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啊,你負責把懸賞通知打出來,既然上面有明確指示,咱們必須要盡快實行,今天我就要看到通告出來。”
“英子,目前手頭的案子盡量加急辦,如果接到新的案子直接送到二隊,都別給我閑著!”
“文祿,跟所有同事說,這個月雙倍加班費,結一個案子一份獎金,哪組破的哪組領。大家還有什么要報告,沒有的話該干嘛干嘛。”
張景瑞掃了一眼在座的同僚,“那就這樣,散會...”
“老張!”剛做完筆記的文祿伏案而起,“那個什么,上個月省里派的那個文職,開會前就到了,現在正審訊室坐著呢”
“怎么回事?咋跟審訊室呢?”
“嗨,他非說要熟悉熟悉工作環境,我這不忙著來開會,就讓倆輔警帶他熟悉一下。”
張局長吸了口氣,“你,唉,我去找他,你趕緊干活”
話音未落,張景瑞拉開會議室的門,正要往出邁步,剛好一個高個大漢正懟在門口。局長急忙扶住門框,努力不讓自己撲倒在他的懷里。
“局長好!”甕聲如雷,又嚇得張景瑞一哆嗦。
“哎喲我,這什么...你誰啊?”局長先生站穩身形,帶著三分生氣七分慌,皺著眉喊道。
大漢笑著彎下腰,“我是新調來的記錄員,岑雄,您叫我小岑就行。久聞張局長大名那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風采亦如傳聞,幸會幸會”
借著他自我介紹的功夫,張景瑞用眼睛量了量面前這個年輕人,身高得有一米九出頭,皮膚白凈的很,倆眼睛卻一大一小還一上一下,一張大嘴咧著笑著,看著假的不行。
張景瑞雖然上來就被他嚇了一跳,但卻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因為他自己眼睛也是一大一小,見著領導時的假笑跟他如出一轍。正所謂王八看綠豆,什么人找什么人。
“行,我叫張景瑞,咱這的局長,大老遠的來這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待會我給你安排工作內容。”
“哎對你是哪的人,今年多大了....”張景瑞領著岑雄邊走邊問,順便跟他說了說最近的情況。
原來,省里最近下達了指令,說是中央嚴查各地區公安的工作,掃黃掃黑,要求各地區加強工作效率。
上面要開大會了,趕緊湊出點業績好匯報,并給每個局都撥發了一筆補助款,還都派了一名文職人員協助工作一段時間,回去的時候上報一下各局情況。
岑雄就是被派到紅房子區的文職,現在,他已經了解了當地的一些情況和工作內容。此時他正與張景瑞討論一些積壓案件的始末原委。
“局長!”砰的一聲屋門被推開,一名警務人員踉蹌而入,“局長,平溪村有人報案,當地人在河溝里發現一個學生尸體,死的可慘,剛撈上來,您看...”
“你去著車,小岑,跟我一起來。英子!英子!”張景瑞一邊穿外套往外走一邊喊著人。
“英子,叫上一隊,平溪村,有命案。”
平溪村,因為地形的緣故,在戰爭時期是個經常打游擊戰的地帶,如今已是個有些規模的村子,還有學校和醫院坐落在此,住在這里的人都是老鄉鄰了,少有外人出入。
局長和岑雄一行人已經到了河邊的案發地,此時村民們全都圍聚在此,先到的警員趕忙適當性的圍一下現場,阻止無關人員靠近。
死者是村里學校的一名學生,名叫劉亭含,14歲,男,尸體被發現于村南邊河溝的淺洼處,尸體多處骨折,并附有擦痕和淤青。
其父母是村里人,此時都在現場,母親失聲痛哭,多次沖向尸體被警務人員攔下。
父親也到了現場,像傻了一樣正愣愣的跌坐在地上,嘴里輕喚著兒子的小名。
岑雄繞著尸體周圍轉了數圈,尸體周邊并沒有什么值得引起關注的事物。
現場的村民眾多,幾乎全村的住戶全都來看熱鬧了,所以很難根據腳印做什么文章,哪怕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也需要大量的時間排查。
草地上只有尸體被發現后從河溝里拖出來時的些許痕跡,初步可以判斷,這里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有可能是犯人通過什么方式把尸體轉移過來,或是從河溝上游漂下來的。
此時張局長正極力穩住受害人家屬的情緒,并指導警員疏散無關群眾,只留下了與被害人或多或少有關系的還有對案情有幫助的村民。
蹲下身,岑雄檢查著尸體的情況,良久,他驀然站起,看向死者的父親,只見他還呆坐在原地,恍恍惚惚。
突然,岑雄感受到另一個目光也盯著劉亭含的父親,那個人正蹲在地上抽煙,雙眼平靜,卻又蘊含著什么,像是玩味,又像是審視。
岑雄閃身幾步,從側方走到了那人身邊,也蹲了下來,拿出香煙抽了起來。
“可憐人吶”岑雄呷了一口煙,用余光掃了一眼那人,嘆聲說道。
那人頭都沒回,從嗓子眼擠了一聲嗯。
“阿伯,您覺得這事像是什么人干的?”岑雄接著問道。
“沒準是自殺呢。”
“您別開玩笑,他身上沒一處好地方,怎么可能是自殺。”
“他爹老打他,傷是老早前留的了。”
“死者身上確實有舊傷,但是重要的幾處要命傷全是新的,雙腿腿骨骨折,胸腔大出血,內臟破裂,身體各處都有硬物大力毆打的痕跡,他爹這么恨他?”
