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父親夏冬青是永鴻機械廠保衛科科長兼行政部部長，主管全三廠人事后勤。

有權力決定誰的去留，和楊廠長屬于平級，或許說還要高一丁點。

雖然他們沒有什么實際性職位沖突，但，就憑卓言父母的意外事件，夏冬青就很想把楊廠長拉下來。

正好今日借題發揮，這也是夏冬青和夏至夢寐以求的機會。

他多年來都沒有扳倒楊廠長，再加上他也即將退休，他便不急著和楊廠長叫板，而是謀劃著怎么讓自己的兒子接替廠長的職位努力著……

在楊廠長退休前把卓言逼出永鴻機械廠，那時夏至就可以穩坐廠長寶座了。

其實在夏至的心里，卓言永遠就只能是一個初級鉗工，他也絕不會替卓言說好話。

楊廠長也不可能直接提拔一個初級鉗工做副廠長吧？

所以，他和夏冬青不一樣，夏冬青除了老謀深算還有些殘酷。

楊廠長退休前會推薦一位接班人，單位規定只能先坐副廠長的位置，再經過一年的考核才可轉正。

他們彼此都鉚足了勁，卓言一個被打壓的初級鉗工莫名其妙卷了進去，自己居然渾然不知。

他來的辦公區域，兩側并排五棟五層辦公大樓。

辦公大樓后分別是三個分廠廠房。一廠主營醫療器械，二廠主營汽車零部件，三廠也就卓言所在單位，以生產設備、調試、裝配為主。

很不幸局里將手工業轉型數控機床加工和自動化流水線作業的重任交給了三廠。

這樣關系著國家興衰，關系著永鴻機械廠上市，改名集團公司的重任能落實到三廠，看來夏冬青也沒少做工作。

這些對于一個底層的卓言來說，他只知道只要是楊廠長安排，讓自己操作那臺數控車床的，不管什么后果，自己一力承擔。

如果是夏冬青兩父子狼狽為奸，那也要為楊廠長討回公道。

卓言知道夏冬青開會無非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和對自己和楊廠長罪名的落實，既然他們要害自己，接著就是。

卓言剛到辦公大樓樓下，就看到夾著公文包從外面回來的楊廠長。

楊廠長60歲左右，一臉的慈祥，摸著自己油光發亮的腦袋，看了卓言很久，說道：“一會兒就說是我安排你擺弄數控車床的，記住了。”

卓言明白楊廠長的意思，他拉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小聲說道：

“楊叔，這件事就是夏冬青找您麻煩才安排夏至讓我去動那臺數控車床，其實吧！您只管看著，結局一定會出乎意料，這樣不公平地對待也該變一變了。”

楊廠長一聽，急忙將卓言拉到無人的角落。

“我給你說，最多半年我就退了，但副廠長的位置我還是會推薦你，至于今天的事由我來處理。”

楊廠長說完拍了拍卓言的肩，佝僂著背向辦公樓走去……

卓言看著他的背影就想起這幾十年他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

他開始思考……

如果夏冬青不讓再動數控車床，又怎么來證明自己的技術？

或許只有找回送給戈柔的銅葫蘆就可證明自己的能力，有挽回局面的機會，怎么說也不能把楊叔給害了。

數控車床和普通車床的加工，不管從刀紋還是光潔度，有經驗的師傅一眼就能區分。

但，戈柔現在在哪里？

不管怎么說見機行事吧！

卓言整理了一下衣裝，便來到三樓會議室，推開門，大伙一臉的差異……

大腹便便的夏冬青看著卓言開口笑道：“小卓來了，坐吧！”

“今天這個會議主題是為了迎接后天局里對那臺進口數控機床的培訓和迎接新上任的副總，我特意前來協助楊廠長敲定以后三廠的負責人和這個數控機床研發團隊的構成。”

采購部部長王軍一聽夏冬青的話緩緩說道：“老夏，這是三廠的事，建立團隊和三廠誰接班不是你說了算。”

夏冬青瞥了一眼王軍，繼續說道：“我作為三廠行政部部長，總有權開除解雇一個人吧？”

“夏部長，這是您的權利，我相信三廠楊廠長也沒話說。”

說話的是一廠廠長龔俊杰，此人能把活人說死，死人說活，十足的夏冬青狗腿子。

一個人只有在另一個人那里得到好處，才會死心塌地。

“老龔，說得好。接下來我說的一個人就是他們三廠的，他私自拆了那臺數控車床的包裝，不會操作還操作了一番，嚴重違反了廠規廠紀，這個人就是初級鉗工卓言。”

未等楊廠長說話，王軍便氣憤填膺地吼道：“一個初級鉗工沒有領導安排怎么可能去那樣重要的地方？你不問問你兒子是怎么回事嗎？”

夏至眨巴著眼，看了看夏冬青幾眼，心想：到底該怎么說？安排了還是沒有安排卓言？

正在夏至無言以對時，楊廠長竟然說道：“是我安排卓言去的，我這是越級管理，愿意受到行政部任何處理。”

“哈哈哈，老楊，你終于說實話了，很好，我會把這次你越級安排一個初級鉗工的事件上報給總局，至于結果，就看你造化了。”

卓言看著他們的嘴臉，王軍又替楊廠長說話了。

“夏部長，按人數楊廠長也比你多很多，一個廠長安排自己的員工干什么，與你行政部有什么關系？

再說，原本廠長就屬于副總的直屬下屬，你們都是平起平坐，你在這里耍什么官架子？你也可以舉報我不配合你，懟你了呀？

后天新上任的副總就來了，你就等不到她來嗎？急著給老楊使絆，你那點心思誰不知道。”

龔俊杰“呸”了一聲。

“你說得倒好聽，局里再三說聲明這臺機器來之不易，任何人都不能動，卓言私自動用，就不能受到一點懲罰嗎？他是你什么人？”

“龔俊杰，你知道這臺機床是老楊在局里熬了三天三夜才要來的，他沒有支配權？當時，你們都自掃門前雪，誰關心過三廠的死活？現在卻來指手畫腳。”

二廠廠長劉海洋比較老實，平日里很少說話，此時也忍不住說了幾句。

“老楊是我們永鴻機械廠資格最老的，也是第一個當上廠長的，多少給點面子，再說，這是三廠的事情，他自己會解決，我們操什么心，散了吧！”

“等等，老劉，你怎么回事？這事真不關你事？”

“那你們處理，我還很忙。”

“那我要是要開除卓言呢？”

“不行。”除了龔俊杰和夏至其余都異口同聲喊道。

“為什么要開除我？

我去操作數控車床根本就不是楊廠長的安排，而是我的直屬領導夏至，夏副主任的安排，這樣不公平地對待，我不服。”

夏至這下慌了，他惱羞成怒一把抓住卓言的衣領吼道：“你別亂說，你一個初級鉗工我會派你去？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是我安排你的而不是楊廠長？”

“大家都看到了，夏至打我，我要報警……”

夏冬青居然無視，而是對楊廠長說道：“老楊，如果卓言拿不出證據證明是夏至安排的，我就立刻開除他，并以偷盜的罪名送他去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