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贏被長渡連哄帶騙的送到了投胎處。

長贏裹著身上的大氅悲戚的朝著一旁跟過來為她送行的孟術(shù)道：

“兄長，我下去了，當(dāng)真會有花不完的金子嗎？”

長渡用力點了點頭：“我還給你十個美男。”

話至此長贏一頭扎下去。

投胎處的神君見此狀都愣了一愣：“扶桑神君，小神女可真是……豪爽?！?

估計也是想了半天的詞，怎么能不明確的表達(dá)出長贏的蠢，這才說成豪爽。

這投胎連問都沒問，直接下去了，這給她準(zhǔn)備的身份還沒到出生時辰。

長渡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因緣既如此希望她能順利換骨?！?

孟術(shù)站在一旁靜靜看了一會，便頭也不回的猛的一個扎下去。

“唉，等等！這怎么一個個都這么毛躁啊！”投胎處的神君頭疼的看著僅剩下的長渡。

長渡看見孟術(shù)身影消失后，才收回眸色?？聪蛲短ヌ幧窬龘u頭：

“我可沒那么想不開?！?

夜晚的府邸四處掌燈，門口白紙糊著的燈籠和屋內(nèi)女人陣陣痛苦的嘶吼，無一處不是壓抑。

“生了，生了，是個女孩。”

產(chǎn)房外的老太君聽到是個女孩時，腿軟了下來，險些跌落在地上。

“我馮家世代驍勇善戰(zhàn)，都是報應(yīng)啊，是天要絕我馮家啊?！崩咸袂楸瘣砜藓康馈?

“求老太君賜個名吧?！苯由鷭邒弑е唏僦械呐?，看著偌大家內(nèi)僅有兩位女眷的宅院。

馮家世代為將，各個都是戰(zhàn)場上取敵人首級的驍將。

“逢贏，便叫馮贏吧?！苯由鷭邒呤菍m內(nèi)人，聽到老太君取的名字連連叫好。

這場戰(zhàn)他們大梁凱旋而歸，馮氏父兄相繼戰(zhàn)死此役。

兩名婦人帶著女童在空擋宅院中成長。

“你是誰啊，為什么住在我家旁邊？”五歲的馮贏趴在墻下的狗洞里，望著隔壁的宅院。

隔壁的宅院里面種滿了竹子，里面住著一個總是會把他家狗放過來陪自己玩的鄰居。

男孩看見她爬狗模樣被她逗笑。

馮贏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要小的男生取笑自己，氣不打一處來，就要往后縮。

馮贏：再也不來了！

孟術(shù)察覺到她退縮，趕緊叫來自己養(yǎng)的寵物狗。

馮贏見到毛茸茸的小狗，遲疑片刻。

孟術(shù)蹲在一旁：“你爬過來，樂樂今天都陪你玩?！?

馮贏聽到陪玩一天，一鼓作氣爬了出來。

小姑娘怯生生的開口：“它叫樂樂嗎？可我都叫它小白?！?

孟術(shù)看了一眼小白狗，小白狗忍不住的往馮贏腳邊蹭蹭。

馮贏蹲下身摟住小白狗。

“無妨，那就當(dāng)做它的新名字吧?！泵闲g(shù)開口。

馮贏看著孟術(shù)身上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光是看就能看出來孟術(shù)身上的衣服感覺更好。

馮贏趁機摸了兩把孟術(shù)身上的衣服：哦哦哦！是滑溜的！好舒服。

心中一片竊喜。

孟術(shù)瞧著馮贏嬌嫩的臉蛋上的抹灰，忍不住掏出手帕要給她擦臉。

馮贏立刻跳開老遠(yuǎn)。

“非也，非也，男子不可以摸女子?！?

孟術(shù)看到熟悉的搖頭動作，嘴角噙著笑意久久未曾下去。

小狗怎么會知道人類彎彎繞繞的想法呢，只知道現(xiàn)在它的主人很開心，是因為面前的這個小女孩。

孟術(shù)：“我還不算男子，你也不算女子。等你及笄后才能算女子?！?

馮贏眨了眨葡萄般的眼睛，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那你呢？你什么時候才是男子？”

孟術(shù)回答她：“弱冠之年?！?

“弱冠是多大？及笄又是多大？”

“弱冠是二十歲，及笄是十五歲?！?