那人轉過頭認真的看了岑雄一眼,“我咋知道,我又不是他爹。”
說完后,那人彈掉煙頭,又撇了岑雄一眼,轉身向村里走去。
“小岑!干他媽什么呢,快過來做記錄。”張景瑞往這邊罵道。
“得嘞,來嘍”掐滅煙,岑雄一路小跑回到現場,開始了他的工作。
包括岑雄在內的一隊警員忙里忙外,直到日頭漸落,才將將完成現場的勘察任務,尸體也被送去做尸檢。
除了一些基本的人物關系外,村民們幾乎沒能提供什么有幫助的線索,只知道了劉亭含平日里獨來獨往,父母多年前離異,父親曾打罵過孩子。警員在其家中找到了一根帶有血跡的木棍,目前正在送去鑒定。
回到警局的張景瑞揉了揉太陽穴,翻開白天的筆錄,了解了大概的情況:劉征是劉亭含的父親,無業,離異,經常飲酒。承認曾實施過家暴,但否認殺害兒子,稱昨天放學后兒子就沒回家,自己喝酒過量未出門找尋,第二天尸體被人發現后才得知兒子死訊。
其母王芬經營一家小賣部,因為與劉征和劉亭含不住在一起,是聽到村民們的叫喊后才得知兒子已死。
發現尸體的是一幫去上學的孩子,他們被嚇的不輕,模模糊糊的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
張局長合上筆錄,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辛苦了,我一會再仔細看看,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的活兒更重。對了,懸賞通知出來了沒有?”
“出來了,明天我就發出去。”
“好,明天再去趟平溪村,告訴他們懸賞的事,看能不能獲得更多的信息,爭取這兩天就把這案子結了。”
“是!那我先回去了,您也早休息”說完,小王披好衣服,跟夜班的同事們道了別。
“小岑啊,你也先回去吧,明天早點過來。”
“那局長您辛苦,我也走了,明天見。”說罷,岑雄轉身就要離去。
“哎小岑啊,你來的時候開車了嗎?”張景瑞回過身問道。
“沒有,我走回去就行,離著不遠,就東邊那個福喜賓館。”
“東邊那福喜賓館...那不離這十多公里呢嗎!這么晚你走回去?不行不行,我找個人送你回去。小李啊,來....”
“別,別,沒事的局長。”岑雄趕緊拉住張景瑞,“大家都這么辛苦,再麻煩人家多不合適,而且我還不太困,溜達一會回去正好睡覺。”
“那哪行,你開我車走”說著,張局長掏出自己的車鑰匙。“就外面那灰色的車,哪怕你今天走回去那明天怎么辦,還走這么遠過來?我這可不許遲到。”
岑雄把車鑰匙往回一推,“局長您放心,我身體好,沒...”
“你行了,別廢話啊!趕緊去”,說著,張景瑞一把把車鑰匙往岑雄懷里一塞。
岑雄看著手中的車鑰匙楞了一下,一些未曾出現過的感覺,或者說是忘卻已久的感情仿佛又悄然蘇醒,在胸中若隱若現的蕩漾。
“多謝您了。”岑雄向張景瑞深鞠一躬,張景瑞皺著眉擺擺手,轉身進了辦公室。
坐進車里,岑雄調試了一下座位和反光鏡,“真是好久沒開車了,就十幾公里,應該...沒事吧。”
正在翻閱筆錄的張景瑞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應該...會開車吧...”
到了賓館,泊好車,岑雄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是不辱使命。”
回想起上次開車,還是十幾年前在爸爸懷里的時候,停車場里,兩只小手指揮著方向盤,爸爸控制著油門和剎車,穿行在車與車之間。
過路的行人透過車窗看見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在駕駛,紛紛慌忙避讓,那樣子真是可笑極了。回憶至此,他不禁入了迷,往事種種,皆是浮上心間。
良久,岑雄才熄了火,穩了穩心神后走出車外。
此時,若是有人仔細觀察岑雄的眼睛,就會發現他的眼眸雖平靜如水,但兩對眼角似是慢慢變得狹長。
驀然間,身形連閃,岑雄已然坐在了賓館的房頂,三層樓的高度對他來說如履平地,蹬踏之間便攀墻而上。
哪怕是周圍有人清楚地目睹了一切,也需要稍加思考,才能回憶起他是如何在剎那間斗轉星移的。
他眼望著西方,那是平溪村的方向。
岑雄辨清了方位,雙腳一點房梁,竄到了旁邊的一顆闊葉樹上。
隨著自由落體的同時,他單腳斜蹬樹干,在兩步之間已經躍出了數十米,而后重新落到地面上,以極快的速度奔馳在樹林之中,順著大道的方向沖向平溪村。
須臾幾刻,岑雄站在村口,看了眼手機,現在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半了。
雖然村民們都已睡著,整個村落沒有一點光亮,他還是繞過民房,小心的向案發地走去。
夜很靜,除了蟲鳴和風吹過草地的聲音之外,小河水流沖過低洼苔石的潺潺聲充斥了整片區域。
看了看四下無人,他又繞著原先發現尸體的位置轉了幾圈。
“這里離住房區太近,而且沒有血跡和爭斗的痕跡,不應該是案發現場。”觀察了半天后岑雄想著。
“這村子半夜也沒個光亮,既然視野不佳,不如我先熟悉一下地形”想到這兒,他便沿著河邊,向東邊的上游走去。
“如果是犯人把尸體運到這里的,那必然會留下痕跡,可是這四周空曠如野,并未發現任何線索。話又說回來了,犯人為什么選擇把尸體放在這么明顯的地方,剛過一晚就被發現了。”
行走一路,岑雄發現這條河一點都不淺,而且因地勢原因,水順流直下,且淺洼處只有案發現場那一塊,“這么看的話,尸體是有可能從上游飄下來的。”
走著走著,忽的發現遠處有一個高高的地方,岑雄緊走兩步,發現是一個塔樓,主體是石頭砌成的,盤旋的樓梯是由粗大的木樁嵌在石墻內構成。
岑雄站在塔樓近前,仔細觀看,這塔樓得有十五六米高,看上去已然是經年累月,殘破的痕跡隨處可見,有些地方的結構甚是不穩,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
“這怕不是村子里最高的地方了,連學校都沒有這么高。正好我上去看看,從高處再觀察一下這里的地形。”想到這,岑雄提起一口氣,蹬墻踩梯,猶如被人用繩子拉上去一般攀到了塔頂。
塔頂的邊緣被石墩圍住,防止有人跌落,在最中央的地方還有一個石柱直直的立在那里,粗約兩人合抱,高約四五米,這也是整個塔樓的支撐柱。
岑雄走到邊沿,向遠處瞭望,整個村落幾乎盡收眼底,只是因為天黑的緣故,稍遠一點就看得不是很清晰。
