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沒想到這還有個大戶，你準備出多少銀子？”

賈環是真沒想到，張廷爵家里竟然還有這等實力，按說不應該，張閣老一直在京城為官，一路高升上去，就沒放過外任，哪里來的這么多撈銀子的門道。

“家里砸鍋賣鐵能出個一百萬兩?！?

張廷爵說著還有點肉疼，一般人哪里有機會和一百萬兩銀子打交道。

一想到其中，本該就有自己的一份，往出拿也沒問過自己的意見，怎么可能舍得。

“放開限制肯定是不行的，你也知道，京城的水太深，我可有點把握不住。”

“你們都能看到其中的好處，別人自然也能看的出來，到時候想要砸銀子拿份子的人，肯定是不計其數?！?

“想要的人太多，但是份子是有限的，你們告訴我該怎么辦？”

至少到目前為止，賈環還不認為自己是無敵的存在。

即便是身后有榮國府，以及可能會施加影響的太上皇，都只是一種外力，所能借助的部分十分有限。

自己實力不足，就得考慮莽撞的后果。

“咱們什么關系，那是他們能比的！”

“要我說，環哥兒你就不用管那么多，只要給銀子，你想賣給誰，就賣給誰，和他們有毛關系？”

“實在不行的話，不還有太上皇嗎？”

牛犇嬉皮笑臉，根本就沒想過解答賈環的問題。

說著還想要攔住賈環的脖子，再套套近乎。

可惜賈環不接招，直接后退半步，伸手擋了牛犇一下，認真道：“還真是我把你當親兄弟，你倒把我當表哥??？”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讓一部分人如意，肯定會讓另一部分人不滿意，有得有失，天道使然。”

“你說說，我能讓誰不滿意？”

說白了賈環就是既想又想，做事情肯定要周全一些。

牛犇一下子就被問住了，眼神開始有點回避，臉色也有點羞赧。

自己又不是牛繼宗，沒有興趣慣著牛犇，一點小伎倆罷了，賈環都不用正面沖突，三言兩語就拆穿了。

“沒關系，該拿多少銀子，就拿多少銀子?！?

“只是如果大家都出了一樣的價錢之后，環哥能給個優先權就可以了?！?

也是場面太尷尬了，張廷爵主動出來打圓場。

就目前三人而言，場上的形勢是十分明朗的，張廷爵和牛犇的利益訴求還是比較一致的。

尤其是在賈環松口之前，兩人幾乎沒什么矛盾。

五成的份子，分成十份，最起碼有五十個名額，兩人一時之間還競爭不著。

競合競合，不妨礙現在先合作一把，搞定賈環。

“聽聽，這才是人話！”

和牛犇一開始打交道，就是因為一場意外，本來印象分就比較低，竟然還有勇氣這么勇敢來作死。

賈環自然不會再講情面。

“優先權可以有，咱們好歹還算是有點交情，不能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有些事情不是咱們坐在這就能夠做主的?！?

商量就是個你來我往的過程，既然張廷爵能知進退，賈環也樂意嘴上給點面子。

說白了，眼前的兩個人，吃飯都得坐小孩那桌，有什么決策的資格。

……

傍晚，國子監門外。

賈環剛剛下學，剛走出大門，就被一個女扮男裝的丫鬟攔住了去路。

“賈公子，我家少爺有請。”

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旁邊除了車夫，還跟著四個壯漢，一看就是不太好惹的樣子，應該都是個中好手。

都不用分辨，聽聲音就特么知道是個女的。

不過賈環不認識，自然不會給面子，直接撅了回去：“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

說著就要繞過來人，往自家馬車旁邊走過去。

正是下學時候，人來人往，國子監門口還挺熱鬧，賈環不想跟對方起沖突，不管誰對誰錯，傳出去終歸不好聽。

“昨天傍晚給你送銀子的正是我家公子！”

眼看賈環就要走，來人有點著急了。

也是沒啥被拒絕的經驗，聲音稍微有點大，已經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人性都是八卦的，讀書人也不例外。

眼看大家都停下了腳步，目光紛紛投射過來，即使是賈環這樣的厚臉皮也有點吃不消。

關鍵此時，賈環也已經想到了，同樣還有女扮男裝癖好的，也就只有那個人了。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別嚷嚷，讓別人聽到了，還以為咱們之間有什么不可見人的交易呢。”

賈環直接上去，就捂住了來人的嘴。

只是想單純不想把事情鬧大，絕對沒有占人便宜的意思。

說完直接搭著肩，小聲問道：“快點走?！?