馮贏伸出自己的短手，費勁的算著：“我才五歲，十五減五……嗯……還有一二三四五六……還有十年！”

孟術(shù)點了點頭。

孟術(shù)用幾塊糕點賄賂這個小孩，又問了她許多關(guān)于她家里的問題。

孟術(shù)一番利誘過后：轉(zhuǎn)世投胎了嘴還這么嚴(yán)，沒一句真話。

基本上他問一句，馮贏也會問一句，問來問去兩個人干脆都不問了。

孟術(shù)沒好氣的給她擦手。

方才馮贏掰手指頭算數(shù)的時候，孟術(shù)就看到馮贏指尖發(fā)紅，以為是她爬狗洞磨的。

如今細(xì)看密密麻麻都是針眼。

孟術(shù)抓著她的手，問她：“你這是怎么弄的？”

馮贏看見孟術(shù)一下子變的很兇，豆大的淚珠從眼眶里滾了下來：“嗚嗚嗚……”

孟術(shù)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tài)，用了幾塊糕點才得以讓馮贏不再繼續(xù)哭。

“是女紅，是阿母讓我繡花，我繡不出來。”

提起女紅，馮贏哭的稀里嘩啦，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術(shù)洗干凈她的手爪子又上了藥，怕她爬狗洞時不注意又給她的手指上纏了些紗布。

囑咐她道：臟了再過來換。

馮贏擦干凈臉上的淚痕后就在孟術(shù)院子里晃悠。

“這么大的家，就你一個人住嗎？”馮贏看著一片綠的竹子忍不住開口問。

“就我一個人?！?

“那你好孤單啊，我家里還有阿母和祖母，不如我經(jīng)常過來看看你，這樣你也沒那么孤單?！?

馮贏覺得自己是大善人，將自己的愛心分給了孤獨小孩。

“好啊。”孟術(shù)奶團(tuán)子的小臉明亮一笑。

馮贏每每女紅做不好時都會從狗洞里爬進(jìn)孟術(shù)的院子里，再長大些變是會翻墻了。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不管何時孟術(shù)都會在院子里等著她。馮贏也見證孟術(shù)從小奶團(tuán)子逐漸長得比自己高了。

“下回翻墻時注意你的裙子?！?

孟術(shù)提醒她女孩子要注意形象。

馮贏將女紅給他：“拜托拜托，再幫我一次吧！”對孟術(shù)的提醒就當(dāng)做沒聽見。

翻墻還要注意形象，我還能控制我踢腿角度以至于讓裙擺不會飛起來嗎？

孟術(shù)看著這次繡的大紅鴛鴦肚兜，耳根悄悄紅了。

“你想好要嫁人了？”孟術(shù)問她。

馮贏搖頭：“并未?！?

“那你可有喜歡之人了？”

馮贏眸光閃了閃，點頭。

孟術(shù)又問：“是誰家公子？”

馮贏不做回答。

孟術(shù)嘆了口氣：女兒大了，不中留了。

馮贏穿上孟術(shù)繡好紅鴛鴦肚兜那日，宮中傳來消息。

“念馮氏為大梁鞠躬盡瘁，特賜馮老太君為一品誥命夫人，其兒媳馮陳氏為二品誥命夫人?！?

馮家父兄戰(zhàn)死多年，其家眷受封卻遲遲等到現(xiàn)在。

不禁是馮家人心生疑惑，就連街坊鄰居都疑惑。

馮老太君想要起身領(lǐng)旨，宣旨的太監(jiān)卻說：“馮老太君慢著，灑家這旨意還沒讀完?！?

馮贏看著祖母那把老骨頭顫顫巍巍的跪在前面，心中突然有幾分悲愴。

一個裝腔作勢的閹人，借著誰的光來我家地盤耀武揚威。

馮贏欲起身，卻被旁邊的馮陳氏緊緊按住。

“另，馮家有姝贏，特宣入宮中，賜為貴嬪?！?

太監(jiān)說完，笑的賊眉鼠眼：“恭賀馮老太君，這可是府上喜事啊。”

馮贏聽到入宮二字時，腦袋里一片空白。想到了自己走了小白怎么辦，孟術(shù)會天天給它喂食嗎？

孟術(shù)會讓自己走嗎？

想到這馮贏狠掐了自己一把：這是在做什么白日夢呢，那人可是皇上，孟術(sh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兩相對比之際，祖母暈倒了，阿母在一直哭泣。馮贏的腦子里亂哄哄的，根本抓不到任何思緒。

馮贏呆呆的坐在院子里，看著昔日總是翻爬的墻今日沒有再爬上去的想法了。

孟術(shù)翻墻過來就看見呆愣的馮贏，輕嘆一口氣：

“怎么今日不見你來找我？”

馮贏聽到聲音麻木的移轉(zhuǎn)視線看向孟術(shù)。

“我今日有點累，翻不過去墻了。”

孟術(shù)陪著馮贏在院子里坐下，兩人相繼無言。

二日早，馮陳氏來到馮贏房內(nèi)：

“阿贏，你要是不想入宮我們就不入宮，阿母手里有銀兩，你去找他吧，他能帶你走?！?

馮贏聽到他的時候目光重新有焦距：

“他？他怎么能帶我走？我若走了，你和祖母怎么辦？”

孟術(shù)能帶我走嗎？

馮贏暗暗想到，她也不知道孟術(shù)會不會帶自己走。

馮贏和孟術(shù)坐在僅一墻之隔的院子里，孟術(shù)坐在幽竹之下，馮贏望著墻，卻不再似從前般翻墻。

宮內(nèi)嬤嬤引馮贏入宮時，面露喜色。

“老奴還抱過貴嬪呢，那時候貴嬪出生時模樣就俊俏?！?