正當岑雄思考時,石柱之上突然掉下來個黑影,奇怪的是,落地之時沒有絲毫的聲音,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地上一樣。
可哪怕就是這么微小的動靜,岑雄也是盡收耳底,同時也是心中一驚,本能地向側方躍出一步,半蹲身體,死死地盯住那團黑影。
“什么人!”岑雄低聲試探道。
“你反應真快,好多人都聽不到的。”說話的是個小孩,大約十歲出頭的年紀,咧嘴笑著大搖大擺的向岑雄走來。
“你這孩子”見是一個孩子,岑雄的警惕放松了一半,但也深深震驚于這個孩子的身手,落地竟然如此的輕巧。
“他到底是怎么上去的?”這是目前岑雄心中唯一的疑問,四五米沒有梯子也沒有任何借力點,他竟能上下自如。
按下心中的疑慮,他問出了一個更大的疑惑:“孩子,這么晚你在這里做什么,你是這個村里的孩子嗎?”
“我不住這個村里,但是我常來這里玩,我家住在那邊。”說著,小孩用手指向了村子的反方向,那是一片山林。
“你逗我啊小娃娃,那邊全是樹林,你怎么會住在那里呢?這么晚還在外面玩你父母得多著急。”
“你們都不信我!”小孩突然生起氣來,“我真的就住那邊,師父磊了個石屋,我們就在那邊住,不信我帶你去。”
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小男孩,岑雄不禁大生好感。
“我信,我信”,摸著他的頭,又笑著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兒,岑雄已經放下了戒備,畢竟,以他接觸過的人來看,這種情況合情合理。
“好了,終歸是太晚了,你早些回家吧,如果害怕的話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呢,我還在等我的朋友,今天他應該會來的。”小男孩雙手環抱,鼓著嘴說道。剛才岑雄捏他臉時有些捏疼了他。
岑雄聽后好奇的問道:“你還有朋友要來?也是跟你一樣大嗎?”
“嗯...他應該比我大幾歲,因為他比我高。唔...他經常來這里的,但也不是天天來。每次他來的時候我都和他在這里玩,捉迷藏啊,比賽跳遠啊,還在草地里抓蟲子...”
小男孩撓頭想了想,“嗚...就這些了,然后,他還老是輸給我呢。嗯,前兩天他都沒來,所以我想他應該今天會來,所以我在這等他。”
聽到這,岑雄不禁大感興趣,深更半夜竟然還有孩子在這玩游戲,家人都不管嗎?時代真好啊...
想到此處,他心中突然浮上一層陰霾,他試探著問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青青,你叫什么?”
“我叫岑雄,那你那個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他叫劉...亭含,好繞口的名字,每次說出來都很別扭...”
果然,那一絲猜想竟然真的應驗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說明劉亭含經常來這里,說不定這里有什么線索。
想到此處,他開始仔細的觀察周圍的環境,一邊找尋著蛛絲馬跡一邊對小男孩說道:“劉亭含也是我的朋友,他跟我說,今天他不會來了。”
“啊,那他什么時候再來啊,他已經好多天都沒來找我玩了。”
“嗯...他最近可能都不會來了...”一邊說著,岑雄摸到了石墩上一些異樣的凹凸紋路,但是天太黑了,實在看不清楚。于是他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向那里。
“你干什么!太晃眼了快關上,關上。”
“好好,不好意思”他只看清了個大概,就立馬關上手電筒。那是一些被刻在石墻上的圖案,還有一些像是血跡的黑色斑塊。
“終于被我找到了”岑雄心想,“只要有一點線索就能追著查下去,看來這個案子可能沒那么簡單。”
“月亮這么亮你都看不見,你真是個大瞎子!”小男孩揉著被晃到的眼睛,抱怨著說道。
抬頭看了看天,今天分明是云遮月,光線差的要命。岑雄問道:“青青啊,你能幫我看看這上面刻的是什么嗎?”
青青驕傲的走上前,“你眼睛不好,還是我來吧。”他蹲下身,仔細觀察起了墻邊,“這有棍子,繩子。這應該是,這刻的是什么啊,看著像是個瓶子。”
岑雄思索良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今天太晚了,還是明天天亮后再來仔細搜尋吧,這里應該會有更多的線索”
想到這,他站起身,又摸了摸青青的小腦袋。
“好了,你的小伙伴今天也不會來,時間太晚了,早點回家吧,你帶路,我送你回去。”
“不,我自己回家,既然他不來,那我明天再來,我就不信他天天都不來。”青青氣鼓鼓的跺跺腳,說完就往塔下走。
岑雄苦笑了一下,“還是我送....”話未說完,只見青青一個縱身跳下塔去,幾個箭步就竄了出去,慢慢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動作雖沒有自己迅速敏捷,但也不是普通人,更不是小孩子應有的身手。
“好俊的身法,看來這孩子也不是等閑之輩,定是大有來頭。有機會我一定得問他一問。”想到這,他也翻身躍下塔樓,身形連閃,消失不見。
云霧深深的把月光攏在了天上,可能是視線太差,也可能是疏忽防備。岑雄自始至終都沒有注意到一雙眼睛自手電筒閃爍的那一刻就死死地盯住了他。
他更沒有注意到,在他剛一來到案發地的時候,另一雙眼睛,也發現了他。
一大早,岑雄就來到了局里報道,隨后,張景瑞帶領大家再探平溪村。
“大家靜一靜!”張景瑞已經把村里的人全部聚集到了村口,除去一些在村外工作的人,其余所有在村中居住的都來到了村口,甚至為了配合工作,學校都放了假,讓孩子們也幫忙提供線索。
“多謝大家的配合,我們盡量節省時間。昨天劉亭含遇害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為了能及早破案,給被害人家屬一個交代,也為了能夠讓真相大白,我們發出懸賞,提供對案情有關的信息的人,獎勵500。提供重要信息者,獎勵1500。有能指認兇手并且信息屬實的,獎勵10000!這都是政府給撥發的獎金,為了共建一個和諧社會,也為了...”