來人也是被賈環的動作給驚著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賈環就帶著，像哥們一樣，往馬車方向走去。

等到了跟前之后，賈環沒二話，直接踩著凳子就上去了。

定睛一看，果然是平寧郡主，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上來就先發制人，道：“你可把我給害慘了，看著吧，明天國子監還不知道要傳出什么閑話來。”

可能出現的具體場景，賈環都已經能夠想象得到了。

“震驚，國子監學生明目張膽收銀子……”

“國子監學生收銀子不辦事，被人堵在門口截人……”

“震驚，國子監正門，兩男子竟然……”

反正就是諸如此類的。

平寧郡主白了賈環一眼，并不吃這一套，反而嘲笑道：“沒想到你還在意這個？”

“要不然我下去幫你解釋一下，搞不好還有人認識我也說不定?！?

從平寧郡主短時間內，竟然能夠連續兩次出宮來看，賈環就可以斷定，眼前這位郡主，絕對不是一般傳統意義上的郡主。

有太上皇在后面做靠山是一方面，其自身的能力和綜合素養，肯定也非常優秀。

不然的話，自身修養不足，潑天的富貴真的砸下來了，也有的是人接不住，直接被砸垮了。

一旦平寧郡主下車，被人認出來之后，賈環都可以預想到，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會找上門來。

“還是算了吧，你有事兒說事兒，別耽誤功夫，我還得趕緊回家?！?

和聰明人打交道，賈環還是喜歡直接一點，繞過相互扯淡的環節。

平寧郡主看到賈環吃癟，本來還有點興奮。

被賈環一句話就全都打消了。

沒好氣道：“給你?！?

說著就給賈環丟過來一個牌子，看起來挺高端的，有點像高端會所的會員卡，看著就得值兩個錢。

“昨天皇祖父讓我一塊交給你的，讓你用來出入宮禁的憑證?！?

“你可要保管好了，弄丟了可是大罪?！?

賈環這才仔細掂量了起來，好奇問道：“就這分量，應該不是純金的吧？”

黃金的密度賈環或許不清楚，但是就體積來看，怎么著也不該這么輕，都是基本常識。

“想什么呢?！?

“木頭的，外面鑲金。”

“那就算了?！?

賈環小聲吐槽一句，然后就把令牌遞了回去。

“反正我也用不上，要不你先收著吧。”

現在還是猥瑣發育的階段，賈環并不覺得自己有進宮的需求，與其把這么個手雷留在手里，不如干脆拒收算了。

沒有權利，就沒有義務。

賈環還不想給自己添上那么大的負擔。

平寧郡主直接給氣樂了，感覺罩杯都大了一號。

“說是給你的，就是給你的?！?

“太上皇的旨意，你也敢違抗不尊？”

到底是正經皇宮里待過的，手段言論都是一套一套的，上來就給賈環扣上了大帽子。

“違抗圣旨我可不敢，只是確實用不上，再說了我現在每天還得備考，馬上就是順天府鄉試了，哪里有那么多功夫。”

反正不管怎么樣，賈環就是一個字“忙”。

要是非得再加上一個字的話，那就是“忒忙”。

“那你想怎么著？”

“銀子拿到手了就不管事了？”

平寧郡主前一天晚上，就在賈環的手里吃了不少虧，今天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現在又給賈環把情緒成功的調動了起來。

“這不還有你呢嗎？”

“前期的工作，我已經安排人去辦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方便的時候，我在讓人給你做個匯報?！?

“詳細一點的那種，讓你好好了解一下具體狀況，以及進度控制?！?

讓平寧郡主出面，這也是賈環才想到的主意。

主要還是發現平寧郡主出入宮禁很自由，幾乎沒有任何阻礙，賈環才動了這個心思。

有些事情，比如涉及到太上皇，賈環固然是可以說的，但是可信度上，大家一直都會打個問號。

但是如果平寧郡主親自出面的話，性質就不一樣了。

朝中只要稍微有頭有臉的家族，基本上應該都清楚平寧郡主和太上皇之間的關系。

有人現身說法，可信度嗖嗖往上飚！

“我可沒那么多功夫！”

“皇祖父把事情交給你了，銀子也給你了，你就好好干吧！”

“到時候交不了差，我看你怎么辦！”

到底是初印象有點差，而且在賈環手上連續吃癟，讓平寧郡主心里有點不太服氣，就想要賈環好看一次。

“行吧，我就勉為其難一下吧?！?

