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蕾尚且年幼的腸胃還吃不消早餐油膩的香腸,烤黃油面包與煎的焦脆的培根。
雖然扎克已經和米蕾說過,今天也要趕一天路,早上如果不多吃一些會很累,米蕾還是在吃完了面包,艱難咀嚼著咽下半根香腸后便抬著刀叉,面露糾結的難色,再也做不到多吃一口。
她看著爸爸的肩膀,想起爸爸把她放在車廂里突然翻出車窗,想起早晨醒來安靜的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心思飄到了別的地方。
爸爸會不會在什么地方丟下米蕾……
在女兒愣神時,扎克終究還是伸出手拿過了女兒沒吃完的早餐,放下了她手上的刀叉,又遞給她一杯酸甜解膩的橙汁,邊切著女兒沒吃完的香腸邊難以為情的笑著說:
“吃不下了,就喝點果汁吧,
“剩下的給我就好,爸爸能吃得下?!?
米蕾看爸爸面帶笑意咀嚼剩下的面包,笑不出來。
早餐多吃這么多油膩的食物,對魔力值已經恢復滿的扎克來說也是有些壓力的,但他向來沒有浪費食物的習慣。
“這培根,有點肥啊……”
吃完早餐后,扎克帶著米蕾離開了塢澤路德的城區,順著火車道朝塢澤路德西北方向繼續前進。
與他們同行的人大多是住在塢澤路德周邊村鎮,偶爾進城做點買賣,探望親人或看病的村民,也有一位高大的年輕神父,來自塢澤路德“金屬精靈會”,要去城外的教區宣傳教義。
時間剛到中午,大多數的行人就都已經到達自己的目的地,還與扎克同行的人也稀少了許多。
扎克一遍遍翻找背包面板,正在考慮著午餐吃什么時,米蕾突然用力抓住了扎克的手,扎克低頭看向米蕾,卻看到米蕾正在畏畏縮縮的看著他們身后。
扎克稍稍側身,順著米蕾的視線看向背后的人群,現在還與他們同路的人不多了,除開似乎是一起進城買些消耗品的一家人,只有一位提著鐵皮箱子,戴著皮質鳥嘴面具,身上穿著涂蠟的粗布長袍的醫生。
“沒事,那是會救人的醫生?!?
扎克拍拍米蕾的帽子,輕聲說著同時向醫生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但是米蕾仍然感覺那道不露出一點皮膚的身影神秘且讓她不安。
眾人簡單地處理過午餐后,臉上有點雀斑的,看起來比米蕾要大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從家人身邊湊到了米蕾面前。
“要一起玩嗎?”
聽到小姐姐的詢問,米蕾一言不發,默默地抱緊了懷里的小熊,往扎克身后貼的更緊,在女孩期待的眼神中抬起頭,板著臉盡可能兇惡的瞪了女孩一眼。
誰也不要想讓她和爸爸分開。
米蕾一直緊緊攥著的爸爸的黑袍突然迸出一股拉扯力量,她做不到用自己弱小的身軀抵抗。
扎克轉過身蹲在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睛,神情嚴肅:“米蕾,爸爸感覺你今天有什么事藏著我,但是你不該對無關的人這么無禮,你會傷害對你友好的人,爸爸會聽你講你心里想的事,現在,去向姐姐道歉?!?
爸爸生氣了,米蕾讓爸爸不開心了……
米蕾委屈的看著爸爸,眼神中居然還透露了些許不舍。
她抿著嘴,小跑到姐姐身前把小熊塞到姐姐懷里,眼淚不能控制的從眼角滑落,帶著哭腔,含糊不清的說:“姐姐,對不起……”
米蕾立馬跑回爸爸身邊,猛地摟住爸爸的脖子,終于忍不住哇哇大哭道:“嗚……米蕾扒小熊給決決玩了,米蕾和決決玩了,爸爸不要丟下米蕾……”
米蕾常因為一些事聯想起過去。
扎克想起了管家在信里提起的事,今天早上他離開房間讀信時,米蕾應該是已經醒了。
加上昨天他從火車車窗翻出車廂,從米蕾眼前消失,他一次次的突然與米蕾分開,讓米蕾聯想起了他曾在外界消失了四年,米蕾在因為害怕他們再次分離而不安嗎?
