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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厚顏

  • 魏逆
  • 茶漸濃
  • 2917字
  • 2023-06-14 18:17:24

江東大規(guī)模的軍事行動,瞞不過魏國。

入冬無多久,魏國細作便陸陸續(xù)續(xù)傳回來江東大嚴、多部兵馬在南岸牛渚磯一帶聚集的消息。

對此,滿寵毫不意外。

亦或者說,在曹真伐蜀伊始,他便料定了江東必然會有所為。

只是沒想到賊吳孫權(quán)竟是如此磨蹭,放著雨水充沛的秋季不動兵,反而在江河水量減小的冬季躍躍欲試而已。

在確鑿了軍情后,他便上表廟堂,請征發(fā)兗州的士家以及豫州一部分郡兵前來協(xié)防。

對,他沒有請?zhí)熳硬軈鼻仓熊娗皝怼?

這倒不是他自大,覺得冬季來犯的吳兵不足為懼。

而是知道請示了也沒用。

蓋因不少洛陽中軍都參與了伐蜀,如今才剛剛回來駐地休整,不管是士氣還是軍心,都不具備再次馳援的可能。

至于僅僅依靠戰(zhàn)力不強的士家與郡兵,能否抵御賊吳的入寇嘛~

滿寵覺得足以。

壽春以下已然沒有黎庶,零星分布的屯田也早就收割入庫,他犯不上出城與賊吳鏖戰(zhàn)。

且正值冬季江河水淺之際,江東賴以稱雄的水師很難策應(yīng),未戰(zhàn)魏國便增了兩三分勝算了,以淮南戰(zhàn)線常備的一萬五千精銳,賊吳又能奈他何?

是的!

滿寵只是打算扼守城池不失而已。

并沒有冀望著,督兵出城與賊吳大戰(zhàn)以獲大捷之功。

夏侯惠則是不同。

在得悉細作傳來消息且見兗豫二州的兵將陸續(xù)趕來淮南聚集后,他心中亢奮莫名,終日帶著斥候游蕩在外“恭候”著江東大軍到來。

且每每細作或斥候刺探到的異常,事無巨細他皆親自過目分析,然后才上稟回去。

任事之勤勉,就連滿寵聽聞了都暗自贊了聲,覺得年輕人歷經(jīng)過敲打后還是能有些長進的。

當然了,滿寵這是誤會了。

夏侯惠不過是期待著軍功罷了。

他向天子請命來淮南,心心念念就等著這一刻啊~

只不過,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態(tài)讓他很是沮喪。

就在兗豫二州兵馬趕到淮南約莫七八日后,作為江東在江北前哨的濡須塢,還真就派出了大小二十多艘戰(zhàn)船作為前驅(qū)進入了巢湖。

但沒有上岸。

只是小心翼翼的游蕩巡查了一番后,見魏國早有準備便歸去了。

且連已然抵達橫江浦與濡須口等渡津的水師也撤離了!

似是如去年春季那般,孫權(quán)打算兵犯淮南,但卻被早早得悉消息的滿寵先行屯兵在西陽扼守,故而以無利可圖而作罷。

不武如孫權(quán),又一次被我魏國“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了嗎?

不僅是夏侯惠有了這個疑惑,諸如王凌與文欽也都是如此認為。

而軍情傳到洛陽廟堂后,天子曹叡與袞袞諸公也皆是這個念頭,便詔令滿寵遣歸兗豫二州的援軍。

但滿寵沒有依詔而行。

乃是上表聲稱前有石亭之戰(zhàn)、今有魏伐蜀不利而歸,彼賊吳必然會有輕視魏國之心。恰逢洛陽中軍師老兵疲、難以馳援淮南之際,彼等不會錯失北來的戰(zhàn)機。而今未臨陣便大舉退還,恐是見兗豫二州援兵已然趕到布防,便想著佯裝罷兵來麻痹魏軍,等魏軍撤兵后,在依托精銳水師的便利行趁虛而入。

如此,他請示廟堂暫緩遣回兗豫二州的援兵。

作完上表,滿寵還將計就計了一番。

乃是下令所有城池、戍守點每日登上城墻與營寨矮垣戒備的士卒減少三分之二,且對應(yīng)的讓部分將士改吃干糧、減少每日造飯的炊煙,以此來迷惑賊吳,讓孫權(quán)以為魏國的馳援兵馬已然歸去了;也會欣喜的自以為得計,督兵還復來攻。

而事實上,果不出滿寵所料。

僅是在十余日后,賊吳兵馬大舉復來,大小戰(zhàn)艦幾乎塞滿了濡須水。

只不過,待他們將要圍困城池與營寨攻打的時候,陡然發(fā)現(xiàn)魏兵將城頭也塞得滿滿的,然后.......弓弩一箭不發(fā)、鼙鼓一聲不鳴的打道回府了。

這次不是佯退,而是真的走了。

細作傳回來了十分確鑿的消息:就連大江南岸的牛渚磯,都已然是舟船兩三只了!

這種將興兵作戰(zhàn)當作踏青郊游的兒戲做風,讓夏侯惠無語至極。

也郁悶至極。

合著,想從賊吳孫權(quán)身上蹭些功勞,還要看運氣的?