“畢竟只是千八百萬兩銀子的小項目，你沒興趣也在情理之中?！?

說著賈環就露出了頗為為難和無奈的表情，仿佛千八百兩銀子，都不是自己管的一樣。

“你把令牌給我吧?！?

“我得趕緊去跟太上皇匯報一下。”

訴完苦之后，賈環就伸出，等著平寧郡主把令牌遞回來。

哪知道平寧郡主就好像沒看到一樣，眉頭緊皺問道：

“哪里來的那么多銀子？”

“你跟我講清楚?！?

主要還是賈環報出來的數字太驚人了，朝廷每年的稅賦也就大幾千萬兩銀子。

賈環只是一個人，一下子就拿出那么多銀子，確實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你都不管事了，還問那么多干嘛？”

“把令牌拿過來，我親自跟太上皇解釋。”

然后賈環就一言不發，伸著手，等平寧郡主交出令牌。

一個不說，一個不給。

場面有點尷尬，僵住了……

“要不令牌我幫你先保管著，你跟我說說詳細情況。”

陷入僵局的時候，主要就是看誰比較能扛得住。

賈環沒有好奇心，同時也沒有太多的訴求，頂多就是把令牌接過來就是了。

最糟糕的結果，賈環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至于平寧郡主就不一樣了，大小在宮里長大，有太上皇這個大BOSS鎮著，基本上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新皇帝繼位也是一樣，從小打交道多了，平寧郡主和皇上的關系，要比外人想象的還要近一些。

就這么說吧，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女，有時候和親閨女也沒太大的差別。

沒想道突然出現了賈環這么個人物，直接打破了平寧郡主順風順水的生活狀態，泛起了朵朵漣漪。

人的好奇心一上來，那就是百爪撓心。

到底還是平寧郡主先讓了步。

“行吧，你就跟著一步步看就行了?！?

“看到的可比我說出來的有意思，到時候有什么不清楚的，再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

說完賈環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手剛掀開簾子，就一回頭笑道：“以后需要見我，就換個地方?！?

“國子監那地方，人忒多了點，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可以好好交流下心得體會?！?

“我得行蹤你都能掌握，提前讓人過來通傳一聲就行?！?

說實話，賈環并不覺得平寧郡主能忍住幾天。

不過總得給人家留點時間和空間，最起碼得讓人回去先請示一下太上皇。

……

太陽剛下山的時候，賈環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這一天到晚忙碌的，確實讓賈環有點疲憊。

資質只是一方面，該有的努力，一分都不能少。

不然的話，誰知道會不會半路殺出個黑馬來。

畢竟天下那么多讀書人，都擠在一塊考試，誰還沒有點天賦。

稍微休整之后，賈環帶著彩云直接進了林姐姐的院子。

“果然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還是我有口福，正好讓我給趕上了?！?

自從跟賈環當鄰居之后，林黛玉的作息和飲食習慣，也慢慢都變得正常了。

畢竟心情好，牙口好，吃嘛嘛香，身體倍棒。

再加上賈環還把簡化版的五禽戲，也全都傳授給了林黛玉，精神和身體狀態，都得到了顯著的改善。

運動量上來了，晚飯都能比以前多吃點！

說著賈環就自己直接挪了挪凳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打量著桌子上的菜色，明顯不是北方口味。

笑道：“林姐姐這是改善伙食了，從哪里請來的大廚？”

自從賈府北遷之后，飲食習慣也都發生了變化。

沒辦法，氣候不一樣，許多食材難得到。

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換個廚子也是一樣。

林黛玉也笑道：“就你會說嘴，我天天在府里，哪里就能請的來大廚?！?

隨即壓低聲音，小聲道：“還記得之前咱們出去遇上的那兩人嗎？”

賈環都不用回憶，生平第一次帶妹子逛街，直接當街就跟牛犇打架，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記得，不會是他們送來的吧？”

“沒錯，就是他們。”

“半下午的時候，就是他們假借是王嬤嬤的親戚，才把東西送進來?！?

“晚上我讓人又加熱了一下，才端上來，你就到了?！?

