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幾天幾夜，睜開模糊的雙眼看見床邊圍站著許多人，聽到一個老人撕心裂肺的痛哭，這聲音那么熟悉，是母親在痛哭。還有孩子隱隱約約的啜泣聲，是小女兒的抽泣。

小龍心想，是他們在哭死去的自己嗎？是解脫了嗎？哭吧，就當最后的告別吧，又閉上了沉重的眼皮。聽見耳邊嘰嘰喳喳的話語，聽見了老頭問：羅醫生，她剛剛睜開眼醒了一會，現在應該沒什么大礙了吧，算是救活了吧。羅醫生嘆息著說：鬼門關里走了一趟，命大呦，龍妹子，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往后的日子好好過。小龍才明白，原來自己沒死，一顆淚滑落了眼角。

孔老頭也是深感愧疚，在一縱親朋好友，鄰居們的指責聲中始終沉默不語。他沒想到她會尋死，他想著不過是平常的打罵。這樣的打對小龍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他以為她已習以為常。還會像以前那樣，待他發泄完怒火后，她依然照樣煮飯，砍柴，洗衣，做飯。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這次就尋死了呢。孔老頭依然沒覺得是自己的錯，他認為他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都得他說了算，老婆不可以對他指指點點，不顧及他的顏面。

小龍的尋死并沒有換來老頭的憐惜疼愛，他依然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只顧著他自己，更別說照顧小龍了。只是沒再打她，罵她。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了一段時間。臨近年關，鄰居大伯家宰了一頭年豬。村里人都過去幫忙殺豬，吃殺豬飯。老頭一大清早的便過去幫忙了，小龍身子還挺虛弱，就呆在家里沒去。

五六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把肥豬從豬欄里拖出來放壓在案板上。只見一個屠夫拿著鋒利的尖刀對著豬的脖子捅了進去，鮮血噴出，豬也發出凄烈的慘叫，按壓的男子在豬身不斷的揉搓，晃動，按壓直到豬的鮮血流盡。接著便放進滾燙的熱水里剃毛。大家七手八腳的一會便給豬修宰好了，就砍下一大塊肉炒來吃。

吃肉，喝酒是免不了的，老頭又是個酒鬼，嗜酒如命。幾杯下肚說話就開始結巴，開始手舞足蹈。仍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碗，閉著眼悶了一口又一口。幾碗酒下肚，走起路來就顛三倒四了，大伯看著他醉成這樣，就叫老頭今晚睡他家，別回了。老頭也是個倔脾氣，明明已經醉的不成樣子了，還回懟大伯道：開玩笑，我是吃酒第一，我……我會醉，開玩笑，我就……就沒醉過。天皇老子，玉皇大帝都管不了我，我要你們管，你看……看我自己走回去。說著，便朝回家的方向踉踉蹌蹌的走去了。

回家的路要經過幾根田坎，田坎的兩邊都是田，田里有秋收時堆下的稻草，水也沒有完全干枯，老頭東倒西歪的走到了田坎上，一腳踩空，跌落在了田里，衣服褲子全部打濕，鞋也掉了一只。老頭就使勁在田里爬，摸到了一堆稻草，就爬上稻草堆躺下了，以為是睡在了自家床上的稻草上。

寒冬的深夜寒風刺骨，小龍見半夜了老頭還沒回家，他知道老頭的習慣，不會在別家留宿，即使爬也會爬到家，便覺得隱隱不安，想著他會不會喝醉了摔哪爬不起來了，越想越不安，便披了件大衣，拿了個手電筒準備去路上找找

黑漆漆的夜，寒風呼嘯，小龍超這大伯家的方向走，剛好走到田坎上，聽見有人微微呻吟，便把手里的電筒朝聲音的地方照過去，只影影約約的看見草堆上有個黑影。就又駐足聽了會。這時老頭的酒也醒了，只覺渾身僵直乏力，便朝拿手電的人喊道：是哪個呦，喊幾個人拖哈我來，我動也動不得，冷死我了哦。小龍一聽是老頭，原來這大冬天的，他摔田里了，便跑到大伯家，叫醒了大伯，又叫了幾個鄰居把他從田里抬回了家。

回到家，小龍送走了鄰居后，給丈夫擦洗掉身上的嘔吐物，再給他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待丈夫睡去后，自己才躺下。

或許，小龍可以不去找醉酒的丈夫，不去叫鄰居幫忙把他從深夜寒冬的水田里抬出來。即使她剛遭受了丈夫的家暴，即使自己才死里逃生。但她依然選擇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