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芝加哥機場
- 異世界之開局與他同車
- 空羽莫時
- 5049字
- 2023-05-01 12:00:00
【五一挑戰不停更,第三天!】
天空是鐵青色混合著火焰的顏色,唯一的一株巨樹矗立著,已經枯死的樹枝向著四面八方延伸,織成一張密網,支撐住皸裂的天空。
荒原上枯骨滿地,黑色的巨獸正從骨骸堆的深處騰起,雙翼掛滿骷髏,張開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路明非的腦袋里回蕩著一個凄厲的吼叫聲,他居然覺得自己能聽見那巨獸的嘶吼。
“路明非,你沒事吧?”星羽看了看愣神的路明非說。
“沒,沒事。”
路明非與星羽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路明非看了一眼手里的火車票,抬頭望著芝加哥火車站教堂般的穹頂。
他左右兩只巨大的旅行箱,加起來和他自己的重量差不多,背后的背包鼓出一大塊,因為里面嬸嬸塞-進了一只壓力鍋,編織袋里塞-著一床十二孔棉被,枕頭和一只箱子捆在一起,護照叼在嘴里。
天之驕子、留學新人路明非攜帶全部出國裝備,獨自搭乘美聯航班機,跨越大洋,降落在芝加哥國際機場,按照諾瑪給的行程安排,他將在芝加哥火車站乘坐CC1000次快車前往卡塞-爾學院。
“真想自己送你去啊,不過還得飛俄羅斯。”古德里安教授在電話里惋惜地說,“不過別擔心,諾瑪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諾瑪委實是個出色的秘書,三周之后一個極大的信封袋送到路明非手上,從護照到行程單,一應俱全,附送一份《卡塞-爾學院入學傻瓜指南》,下面還標注了“路明非版”。
這份指南名字可笑卻相當好用,是說在路明非到達芝加哥火車站之前。
“CC1000次快車?沒有聽說過……也許是什么支線列車?不過你說的編號不太對……新版的列車時刻表里包含車次的一切信息,再去查查吧……車票好像是真的,可是真的不知道有這班列車。”這是不同的值班人員給出的答復。
列車時刻表中,沒有這趟快車。
“這下子烏龍大了!”路明非在人群中抓狂。
上帝應許摩西說,你去迦南,那里是留著蜜與奶的樂土,并給他一份地圖。摩西以神力越過浩浩蕩蕩的紅海,擺脫埃及人的追捕,九死換生,看見前面的路標上寫著“去印度”、“去中國”、“去日本”,就是沒有“去迦南”,路標下的警察叔叔說,“迦南?不曉得,沒聽過!”
大概這就是路明非此刻的感受。
他的口袋里只剩20美元了。嬸嬸給了他500美元作為路上的花銷,但是經過芝加哥海關時,那個胖墩墩的警察一面清點路明非夾帶的幾十張盜版PS2光盤,一面在收據上寫下令人心驚膽戰的數字,一面贊美路明非的品位,“誒?《生化危機IV》!哈!你也喜歡《三國無雙》系列?嚯!我也愛《勇者斗惡龍》!……”
可能是出于對他品位的欣賞,胖子給路明非留了二十塊。
如今這位不遠萬里的“摩西”站在賽百味的門口,死死攥著僅有的一張二十美元鈔票,思考他究竟該咬牙餓著還是買一份三明治加可樂的套餐。無論那36000美元的獎學金有多好,他現在只有二十塊,花掉六塊還剩十四塊。還能熬幾天?也許他應該把口糧剩下來買張電話卡打電話給學院?他沒有手機,那只N96被叔叔珍藏作為臨別禮物了。
而星羽,卻根本沒拿到錢。
“One dollar, just one dollar…”有人在他背后說。
在美國這是句典型的討飯話,要一個美元,和中國古代乞丐唱的蓮花落一樣。
“No! I am poor! No money!”路明非以樸實簡潔的英語回復。
路明非扭過頭,看了一眼背后那個高且魁梧的年輕人,埋在絡腮胡里的面孔倒也算得上是英挺,燭火般閃亮的眼睛寫滿渴求,墨綠色的花格襯衣和拖沓的灑腳褲不知多久沒洗換了。在美國這地兒遇見這樣的乞丐不容易,其他乞丐都穿得比他像樣兒點。
“中國人?”對方察覺了路明非兩人的國籍,立刻換用一口流利中文,“大爺賞點錢買杯可樂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門在外丟了錢包。”
中英乞丐的切口你都那么熟,還敢說不是專業乞丐?路明非想。
“芬格爾·馮·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學生。”年輕人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從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課本。
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課本上,用英文混合拉丁文寫著書名,路明非似乎曾在什么地方看過這種文字。
這家伙居然說那么一口流利的中文……路明非心里有個念頭跳閃,他在卡塞-爾學院的入學文件上看過這種寫法。
“你是等……CC1000次快車?”路明非問。
三方各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磁卡票來,一模一樣的票,漆黑的票面上用銀色繪著枝葉繁茂的巨樹花紋。
“我是新生,路明非。”路明非伸出手去,想表示友好。
“我是新生,星羽。”
“親人吶!可算能找著一個美元買可樂了。”
………………………………
“兄弟我很欣賞你,你看起來很有義氣!”芬格爾四仰八叉地坐在長椅上,大口啃著三明治,喝著路明非的可樂。
兩人加起來只有二十五美元,路明非建議說既然可樂免費續杯,他們根本無需買三杯,只需要三根吸管和把續杯次數翻倍即可。芬格爾來自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德國,但在衛生這一節上毫無德國人的矜持,熱烈地贊賞中國同學太有想法了。
“師兄,你幾年級?”路明非問。
“八年級。”
“八年級?”路明非被可樂嗆著了。
“哦,其實是四年級,只不過我留級了。”芬格爾說。
“那怎么是八年級?”