張局長正說一半,旁邊的文祿在背后輕推了他一下,并在他耳邊說:“說前邊那些就行了,后邊那些他們聽不懂,咱們快點開始。”
“咳,希望大家能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張景瑞說道。
村民們面面相覷,嘈雜聲不絕于耳,可就是沒有一人上前提供信息。
岑雄掃視著眾人,見事情仍沒有進展,便跟張景瑞說:“局長,這一時半會也沒個結果,我想先去找找線索,看能不能發現些什么。”
張景瑞撇了他一眼,“你個文職,你去找什么線索,留在這等著做筆記,如果調查科發現什么還需要你做記錄。”
“局長,我把昨天的發現和具體地點繪了張圖,我去跟著調查科一起,如果有什么細節,我也能及時記下來,您看如何。”岑雄繼續請示道。
“那也好,你先去,如果有什么事我叫人過去找你。”
岑雄如獲大赦一般點頭應是,急匆匆的就奔向了塔樓。
與此同時,村民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些人已經三兩成群的對著某些人指指點點。
這時,劉亭含的母親被攙扶著來到了警務人員身邊,“警察同志,您一定要找出真兇啊,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好不容易拉扯這么大,怎么就....”
話道一半,劉母泣不成聲,她佝僂的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我兒子老實,一直都是被人欺負,從來沒有招惹過誰!我開了一輩子小賣部,你們有些人欠過的錢,賒過的賬,我從來沒跟你們要過,大恩大惠我不敢說,最起碼跟你們無冤無仇,什么人這么狠心非要我兒的命,要讓我知道了饒不了你!”
劉母歇斯底里的怒號壓滅了所有的議論聲,許多村民都低下了頭,感嘆著造化弄人,可憐著命運無情。
突然,劉亭含的父親撥開人群,伸手抓住了一名學生的衣領,嚷罵道:“就是你!就是你們幾個老欺負我兒子,就是你們害死了他,是不是!”
被抓住的學生一縮脖,望著死者父親那暴怒的雙眼,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他哪見過這陣仗,一時間就愣在了原地。
警務人員見狀連忙上前分開二人,村民也幫著保護孩子。被拉開的父親急的滿臉通紅,指著那群學生繼續喊道:“絕對就是你們,警察同志,就是他們,我見過好多次了,那幫學生老打我兒子,下手都可狠了,有幾次回家都鼻青臉腫的,一定是他們!警察同志,你得把他們抓走。”
被松開后的學生還沒緩過勁來,面色難看的整理著衣服,粗重的喘息聲不絕于耳。
邊上其他的學生趕忙圍上來,有的滿色慌張,低下頭來一言不發,看來欺負劉亭含是確有其事。
還有性子較強的,沖上前來喊道:“我們確實欺負過他,但都是開玩笑,我們從來沒想過要害他!你這個當爹的打他比我們狠多了!劉亭含每次請假都是因為你打的!”
“對!你虐待他!”
“你個酒鬼!是你殺的他!”慢慢的,越來越多的學生站出來指責父親,話也越說越難聽。
“小兔崽子,我非得弄死你們!”
劉亭含父親惱羞成怒,在地上撿了塊石頭就向那群學生扔去,警察慌忙阻攔,所幸沒人受傷。
張景瑞也一直在勸阻著,看到劉亭含父親拿石頭砸學生,他不由得沉下臉來,一指劉亭含的父親,“把他給我帶走!”
轉過頭,又看向學生們,“你們也好不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現在人死了,你們其中傷害過死者的人都是犯罪嫌疑人,小王,查查都誰曾經欺負過死者,也全帶走問話!”
另一頭,岑雄一路沿著河邊直上,快步走到塔樓近前,見四下無人,便兩三步跳上了樓臺。
亦如昨晚場景,岑雄找到了那些記號,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樓臺上的血跡并不止一處,如果猜測不錯的話,同樣黑色如墨的痕跡竟有八處之多。
蹲下身,岑雄仔細的觀察起了那些記號,看得更加清晰后,岑雄發現圖案也有許多,能依稀辨別出來有棍,鐵鍬,長條彎曲的繩狀物。
“這是,耙子?”岑雄看著倒數第二個圖案思索道。最后一個圖案正是昨晚看到的瓶子,它被刻的尤為深陷。
搞不懂其中緣由,岑雄拿出手機給這些圖案拍了個照,隨即站起身,環顧著四周。
日光之下,村鎮的全景無一余漏的映入了眼光,沿著發現尸體處的河溝更下游是村子里的學校,旁邊稍矮一些的是醫院。
視線向右移動之下,是民房和劉亭含母親經營的唯一的小賣部,接著是大門,隨后又是民房叢立,劉亭含父親的屋子也在這一區域。
再向右看,村子里最后的地界是一片墓地。
墓地周圍被籬笆墻圍著,小山包似的墳頭每一個都相距的很遠,有些卻很近。
看得出來,這些村民較為看重死者的安身之所,所以才安置了這么大一塊區域作為墓地,而此地也與塔樓正位相對。
正當岑雄琢磨之際,塔樓下面有人喊道:“小岑!小岑!”
