒。

五個人，一起裝在麻袋里，而且這五個人看著膘肥體壯，一麻袋少說也有七八百斤。

這別院圍墻一丈有余，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方式才把麻袋丟進來？

而且，對方為什么要把麻袋扔到這里？

是有意警告還是無意？

他更傾向于前一種，這兩天金軍南下，聽說耿大相公一直在盡力阻止敵人南下，說不定就是那幫眼紅的人做的好事！

這件事首先要查清楚對方用什么方式把尸體扔進來的！

七八百斤的東西從街面上過，不可能悄無聲息，一定會留下線索！

隨手點了一下跟在身后的幾人，燕大分配起任務。

“來！你們兩個守在這里！剩下的人跟我走，打著燈籠清查墻外，一定不能放過任何線索！明白嗎？”

“明白！”

一群臨時工拎著手里的家伙朝著來路奔去，燕大等了一會兒，才獨身一人順著墻角的歪脖子老樹爬上圍墻。

圍墻上滿是青苔，沒有一點被磨蹭的痕跡。

說明對方沒有接觸圍墻頂部！

很快，從正門繞行的小徒弟們也到了圍墻下，每人手里一個大燈籠，四個人并排散開一寸寸尋摸。

圍墻外就是汴河河堤，青石板鋪成的河堤寬不過半丈，在陰雨綿綿的天氣里，磨得玉光水滑的青石板上什么痕跡都沒有。

所以一開始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是投石機！只有這種攻城器械才能夠把這七八百斤的尸體不接觸圍墻送到耿相公府上！

這讓燕大對那個未曾露面的兇人不由得高看幾分。

既然這里查不到線索，那就從這幾具尸體開始查！總不可能一點信息都沒留下！

很快，他失望了，尸體被收拾過，身上能看的東西一個……等一下，刺青！

這些家伙身上有刺青！待會兒可以把刺青帶過去找城里的刺青匠人！

心里有了主意，燕大立馬翻身跳下圍墻。

可惜落地姿勢不好，腳下一滑，直接跪在那年輕仆人面前。

仆人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了一眼，隨即問道：“查出結果了？”

“一點！”

“那走吧！二公子在等著！”

燭火搖曳的房間，靡靡之音入耳，讓燕大不住地吞咽口水，但也僅限于吞咽口水，他不敢抬頭。

剛才領自己進來那家伙就是抬頭看了一眼，就被人拖出去亂棍毒打！

聽聲音，剛剛才咽氣。

“查出什么了？”年輕而沙啞的男聲從屏風后面傳來。

燕大強忍住抬頭的想法，以頭搶地大聲回應道：

“回相公大人的話，這五人都是被人用鈍器捶死之后再進行拋尸，從落地的痕跡來看，對方使用的應該是投石機！”

“投石機！”

年輕男子驚呼出聲，影子也跟著突然拉長晃蕩。

來回游蕩幾次，影子停住，緊接著就是男人的聲音。

“查！全力給我查！查不到我就弄死你！明白嗎？”

“明白！”咚咚咚幾個響頭磕下去，燕大腦袋杵到地上不敢動，他很恨自己為什么要來！

汴河岸邊，宋時拎著李麟一個助跑，直接落進了宅院。

抬起右手指了一下廚房，“那邊是廚房，自己去燒熱水洗洗，你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換下來后直接塞到火堆里燒掉！明白嗎？”

說罷，宋時轉身朝廂房走去，沒有聽到回應，他也沒管。

廂房門鎖上綁著一根頭發，這是用來測試有沒有人進過房間的機關。

從電視上學的，稍微有點用。

推開房門走進去，片刻之后，兩件衣服被他扔了出來，隨后又把腦袋伸出來看向在院子里沒動的女人。

“別想著跑路！不管你是不是李綱的孫女，只要你跑路，我都會去找他的家人！你既然敢說，那么一定和他們有關系，懂？”

院子里，李麟銀牙緊咬，她就沒見過這種人！

一直聽說話本里面的和尚都是花和尚，自己還一直在反駁，今天見到了，才發現花和尚這三個字遠遠不足以形容面前這個混蛋！

想起路上的遭遇，李麟俏臉通紅，她從未受過這種氣！

盯著廂房看了一會兒，撿拾起地上的衣服，李麟轉身走進廚房開始燒水洗澡。

把沾有血跡的衣服燒掉，她索性靠在廚房灶臺邊睡去。

廂房里，宋時繼續回憶關于汴梁之戰的細節。

如果沒記錯，趙桓手里現在已經沒有武將牌，唯一的老將頂梁柱種師道好像也在前幾天病故，能算將帥的張叔夜還在路上。

手里無兵無將，趙桓小兒一天天昏招頻出，甚至還有六丁六甲神兵，正是這一支神兵，打開了大送的墓門！

需要盡快得到一個身份，一個能夠讓人信服的身份！

這個身份必須要能夠控制一部分軍隊！又或者是能夠召集大量的平民！

只有這樣，才能防止趙桓小兒一天到晚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