“連著留了四年啊……”
路明非對于自己的未來很揪心,決定暫時不討論留級這種驚悚的事,“你以前坐過那趟車?”
“每個學期開學的時候都坐,否則就只有直升飛機過去。校園在山里,只有這趟火車去那里,沒人知道時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車站是沒人知道,最后一個知道那趟列車運行時刻表的列車員前年死了,他說那趟車從二戰前就開始運營了。”芬格爾說,“不過別擔心,總會來車的,階級低的人就得等車。”
“階級?”路明非問,“什么東西?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一種類似貴族身份的東西,階級高的學生會有一些特權,學院的資源會優先向他提供,比如優先派車。”
“你讀了八年階級還不夠高?”
“實不相瞞,我正掙扎在退學和補學分的困境中!”芬格爾攤攤手。
“這個卡塞-爾學院畢業很好找工作么?你把四年級讀了四年都不舍得退學?”
“不,他們分配工作!”芬格爾響亮地打了個嗝兒。
路明非從火車站的落地窗往外望去,漆黑的摩天大樓像是巨人并肩站立,夜幕降臨了芝加哥城,高架鐵路在列車經過的時候灑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霓虹燈閃亮。
路明非,芬格爾,星羽已經在芝加哥火車站度過兩個晚上了,沒有錢去住旅店,只能裹著毯子睡在候車大廳的長椅上。如果不是他們的磁卡票確實能夠通過檢票機,他們早就被保安人員趕了出去,可芝加哥火車站沒人知道那趟神秘的CC1000次支線快車。
芬格爾蠻不在乎,他說對他而言每次返校都是這樣的,怪只怪他們階級低,階級高的學生到達車站就會有車來接,從VIP通道上車,不會引起任何騷動。路明非不得不問他倆的階級有多低。芬格爾說大概和中世紀的農奴階層差不多。路明非心情低落,芬格爾安慰他說其實比農奴低的也有,有人的階級好像騾子。
候車大廳里只剩下他們三了,芬格爾抱著課本四處溜達,念書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里回蕩,路明非把毯子裹在身上,蜷縮在木質的長椅上。他的意識漸漸地有點昏沉,隱約聽見遠處的鐘聲。星羽則在看一本《龍族》【作者:“系統給的,別人看不見里面的字。”】
鐘聲回蕩,似乎來自很遠處的教堂,路明非閉著眼睛胡思亂想,想到月下荒原和遙遠處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著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們的面孔,他們的臉隱藏在陰影里,他們奔向圓月,那輪月亮大得不可思議,半輪沉在地平線以下。那些人從山巔向著月亮跳躍。
路明非吃了一驚,不知自己怎么會想到這些,瘋狂、瑰麗而又真實,似乎他曾親眼目睹那壯麗的一幕。
為什么會有那么單調的鐘聲?路明非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他是在芝加哥,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公路,聲音嘈雜,人聲鼎沸。為什么他能聽到的只有那個單調孤獨的鐘聲?附近本該沒有教堂。
他從長椅上坐起來,一輪巨大的月亮在落地窗外緩緩升起,月光潑灑進來,仿佛撲近海岸的潮水。整個候車大廳被籠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長椅靠背上,一個男孩沉默地坐著,抬頭迎著月光。
路明非四下張望,找不到芬格爾,門口的警衛也不見了,遠處賽百味的三明治店熄了燈,這里只剩下他和那個男孩。他覺得很奇怪,卻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此刻候車大廳里有一種讓人不敢打破的沉寂。
男孩看起來是個中國人,大約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稚嫩的臉上流淌著輝光。路明非不知道這么點大一個孩子為什么臉上流露出那種“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而且空著那么多排長椅,男孩偏偏坐在他身邊,像是在等他醒來。
路明非把毯子掀開,坐在男孩的身邊。兩個人就這么默默地看著月光,時間慢慢地流逝,仿佛兩個看海的人。
“交換么?”男孩輕聲問。
“什么什么?”路明非不懂他在說什么。
“交換么?”男孩再次問。
“換什么?我沒錢……I am poor, no money……”
【用的是第一版本的《龍族》】
“那你還是拒絕了?”男孩慢慢地扭過頭來。他黃金般的瞳孔里流淌著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著火的鏡子。
路明非的所有意識在一瞬間被那火光吞噬了,他全身猛地一顫,仿佛瀕臨絕境般,身\_體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猛地往后閃去。
“啊!”芬格爾的慘叫把路明非驚醒了。
芬格爾正抱著腦袋蹲在旁邊。嘈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行人腳步聲、汽車鳴笛聲、車輪和鐵軌的摩擦聲,大都會的一切聲音都有,兩名警衛靠在門邊打瞌睡,遠處的賽百味仍舊亮著燈。
“還是做夢?”路明非心里說。
他從沒做過兩個疊起來的夢,第一個夢里他看見荒原上人群奔跑,第二個夢里他和男孩說話,他從第一個夢里醒來直接進入了第二個夢,其實那時他睡在長椅上,身上的毛毯都沒有掀開。
“你不要在夢里跳高,你剛才像只受驚的跳蚤!”芬格爾抱怨。
路明非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為什么會受驚呢?因為男孩的金色瞳孔?金色瞳孔有什么奇怪?動漫社的女生什么顏色的美瞳沒戴過?
