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銳一愣,哪怕他心有準備,可仍覺得無法接受。
“她……還有治愈的可能嗎?”
“目前我還不敢下結論,也許有康復的可能,但如果病情繼續惡化下去,又找不到骨髓匹配的人……那就不好說了。”
醫生的語氣十分凝重:“時總,我去跟同事商量一下治療方案,你們先聊。”
時銳和蘇沅對視一眼,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過了一會兒,還是蘇沅打破沉默,她看著時銳有些不忍心道:“你說我還可以活多久?”
聽到這句話,時銳心中一痛,眼淚差點流出來。
蘇沅的意思他很清楚,白血病惡化幾率很大,或許她最終也逃脫不掉死亡的命運,就如同上輩子一樣。
“沅沅,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給你找骨髓移植。”
時銳將蘇沅抱入懷中,輕聲安慰。
“嗯。”
“沅沅……”
男人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驚恐和害怕,蘇沅心中疼得厲害,對于自己發病倒是沒有什么感覺。她放軟聲音安慰時銳:“你別哭,你哭我會難受的。”
蘇沅伸出素白小手,輕輕撫摸上時銳的臉頰,男人臉頰被淚水打濕,她看得心疼。她想安慰,卻發現自己喉嚨干啞,說不出話。
時銳的眼淚越來越多,蘇沅只能抬起另外一只手,幫他擦拭眼淚。
看著懷中他愛了兩輩子的人,時銳心中滿是心疼和痛惜。
他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上輩子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同樣的痛苦他沒法再承受一次,時銳的手掌摩挲著蘇沅的臉頰:“沅沅,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時銳從未像現在這般絕望過。
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可以守護蘇沅一生一世,但是現在命運重新上演,這讓他如何不感到絕望?
他不知道這輩子蘇沅的病情會不會惡化,他也無法預測最終的結局會是什么樣子,但是時銳知道,如果蘇沅再一次離開自己的話,他會支撐不下去的。
他的沅沅,就是他的生命,他沒法沒有她。
蘇沅的身上開始浮現出跟上輩子一樣的瘀斑,時銳看得焦急,卻是不知道自己能幫上她什么忙。只能每天不停的催促醫院,動用時家的全部力量去找可以給蘇沅骨髓移植的人。
“再吃點。”
時銳把蘋果切成小塊送到蘇沅唇邊,她如今的面容跟上輩子越來越像,孱弱、蒼白,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我不想吃了。”
“再少吃一點。”
時銳把手中的刀放回到盤子里,輕聲哄著小姑娘,他拿起勺子舀了粥,又輕輕吹了吹才送到蘇沅嘴邊:“這是我親自熬的,放了你喜歡的青菜和海鹽。”
“嗯。”
蘇沅乖巧張口。
強忍著淚水,蘇沅一口口吃下時銳喂到嘴邊的白粥。她抬眸看著時銳,她想要把眼前這個男人的面容印在心里,可抬眼她看到的是時銳眼中的擔憂與心疼,還有濃濃的不舍和眷戀。
蘇沅垂眸,豆大的眼淚從臉頰滾落,灼熱的溫度燙得時銳手微微一抖,心尖也如同別人牢牢攥著一般,讓他覺得呼吸困難。
“沅沅,別哭。”
時銳強撐著微笑,溫柔的撫摸蘇沅的長發:“別哭,你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陪著你,小滿也會一直陪著你。”
“嗯。”
看著浴室中蘇沅消瘦的身體,時銳狠狠抿唇,為她擦干身上的水珠后,時銳扶著蘇沅到床上,輕聲哄著她睡覺。
時銳站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他的妻子,她此刻虛弱無助的模樣,讓時銳想到了上輩子的蘇沅,那個站在風雪中,臉色慘白最后倒在地上的小姑娘。
蘇沅的睫毛輕輕顫抖著,時銳一驚:“沅沅,別害怕,我在你身邊,這輩子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無論你去哪里。”
時銳坐在床邊,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蘇沅的臉頰,他的眼底滿是寵溺與心疼。
他自詡是個堅強而冷漠的人,自他出生以來,自己唯一一次崩潰就是在太平間見到蘇沅的尸體,可這次,時銳覺得自己撐不住了。
今天晚上的蘇沅,讓他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心酸與無奈,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撫慰自己的恐懼。
“沅沅別怕,有我在你身邊,別怕。”
時銳的手不停撫摸著蘇沅的后背,嘴里不斷重復著,不像是安慰蘇沅,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的話似乎有魔力一般,蘇沅漸漸安穩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看到蘇沅睡著的模樣,時銳才松了口氣,他轉身離開房間,走到客廳中坐下。
掏出一根香煙點燃,時銳并不吸煙,但是今夜的他需要借助尼古丁來平復內心的煩躁,讓自己的大腦變得空白起來。
時銳微瞇雙眸,煙霧繚繞在房間,讓他整個人顯得迷茫而孤獨。他腦中不停回想著自己跟蘇沅在一起的日子,他們相處的畫面,前世、今生。
上輩子他對蘇沅的傷害,對蘇沅造成的無數傷害,都讓時銳難以呼吸。鼻尖微酸,時銳強忍著落淚的沖動,他還沒有補償夠,沒有把自己的一輩子賠給蘇沅,可是他的沅沅,卻沒有時間了。
蘇沅的身體正在慢慢衰敗下去,他能感覺得到。
而且讓他不能理解的是,蘇沅身體的衰敗程度跟上輩子沒有經過治療的時候一模一樣。他耗費了時家很多資源,都沒能延緩這種速度。
時銳夾著香煙的手微微顫抖,他忍不住心中的恐慌。
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時銳接聽,他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讓人振奮的好消息。
“時總,找到可以跟太太匹配的骨髓了,太太有救了。”
黑夜中,猩紅的煙頭燃至根部,灼燙到了時銳的手指,他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直到手機那頭傳來嘟嘟聲,時銳才猛地清醒過來。
他捂著雙眼,淚水滾落在掌心中。
真好,真好,他的沅沅,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