他在這一刻,終于知道先前石亭之戰(zhàn)時,明明江東都有叛逃的將率跑來魏國告密,聲稱建業(yè)已然大嚴、各部兵馬聚集,周魴恐是詐降后,曹休仍舊一意孤行的進軍了。就賊吳孫權(quán)這種作風,任何在淮南呆著久了的將率,都不免會有輕敵之心啊~

不過,空歡喜一場的夏侯惠,并沒有沮喪多久。

在滿寵食邑沒有累增近萬戶、“滿數(shù)十”的名號沒有出現(xiàn)之前,他遲早會等到賊吳孫權(quán)兵臨城下的那天。

光陰如白馬過隙。

未幾,已然是暮冬十二月。

淮南戰(zhàn)線常駐的各部精銳,也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輪休告假省親。

這倒不是行伍中還有歲末輪休的慣例。

而是至少在半年之內(nèi),都不需要擔心江東興兵來犯了。

不知道是因為原先荊南各郡乃是歸屬于蜀國的干系,還是因為江東對荊南剝削太過,在冬十二月時武陵郡的五溪蠻,聚眾起兵反吳了!

武陵郡山脈縱橫,五溪蠻繁衍之處山深道遠,吳國想討平叛亂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且內(nèi)部叛亂沒有被控制在一定范圍內(nèi)之前,江東也不可能興兵對外。

故而,魏國淮南放松警戒,讓兵將得以輪休之時也就不奇怪了。

斥候營也迎來了輪休。

雖然已經(jīng)補齊了三百之數(shù),但除去日常在外當值巡視的人后,營地也變得空空蕩蕩的。

這讓夏侯惠百無聊賴。

前番他被天子曹叡私召去許昌,算是輪休省親過了,自然也不能離開。

而諸如蔣班、陳定等能插科打諢為樂的人也都輪休歸去,讓他想以俸祿請宴同樂的人都沒有了,終日在營地內(nèi)以射箭舞槊來打發(fā)時間。

如此反復了七八日,他終究耐不住寂寞,用半個月俸祿換了些美酒跑去騎兵營“賄賂”騎兵主官。

為了能光明正大的偷師。

騎兵營的主官姓張,冀州中山郡人,已經(jīng)四十出頭了。

官職雖然只是偏將軍,但地位猶在其余其他督領(lǐng)兩三千人的雜號將軍之上。

因為騎兵截然不同的戰(zhàn)術(shù),讓他在戰(zhàn)場上就是名副其實的“偏將”。

而夏侯惠之所以去巴結(jié)他,就是想著以普通騎卒的身份,加入騎兵營的日常操練中,趁機偷學騎兵譬如侵擾、奔襲、包抄、追擊以及蹈陣等戰(zhàn)術(shù)指揮。

這些可不是弓馬嫻熟就能勝任的。

另一緣由,則是他來淮南壽春不止于想立下功績,更是想學習如何督兵作戰(zhàn),將兵書之上的領(lǐng)悟得以實踐,避免紙上談兵。

在淮南數(shù)個月時間里,他已然大致熟悉行伍中的事務(wù)。

但對如何行軍落營、排兵布陣以及臨陣指揮等實際操作,卻是一知半解。

沒辦法,他被諸多雜號將軍給排斥了。

每每想進入步卒營地觀摩演武時,都被那些雜號將軍以分屬不同為由,將他攔在營地之外。

再者,淮南戰(zhàn)場以守御為主,幾乎沒有奔襲或者野外鏖戰(zhàn)之時。

也讓他沒有機會學習行軍落營等。

而騎兵曲,就是他唯一能有機會偷師的地方了。

蓋因騎兵曲日常操練都是在城外,且斥候營雖然有自主權(quán)與直接向征東將軍府上稟,但名義上還是隸屬于騎兵營的。張騎督就算不待見他,但也沒有理由不讓他進入營地內(nèi)。

是的,騎兵營的主官對他有些不待見。

緣由不是與其他雜號將軍一樣,覺得夏侯惠日后會取代自己而心生厭惡。

而是源于先前夏侯惠擅自偷襲阜陵戍守點的事。

在陣亡的十數(shù)騎卒中,三人都是他的鄉(xiāng)閭........

雖說,那次偷襲被朝廷賜下賞賜,戰(zhàn)死者也不乏撫恤,且夏侯惠也被滿寵罰去守了一個月的城門,相當于主官受罰士卒得利,但張騎督猶意難平。

他來淮南任職六七年了。

早年隨他一起來淮南的鄉(xiāng)閭有五六十人,在石亭之戰(zhàn)后僅剩下了十數(shù)人。

如今因為夏侯惠又少了三個,這讓他作家書歸去的時候,都覺得有點無顏面對父老。

賞賜也好,撫恤也罷,能抵人命嗎?

能讓在鄉(xiāng)閭終日倚門翹首期盼著征卒歸來的家小歡顏嗎?

豎夫!

貪功擅行,喪我鄉(xiāng)閭!

帶著這樣的想法,張騎督每每見到夏侯惠之時,都側(cè)頭斜眼睥之,將不待見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只不過,不待見歸不待見,在近數(shù)月的時間里,他還是與夏侯惠共飲了數(shù)次,彼此算是熟悉了。

并非他貪圖酒水之美,更亦非他心志不堅。

而是......

奈何夏侯惠厚顏不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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