岑雄向下一看,文祿正在向自己招手,“小岑,快下來,局長讓咱們去做筆錄,我找半天沒找著,你咋跟這呢?”
岑雄連忙答應一聲,縱身一躍便落到地面。“我看前面沒什么事,就過來觀察一下,咱們已經收隊...”
“小岑!你沒事吧?你,你就這么跳下來了?這得小二十米吧!你!”
看著文祿那驚訝的表情,岑雄這才想起剛才的舉動確實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慌忙解釋道:“我以前練過那個叫...跑酷,底子還在,沒大問題哈哈哈。”
文祿用力拍了一下岑雄的肩膀,“你小子,人才啊!你怎么干了文職了?你這兩下子可以啊!”
文祿眼中的崇拜和欣賞搞得岑雄不知如何解釋,便順水推舟道:“嗨,也就那樣,不過比很多新手可強多了,當時練的時候不少受傷呢”
“那可得小心,這年頭,身體最重要。”
“可不是,我現在注意多了,以前那陣....”
兩人聊著,開車回到了局里。
來在局里,兩人快步走到審訊室,透過玻璃,能夠看到張景瑞正在里面,二人推門而入。
“張局!”二人異口同聲的報道。
張景瑞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文祿,你跟小劉去孩子們那屋,小岑你留下來跟我審劉征。”
文祿應了一聲退了出去,岑雄拿起紙筆開始準備做筆錄。
“接著說,你跟你媳婦離婚之后呢?”張景瑞喝了口茶,靠在椅背上詢問到。
面前正坐立不安的正是死者劉亭含的父親劉征,今年42歲。
據他剛才的交代,他年輕時幫著村里的老陳種地,老陳去世后,他家里就搬到城里住了,自那之后,劉征一直便是無業狀態,十二年前妻子王芬與其離婚。
“離婚之后還咋的,還能咋的。”劉征低著頭嘟囔著,他顯然很厭煩這種調查問話。
“我問你離婚之后孩子的事怎么解決的?是跟你還是跟你前妻,怎么處理撫養問題的,能聽懂嗎?”
一連串磕磕絆絆的回答讓張景瑞也是頭大。只有不停的問,換著法兒的問,才能略微彌補一點劉征在語言表述上的匱乏。
劉征搓了搓手,聳聳肩膀,“孩子指定是跟我,每周末上他媽那一趟,小的時候我帶著去,后來孩子上小學了就自己去。”
“周幾去?”
“說了周末去,周末去,聽不明白還是咋。”劉征煩躁的抱怨著。
張景瑞又喝了口茶,隨后掄起茶杯,向劉征腳邊使勁扔去。“啪”的一聲,玻璃茶杯被摔的粉粉碎。不止劉征,連坐在一旁的岑雄也被嚇了一跳,他趕忙在記錄冊的尾頁寫上,“脾氣大,能升職”
茶杯里的熱水濺到了劉征穿著拖鞋的腳上,燙的他激靈靈一縮,“周六去周六去。”他小心的抬頭撇了一眼張局長。“脾氣恁大”這話他現在只敢在心里嘀咕了。
張景瑞也沒拾茬,仿佛剛剛茶杯不是他摔的一樣,接著問道:“每次待多久?”
“每周都是周六早上去,周日晚上回來。”沒有拖泥帶水,就因那點小小的刺激,讓劉征的腦袋瓜子都聰明了不少,終于開始有問有答了。
張景瑞盯著劉征想了幾秒,隨后笑著問道:“王芬現在嫁人沒?或者說有相好的?”
劉征抬起頭,愣了一下,又低下頭回答道:“沒。”
“那她現在住哪?”
“她拿著早年間攢的錢在村里開了家小賣部,她也住那里。”
張景瑞回憶了一下,“就是村西邊那個...順順發?”
劉征點了點頭,“對,就是那小賣部。”
“行,小岑,都記全了嗎?”張景瑞拿過岑雄面前的本子,一一查對,“挺好,下面聊點關于你自己的事。”
另一邊,文祿和小劉正在跟學校里的孩子們了解情況。
這些孩子都是劉亭含的同學,之前還很緊張,不過隨著熟絡了,便慢慢開始暢所欲言。
正當孩子們爭先恐后的補充著生活上的細節的時候,一個叫趙磊的孩子突然說道:“劉亭含是被鬼索了命了。”
雖然聲音微弱并顫抖著,但是孩子們聞言全看向了他,臉上多多少少掛著一些恍然和害怕。
這一現象讓文祿頗感好奇,便詢問事情緣由,趙磊看著圍在身邊的小伙伴們,壯著膽子開始講了起來。
“村東頭有一片老墳地,我爺爺跟我說,以前村里有人死了就埋在那,后來大約十年前的時候...”
說到這,趙磊開始害怕的支支吾吾起來,文祿見狀便安慰道:“別害怕,這是警察局,是最有正氣的地方,沒有妖魔鬼怪敢來這的,你接著說,咱們人多,不怕。”
看著文祿溫和的眼神,趙磊平靜了許多,繼續說到,“我爺爺說,十多年前那片墳地有不干凈的東西來了,而且很多人之前都聽到大半夜的時候有鬼哭狼嚎的聲音從墳地那邊傳來。從那之后,村里有死人也不埋那了,也沒人再敢去那附近。這么長時間以來,只有一個看墳人在那還有劉亭含也經常往那邊走。”
“看墳人?你們村里還有看墳的?”