馮贏一步一回頭看著自家宅院，又看著旁邊。

馮府送行人僅有女眷。

“嬤嬤抬愛了?！闭f罷就讓身邊陪嫁婢女塞給她銀兩。

“娘娘入宮便要爭寵，如今靜妃圣眷正濃?！?

馮贏垂眸。

金漆畫棟，紗幔輕垂，掌燈宮女將燭焰點上躬身退下。

門外文臣諫者齊齊跪在石頭鋪好的大殿外。

“陛下，妖妃不除社稷難安??！”

馮贏剝開手中葡萄紫衣露出里面瑩肉，纖纖玉手捏著紫衣遞到皇帝嘴里。

“陛下，外面還有人一直跪著呢?！?

馮贏頭點珠翠，身著鮮紅交襟長裙。

“無妨，他們愿意跪就跪吧?！?

皇帝已是年老，馮贏人美嬌嫩，是個美妾。

殿外跪著的大臣，聽著殿內(nèi)靡靡絲竹管弦，痛心疾首。

“陛下被那妖女迷的昏聵，馮家世代忠良，怎么會出來個攪亂社稷的妖妃。”

“宮內(nèi)陛下子嗣凋零，有一半出自馮貴妃之手，就連前幾年風(fēng)頭正盛的靜妃都胎死腹中。”

馮貴妃如今正得寵，他人這些人就跪在殿外，皇帝哪能不生氣。

馮贏籠著外衫從殿內(nèi)出來，一排腦袋垂在面前。

“請貴妃娘娘為圣上龍體考慮，國不可無主，江山社稷不可離開明君。”

馮贏丹唇抿著一笑：

“陛下如今就在殿內(nèi)，諸位大人何不進(jìn)去，反而來為難本宮。”

馮贏抬手撫摸上發(fā)髻，隨便扯下來頭上一支金簪。

“陛下昨天賞的應(yīng)當(dāng)能值不少錢，今日諸位大人身子骨不似以往強健，而又是跪了許久，本宮來請?zhí)t(yī)為諸位瞧瞧，以免陛下?lián)??！?

金鳳翱翔在簪頭上，垂下流蘇作響。

“貴妃娘娘與六殿下一同長大，殿下如今在邊關(guān)，求娘娘念著昔日情分，幫一幫殿下。”

深宮里的女人早已磨平了天真爛漫。聽到六殿下三個字的時候，馮贏面色松動幾分。

隨后唇角扯出嘲諷笑意：

“后宮不能干政，這不是諸位大人給本宮定下來的規(guī)矩嗎？”

馮贏看著宮內(nèi)御醫(yī)給諸位大人問診后離開。

將門之女，怎么會甘愿屈居宮闈庭院內(nèi)。馮家人骨子里流淌著的都是戰(zhàn)意。

“娘娘，李美人哭鬧著尋死覓活，說娘娘是毒婦，害死了她孩子。”

馮贏拿著一把金剪修剪屋內(nèi)的梅枝。

“咔嚓?！币宦暎T贏將剪下來的梅枝扔在地上。

“這點事還用本宮如何教你們嗎？”一雙銳利的鳳目掃過屋內(nèi)奴婢。

這些人從她進(jìn)宮時就在，本以為剛?cè)雽m的馮貴嬪是個善人，直到這些年見她手段都極其狠辣才知道宮內(nèi)來了位實打?qū)嵉暮堇迸印?

馮贏支著半個身子，靠在貴妃榻上享受著溫暖日光，手腕上搭著白玉菩提手串。

“皇后殿下至?！?

宮內(nèi)太監(jiān)尖銳的嗓音劃破了馮贏淺眠。

見到皇后來，馮贏絲毫沒有下貴妃榻的意思。

“馮貴妃最近風(fēng)頭正盛，不必朝本宮行禮?！被屎髸i麗的裙裝喚醒了馮贏記憶里的某一處。

馮贏淡淡的想：看上去，料子很好。

馮贏在貴妃榻上懶洋洋開口：“今日身體不適，妾先給皇后娘娘賠罪了。”

皇后氣的臉都黃了，顯然是不拿她這個皇后當(dāng)回事。

日光灑在瑩潤如玉的肌膚上，丹唇不點而赤，鳳目輕瞇，衣衫滑過香肩，美人慵懶靠在貴妃榻上。

“馮貴妃好大的膽子，光是一條魅惑君主，就可以治你死罪，你竟然膽大包天殘害皇子，來人，拿下馮貴妃?！?

皇后站在馮贏面前冷聲呵斥，但卻沒有一人敢動。

馮贏見皇后如同囂張跋扈的母雞，看著她炸毛的樣子嘲諷一笑。

“娘娘有所不知，妾的肚子里也有陛下的龍種?！?

說完馮贏放肆大笑，一雙鳳目譏諷的看著皇后。

皇后看向馮贏的肚子并無任何凸起，等反應(yīng)過來時發(fā)覺被她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