扎克苦笑著,并沒有像米蕾想象的那樣推開她,溫熱的右手抱住了米蕾的腦袋,米蕾睜開了緊閉著的眼睛。
“爸爸就是放心不下米蕾才回到米蕾身邊的,所以爸爸不會丟下米蕾的,就算米蕾做錯事也不會。
“不管發生了什么事,爸爸都會回到米蕾身邊的,爸爸比米蕾想象的更像一個爸爸。
“就算爸爸遇上了不能牽扯上米蕾的事離開了,伊瑟先生也能感應到我的位置,只要米蕾不放下伊瑟先生,爸爸也能通過伊瑟感應到米蕾在哪里,然后找到米蕾?!?
金色的虛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從護符里探出來了,他也有模有樣的摸著米蕾的腦袋,盡管米蕾根本感受不到虛影的撫摸:“哭吧,哭吧,多哭哭才能長大?!?
米蕾與同行的姐姐和解了,姐姐的熱情讓兩個孩子熟絡的很快,與抱著大小包裹趕路的一家人同行的最后一段路上,她們跑的比那一家五口的兩個小男孩還歡快,只是米蕾仍在時不時地回頭確認爸爸是否還跟在身后。
扎克懂女兒的意思,看到女兒回頭以后也會朝她招招手。
時間剛過下午三點,與扎克同行的一家五口也到了他們的村莊,即將與扎克父女分別。
他們看著扎克父女還要前行,便提醒他們前面的村莊出現了瘟疫。
這一家人表示愿意讓扎克與米蕾暫住幾天,但是扎克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扎克接下來要前往的城市是童話之都“依文徒”,這里是從塢澤路德到達依文徒的必經之路,瘟疫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結束的事,只要他們還要繼續趕路,總會到達正在鬧瘟疫的村鎮。
小女孩之間依依不舍的告別后,與扎克父女同行的人只剩下了目的地正是鬧瘟疫的村鎮的鳥嘴醫生。
失去了玩伴,又奔波了一天,疲憊又感到無聊的米蕾又在扎克肩膀上睡著了。
空氣里逐漸有了焚燒腐肉的氣味,但扎克一點也不想細究這氣味從何而來。
田地里偶爾能看到已經發腐的尸體,他們露出的手臂或脖頸不是腐爛就是出現了惡心的黑色的腫塊,他們是想逃出村鎮的村民,但是沒能逃過瘟疫。
伊瑟從護符里冒了出來,因為他感受到了尸體上帶著病毒的跳蚤,而他的職責是確保米蕾的安全。
村莊與村莊之間的距離在逐漸拉遠,從告別同行的一家人后,扎克又抱著米蕾行走了兩個小時,直到太陽都快與遠方的地平線碰撞,他才終于看到了幾個棚屋間凹凸不平的大空地上,劃分了好幾塊區域,擺放著一堆堆尸體。
有幾個棚屋的門上用石灰畫著一個大大的叉,代表著其中有病人。
扎克與鳥嘴醫生一同走進了村莊中央的教堂,天色已晚,他與米蕾今晚可能得在這里休息了。
扎克向神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神父對面前年輕的神秘學博士簡單表達了敬意,視線停在了扎克身后正在觀察病人并記錄筆記的鳥嘴醫生上。
病人們的低吟喚醒了米蕾,他從扎克肩上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小孩子神色麻木的望著與他長相上有相似之處的女人被臉上裹著白紗的大人蓋上了白布。
扎克把米蕾放了下來,米蕾走向小男孩,把小熊遞給傷心的人是她安慰人的唯一方法。
當她的小熊與小男孩僅隔著最后一步時,男孩忽然捂住了腦袋。
伊瑟的虛影出現,阻攔在米蕾與男孩之間。
看著倒在簡陋的教堂里哀嚎痛苦的病人們,扎克想起了一些久遠的往事。
“神父先生,告訴我有哪些人因為瘟疫變成了靈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