“他是個瘋子,好早以前就住在那了,也不跟人說話,就在墳地里坐著,大人們都說他是落魄的仙兒。”孩子們爭先恐后的介紹著。
搖了搖頭,文祿對這些東西從不感興趣。
“那劉亭含經常去那邊干嘛?”文祿不解的問道。
聽到這,很多孩子開始低下了頭。
“因為他爸爸老打他,他有時候就從家跑去了那。”
趙磊看著那些低下頭的孩子們,“他爸爸就沒有朋友,還是個酒鬼,脾氣也不好,所以同學們也沒人愿意跟他玩,有時候還欺負他,后來有人看到他常常在塔樓上自己玩。”
“塔樓是哪?”小劉停下記錄的筆,抬頭問道。
“就在墳地邊上。”這次是文祿回答了,白天的時候他在那見識過岑雄的‘跑酷’。
“好了孩子們,挺晚了,我送你們回家,謝謝你們提供的線索。”
文祿看了看小劉記錄下來的信息,并把自己寫下的一些內容合在一起,“不用等我,一會等老張那邊問完了,把這些材料都給他,我估計明天就能完活了。”
留下文祿送孩子們回家不提。
張景瑞在開始審問劉征前就拿到了醫檢報告,先前流程式的問話結束后,他重新找了個杯子沏好茶,平靜的雙眼盯著劉征半晌沒有說話。
岑雄在一旁轉著筆,歪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留下劉征一人在這寂靜中惴惴惶然,不知所措的低著頭,不時的抬眼瞟一下,焦躁的抖著雙腿。
突然,張景瑞大笑兩聲,開口道:“沒別的,我就是挺好奇,你也沒工作,平時的吃穿用度都怎么解決的?”
劉征聽完后如獲大赦般的松了口氣,趕緊回答道:“平常王芬幫助我點,反正湊合能活著,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哈哈,哈哈。”
他陪著笑說到,盡量表現的像普通聊天,即使他明知道還遠遠沒有結束,但這種遠離案件的話題依舊使得它緊繃的神經像是被輕柔的愛撫了一般,他太希望這一刻能永遠繼續下去了。
“哈哈哈,那看來你們兩個感情不一般啊,她走了之后你就開始喝大酒了吧。”張景瑞流露出非常理解的表情。
“啊對,是,剩我一人了平常也沒啥事,就開始學著喝酒,哈哈。”
“這酒以后得少喝,聽說你喝多了還打孩子,多不好。”
孩子這兩個字在劉征的神經上狠狠的震顫了一下,隨后他趕緊又接著陪笑道:“是是是,您說的對,我以后不酗酒了,不喝了,哈哈哈。”
“你父母還都健在嗎?”
“嗨,我媽走得早,那時候我還小呢,我爸走了得有...”劉征稍微回憶了一下,“有十五年了,那年冬天走的。”
“唉,你也是個苦命人,爸媽走的都早,不容易啊。”張景瑞嘆了嘆。
“嗨,早都習慣了。”抿了抿嘴唇,劉征低下頭說。
“對了,你倆是為什么離婚的?”
劉征楞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搓搓手隨口道:“也都怪我,成天喝酒發脾氣,最后她受不了了...”
“你他媽不是離婚后才開始喝酒的嗎?”張景瑞斜著眼道。
“她,她...”劉征突然又開始煩躁了起來,“你去問她,你問我算什么事!你問她去!”他的聲音到最后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他媽個畜生!”張景瑞腦門的青筋都爆了起來,他抄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夾,抽出里面的資料,向劉征的方向扔了過去,“我告訴你為什么,因為你他*強*你親兒子!”
“他下體和肛門的傷口連他*做尸檢的都沒見過,你個*養的王八蛋!”張景瑞拍案而起,他終于按捺不住了,要不是有法律管著,他能現在就活剝了眼前這個從地獄里偷渡到人間的邪魔。
聽完他的咆哮,劉征傻傻的盯著散落一地的紙。
足足半晌后,他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人是我殺的,你又能怎么樣?”
怒吼一聲,張景瑞一腳踢開桌子就要奔著劉征去,岑雄見狀連忙拉住他。
掙脫兩下掙不開,張局長大喊一聲:“讓所有人休息三個小時,三小時后,全體進村找證據,把這畜生就鎖這。”指著劉征的鼻子,他惡狠狠的說,“等你再見著我,你就是個死人了!”
三小時后,張景瑞帶著文祿,岑雄等人來到劉征的家,幾天沒人居住,屋里散發著腐爛食物的味道。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搜尋后,以劉征家為中心的村里村外全被翻了個遍,但愣是沒找到任何關于兇器的線索。
他們又去墳地找了孩子們口中的看墳人,可滿嘴胡話的他什么也沒說清楚,只有岑雄看著蓬頭垢面的他覺得略有些眼熟。
折騰半天,張局長最終站定在劉征的房門口,緊皺著眉頭,像是在思索著什么,也像是在回憶些什么。
文祿在與其余搜尋人員最后核對了信息后,走向了張景瑞,說到:“這么找不是個事,如果進林子搜索的話,不知還要多久,再有兩個小時,就必須放劉征回去了。”
張景瑞瞪著眼睛,“就不放!要放這混蛋回去,指不定還會干出什么事來,不行!接著找!”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在平常一切都好說,但是現在可不平常...”,文祿湊近張景瑞的身邊,斜眼瞟向了正蹲著想事兒的岑雄,“上面派來的人,不只是幫助,也是監督。”
看著岑雄,張景瑞疑慮片刻,“你說他會...”
“你非要賭嗎?”