即便是屋里沒有外人，林黛玉還是很小聲。

畢竟平白無故拿外面的東西吃，影響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怎么著了呢。

府里連飯都不給人吃飽？

“他們有心了！”

賈環看著一桌子的湖鮮也不得不感慨。

在運輸條件不發達的年代，長周期，遠距離運輸活物，其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成本尤其高！

只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其一就是生存環境的問題。

沒有成熟快速冷鏈方案的情況之下，在運輸過程中，就只能試著模擬原本生存的條件。

但是往往都會以失敗而告終。

不信的話，可以試著不給魚缸換水一直養魚。

放到一定的密度的話，水質條件在短時間內，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活魚自然也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水要盡可能多，但是魚要盡可能少。

那么問題就來了，到最后能承載利潤的，還得是魚，成本可想而知。

其二就是生存率的問題。

換算到現代工業上，就是所謂良品率的問題。

所有出現問題產品的成本，都必須就算到良品的身上，如此價格怎么可能不高。

所以，別看林黛玉眼前只是一桌子菜。

但是背后有多少人，默默為此付出著努力可想而知。

“我也是受之有愧，回頭還得勞煩環兒你，給他們松銀子過去。”

“都是背井離鄉，我還算是有個依靠，想來他們應該才是真的困難吧。”

說著說著，自己就把自己的鄉愁勾了出來。

原本還有點高興的臉上，也開始變得有點憂傷。

差一點就是桃花帶雨。

說實話，林姐姐面露悲傷的時候，確實比滿臉笑靨更加有魅力。

西施蹙眉，更加楚楚可憐。

但是賈環就是希望林姐姐能夠快樂一點，哪怕再也見不到林姐姐最美的一面，也舍不得林姐姐再流淚。

“你放心吧，林姐姐?！?

“我正要找他們一下，項目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正好給他們謀劃個正經的出身。”

“也不枉他們還有知恩圖報的心思！”

有一些事情，賈環必須給大家樹立一個榜樣，不然的話，人一多了之后，方向就容易跑偏。

“嗯?！?

林黛玉也沒多說什么感謝的話，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了所謂客套這一層。

“還沒問你呢，你今天怎么如此得空，竟然還沒有先去見過舅舅？”

和賈環打交道的時間長了，兩人的一些習慣，都已經差不多相互熟悉了。

比如吃飯的時間，一般賈環都是不在的。

沒有意外的話，肯定是陪著政老爺在趙姨娘的院子里，一塊吃晚飯。

突然出現了例外，林黛玉肯定要問一問。

“沒什么，就是想著越來越忙碌了，能找時間陪一陪姐姐，還是盡量多找點時間吧。”

“以后真的沒時間了，算是提前補上了?！?

賈環說完之后，就滿臉深情的盯著林黛玉的眼睛。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四目相對的時候，最能夠看出相互之間的感情狀況。

林黛玉被賈環看的有點害羞，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心里也清楚，對賈環也是有感覺的，所以才會忍不住低頭。

隨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強裝著拿出大姐大的氣勢道：“有事說事，不說的話，菜馬上都要涼了。”

賈環又盯著看了林黛玉一眼，確認過眼神，一汪清泉里，確實飽含著深情。

于是才笑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來問問林姐姐，姑父還有沒有給你留下其他什么人手。”

“還有就是，銀子我可能要調出去用一用，等轉一圈之后，再拿回來?！?

賈環確實缺少人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林黛玉。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大投資方，用林家的人手，來負責林家的財產安全，賈環也相對放心一些。

而且都是跟著林如海一起渡過很多難關的人，忠誠度上，肯定沒有問題。

雖然這個忠誠度不是對自己，而是對林姐姐。

都是細節，不重要。

“人手的話，還是等你見了林一和林二之后，當面問一問他們吧?！?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對了，他們的師父前一陣子去了一趟江南，最近也回來了，江南的這些湖鮮，就是林大帶回來的?！?

要不說林姐姐也是個樂天命，只要生活安穩了一些之后，就什么都不多問。

“行吧，我明天差人，安排請他們見個面?！?

“你有沒有興趣，到時候一塊？”

說實話，上次帶著林姐姐出門，半路出了狀況，直接就回來了，一直讓賈環耿耿于懷。

好不容易帶妹子出去玩一趟，沒想到凈出幺蛾子。

如今正好有機會補上，還不趕緊約一下。

再說了，如果沒有林黛玉出面的話，林一和林二也不一定就相信賈環。

更何況背后還有個師父在！

那更是個老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