“把行李帶上,來車了。”芬格爾說。
路明非聽見了鈴聲和火車汽笛的聲音。芬格爾說得沒錯,一列火車剛剛進站,車燈的光芒在月臺上閃過,凌晨兩點,在一個沒有加班車的夜晚,CC1000次快車進站。
一個黑影出現在空無一人的檢票口邊,那是個穿墨綠色列車員制服的人,手中搖著金色的小鈴,帽子上別著金色的列車員徽章,一手打著手電,一手拿刷卡機。
“CC1000次快車,乘客請準備登車了,乘客請準備登車了。”列車員的聲音在大廳里回蕩。
兩名警衛接著酣睡,看起來只有芬格爾察覺到這個列車員的到來,遠處亮著燈的賽百味店里也沒有人伸頭看一眼。深更半夜,這樣一個衣著古雅的列車員出現在現代化的芝加哥火車站里,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完全沒有人注意他。
路明非打了個寒噤,那列車員像是一個……鬼魂!
“怎么好像……地獄列車一樣?”他抓住芬格爾的袖子。
“是他的言靈效果而已,那家伙是個正常不過的活人,還是后街男孩的粉哦。”芬格爾說。
“言靈?”路明非一愣。
“人在吶人在吶,芬格爾,路明非和星羽。”芬格爾揮手。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從口袋里摸出車票來,拖著大包小包,跟在芬格爾后面走向檢票口。當他看清列車員的臉,才相信芬格爾說的,那家伙看起來確實不像個鬼魂,正嚼著口香糖吹泡泡。
列車員接過芬格爾的車票劃過驗票機,綠燈亮起,“嘟”的一聲。
“芬格爾你還不退學呢?”列車員說,“我還以為今年見不到你了。”
“我可是有始有終的人,”芬格爾說,“車來得那么晚,我的階級又降了么?”
“降到‘F’了,你可是從‘A’級降下來的,已經從天堂降到了地獄。”列車員說。
“真從農奴降成畜生了……”芬格爾嘟噥。
路明非的票劃過驗票機,綠燈亮起,聲音卻是歡快的音樂聲。
“路明非?”列車員漂亮的綠眼睛亮了,“真抱歉,調度上出錯了,你的階級是‘S’,可是很少有那么高階級的人,所以系統出錯了吧,就跟千年蟲一個道理。”
“‘S’?”芬格爾瞪大了眼睛,“不是只有校長是‘S’么?”
“不只,不過不超過十個人。”列車員說。
星羽刷卡。
“ S S S級。”
“什么!!!”列車員與芬格爾全部尖叫起來。
“行了,行了,上車!”
“好…………好吧。”
他們跟著列車員走上月臺,高速列車停在鐵軌上,亮著刺眼的頭燈。車是黑色的,流線型的車身,耀眼的銀白色藤蔓花紋在黑色的漆面上展開,華麗如一件藝術品。唯一一扇滑開的車門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古德里安教授。
列車在漆黑的夜色里疾馳,隔著一張橡木條桌,路明非、芬格爾和古德里安教授對坐。車廂是典雅的歐式風格,四壁用維多利亞風格的花紋墻紙裝飾,舷窗包裹著實木,墨綠色真皮沙發上刺繡金線,沒有一處細節不精致。路明非和芬格爾都換上了卡塞-爾學院的校服,白色的襯衣,墨綠色的西裝滾著銀色細邊,深玫瑰紅色的領巾,胸口的口袋上繡著卡塞-爾學院的世界樹校徽。學院的裁縫從沒量過路明非的身材,卻把衣服做得貼合無比,路明非翻開袖口,看見了里面用墨綠色線刺繡的名字,Ricardo M. Lu。
從踏上這列火車換上這身衣服,路明非忽然覺得自己上等了,非常上等的一個上等人。
可他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不知道為什么,好像什么糟糕的事情就要發生。
【不更了,我其實就放一天,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