看著文祿隱隱閃爍的眼神,他不禁長嘆一口氣,喃喃道“我敢篤定,劉征絕對是犯人,死刑都不冤枉,這種敗類如果不能明正典刑的話,是我們的失職和罪過。”
“你還記得之前送檢的那根帶血的木棍嗎?”文祿突然出言道。
“DNA是對的,但是鑒定結果不是兇器,跟致命傷創口對不上。”
“他剛才已經認罪了。”
“你是說,直接把木棍定性為兇器,走偵察羈押?”
文祿看著仍有些疑慮的張景瑞,接著說道,“我去聯系鑒定科,小岑不知道木棍的事情,從現在開始把他排除在外還來得及。”
他拿出一支煙,緩緩點燃,“這樣的話,咱們只需要劉征的完整口供及行兇細節就能結案了,哪怕最差的情況下,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去找真正的兇器。”
張景瑞沉吟了片刻,默默說道,“這叫徇私舞弊。”吸了口氣,他繼續說道,“案子沒那么復雜,我們按常規手續應該也...”
“這個案子性質不同,如果能及早結案而且辦的干凈利落,你這個歲數,還能往上走一步。”文祿吐了口煙,若有若無的平視著前方岑雄的位置。
殊不知,即使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他們的悄聲對話也事無巨細的一一落入岑雄的耳中。
張景瑞哈哈一笑,“我這個歲數,還求什么亂七八糟的,能平平穩穩退休就挺...”
“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文祿認真的說到。
收隊后,正如他們二人所說的那樣,劉征被正式逮捕羈押,雖然他還沒完整的說出整個事情的經過,但在張景瑞看來,不過也只是時間問題。
岑雄也毫無意外的被排除在了事件之外,此時正與其他幾位警員和村民們說明情況,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看著痛不欲生的母親被人們攙扶著,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經過,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這一遭的經歷也讓他學到了些什么。
他不是真正的警員,更不懂得查案與辦案的技巧,但有些東西,正在他心里萌發著,至于何時結果,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他無聊的在小賣部里逛游著。
他認真的看著一排又一排的貨架。
那些陳列在貨架上的小零食,許多在他小時候都吃過。
越過一面展柜,繞向門口,他就要走了。
突然,一股難以名狀的異樣感由心中灌入頭頂,汗毛都根根豎起的他扭身回到了展柜前,在最上層的角落處,擺放著一個酒瓶,那形狀與塔樓上劉亭含當初刻下的圖案如出一轍。
岑雄仔細的觀察著那個酒瓶,正確來說,那是一個瓶子樣式的威士忌醒酒器,通身由厚厚的透明玻璃制成,上面蓋著一個同樣玻璃制作的塞子,把手是一整塊鉆石造型。
那是不同于劉征家中任何酒瓶的造型,他曾以為酒瓶代表著曾有人用酒瓶實施過毆打。
想起至今還沒找到的真正兇器,回憶著劉征從始至終的態度,他知道他的工作仍未結束。
當晚,岑雄回到了村里,令他驚訝的是,那個叫青青的小孩正坐在村口,“你怎么在這?”岑雄問道。
“我在等你。”青青的語氣截然不同,與上次相比,好像成長了許多一樣,不再帶有跳脫的情緒。“劉亭含死了,對吧。”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岑雄有些失神,看著青青的眼神,他很快調整好了思緒,回答道:“是的。”
“他自殺了。”
“什么?”岑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青青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這是他的遺書。”
“你在哪找到的?上面寫了什么?”
青青又把那張紙揣了回去,“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地方,至于內容,我無可奉告。”
岑雄看著青青執著的面龐,有些焦急道:“可能里面會有重要的信息,我這幾天一直在查這件事,也許我能從信中找到一些線索。”
搖了搖頭,青青平靜的說到:“里面只寫了關于我的事,看完后我才知道,原來我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今天來這里,就想知道是誰,把他逼成這樣的。而你,能不能幫我。”青青冷漠的注視著岑雄。后者也明白,像青青這樣的孩子,情緒,思維方式都有很大的問題。
不愿去刺激他,岑雄回答道:“你我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也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我現在發現了一些線索,就在劉亭含母親的小賣部里,我想咱們應該先去那看看。”
青青低低的應了一聲作為回復,兩人催起身形穿房過屋,眨眼間來到了小賣部的門口。青青伸手就要推門而入,岑雄見狀趕忙攔住他,并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屋里沒有人。”青青扭頭皺眉道。
“你已經進去過了?”岑雄問道。
“屋里沒有心跳的聲音,所以肯定沒人在里面,或者說沒有活人在。”平淡的語氣令岑雄訝異不止。
看著他的表情,青青解釋道:“我的五感天生就比別人強,經過訓練后,就比平常人強出很多了。”
岑雄聞言不禁內心贊嘆:“這孩子果然與眾不同,而且一定有人教導,這等人才,絕不能交臂而失之。”
二人進了屋,開始四處觀察,一番尋找下來,果然沒有找到劉亭含的母親。
岑雄從展柜中拿出那個玻璃醒酒器,與青青重新核對,兩人都認定這就是塔樓上劉亭含所刻之物,于是他們繼續不停的翻找,在臥室內,一個上鎖的柜子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還沒來得及尋找鑰匙,青青兩指鉤住一扯,小鐵鎖便應聲而斷,岑雄不禁一陣無語,這小子是連做賊都不會。
來不及埋怨,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些擺放雜亂的書本和用紙包起來的現金,翻找之間,岑雄拿起了一打方形小紙袋,直到看清是何物后,又一臉黑線的放了回去。
剛放回去,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把它拿了起來,思索著什么。青青不解的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這是,這是安全*。”岑雄尷尬的解釋著。
“什么是安全*?”
“嗯...就是殺死小孩的工具。”話一出口,岑雄就后了悔,這個比喻實在是不恰當。
青青若有所思,隨即一把搶過來,喃喃道“所以她就是用這個逼死了劉亭含?”
“倒也不是,不過,一個離婚的單身母親為什么用得上這個?”說到這,那個惡心的構想在岑雄腦海中不斷地清晰起來。
“不過最起碼說明了,這個劉芬一定有問題,不管是醒酒器還是這個,她應該脫不了干系。”岑雄一邊盡量用理性梳理著,一邊講給青青聽。
突然,青青抬起了頭,看向窗外,“有聲音!”
“有人來了?”
“不是,應該是塔樓那,不對,是墳地!有聲音從那傳過來。”
“走,去看看!”說罷,岑雄和青青二人奪門而出,在不驚擾其他村民的情況下盡可能快的往墳地的方向趕去。
隨著越來越接近,岑雄也開始聽到了從墳地傳來的聲音,那聲音回蕩著,像是地獄里的惡鬼發出的嘶吼,陣陣而綿延的鉆入耳道。
想起村里孩子們的口供,說起墳地鬧鬼的事情,岑雄的腦袋嗡嗡的震顫,“難道這村子真的鬧鬼不成?!!”
還沒等他繼續猜想,青青便否定了他的疑慮,“有兩個人在那,一男一女,是他們在叫喚。”
隨著心中的疑團一個接一個的涌出,兩人不禁加快了腳步。
不過多時,二人便來到近前,隱在黑暗之中。
等岑雄的眼睛適應了環境,他看清了就在那墳地中,一對亡命的鴛鴦正翻云覆雨,月光透過云層映照在兩團交*的軀體上,隨著移形換位間不停閃爍著,呻吟聲與低吼聲在森林間往返。
動態的沖擊與此刻周圍的環境極不協調的融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佇立在命運兩端,被理性所否定的現實,死與生的印象流。
其中的女人正是劉亭含的母親王芬,另一個則是瘋子看墳人。岑雄突然想起,這個看墳人就是那個在發現尸體時蹲著抽煙并盯著劉征那個人。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個瘋子一直在墳地呆著也沒被餓死。
青青此時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靜靜的審視著眼前的一切,默默的等待著。
隨著喘息聲的落幕,低低的男聲響起:“都結束了嗎?”
“嗯。”王芬回應著,“那個老慫貨,他什么都不敢說的。”撫上了男人的面龐,她哧笑著說,“他呀,他都快把我當他的親娘了,咯咯哈哈哈...”
岑雄沉默的聽著這一切,他已經不需要知道更多了,他也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此時,青青猛然躍起,飛速向那二人的方向沖去,岑雄兩眼忽然變得狹長,金鱗蛻蓄勢待發,正當他想要起身攔住青青時,他的內心霎時間茫然了。
數秒的時間轉瞬即逝,再一眨眼間,兩顆人頭像被發射出去一樣飛向天空,只見青青蹬地而起,雙腳飛踢間,只剩下兩團血霧,如花灑般落下。
岑雄站在原地,渾身是血的青青面無表情的從他身邊走過。可他仍看著那兩團尸體出神,他也明白,青青絕不愿再聽到他們再提起他的朋友。
“多謝。”頭也沒回的青青向屬于他的那片森林走去,留下了最后的道別。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也可以做你的朋友。”岑雄低低的說。
片刻后,從森林里傳來了青青的聲音:“再會了,朋友。”
清晨,張景瑞坐在辦公室,沏上了今天的第一壺茶,正頭疼于劉征的口供時,門外一名警員急匆匆的推門而入,“局長!平溪村接到報案,在墳地發現兩具無頭尸!”
“什么!!”張局長拍案而起,“走,去看看!”
眾人起身,剛走到門口,一名身著不同制式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您好,我是市里調來的文職記錄員,我叫趙剛。”
“什么?怎么又調來一個?”包括張景瑞在內的眾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是只調來一名協助調查的人員嗎?”
趙剛雖然有些納悶,但還是客氣的回答道:“對對對,我就是被派來這片兒協助各位的,還請大家多關照。”
張景瑞轉頭問到,“英子,把小岑叫來。”
“岑雄今天沒來。”英子回答道。
正當張景瑞懷疑人生之際,趙剛拿出一份文件,“您看,這是上面的調遣通知書。”
眾人連忙圍過來觀看,張景瑞端起通知書仔細的確認了一遍真偽,結果格式,內容,印章全部都是真的。“如果這個趙剛才是正牌的,那岑雄到底是誰?”
青青穿越山林,來到山頂之上的一座山門口前,只見兩扇石門緊閉,青青雙手攀上石門,一開一合間,打開了一道縫隙,隨后他鉆身而入,又把石門關閉。
“孩子,回來了。”悠揚的聲音回蕩在石洞內。
“師父,弟子回來了。”說話間,青青走上臺階,一老者面向石壁打坐,他沖老者的方向鞠了一躬。
“你懷里揣的什么東西。”言語間,老者稍一側身,雙指探出,夾出兩張東西。
“師父,這是...”青青剛要解釋劉亭含遺書的由來,便看到與遺書一起的,還有一張金色的書信。
青青大為震撼,他不知道這個金色的書信是從哪而來,什么時候在他懷里的。
老者轉過身來,二人看向那封金色書信,燙金花紋包裹著整個信件,老者緩緩打開,只見其上寫著:拜帖。
“即問近祺。信遠臨,還同面敘。近年奇物茲起,奇人頻出;天有異象,鳥獸不安。古云有志者事竟成,然天道云涌,時不待我。君實非庸碌之輩,必展翼于九天。今掌禮司求賢若渴,盼君垂青。諸不具伸,應俟面會。”
落款‘玄安掌禮司岑飛’
青青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岑雄給他的,可是岑飛又是誰?他不是叫岑雄嗎?
老者看后站起身形,“徒兒,是時候出去走動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