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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盂蘭

清晨,風從西南方向輕輕吹過來,將寺廟的檀香和梵唱裹走,再如郵差一般,一絲絲,一聲聲地散入沿城的坊市與民居中。

做完早課的僧眾并沒有像往日一般散開,而是聚在大雄寶殿門前,在多名白衣僧人的指揮下,沿著廣場邊緣懸掛經幡、布置幢蓋,又分出一部分人,從庫房里扛出統一規格的圓木,在廣場中央搭建高臺……

指揮聲、發力聲、圓木滾動時的粼粼聲全都交織在一起,原本莊嚴肅穆的場合陡然變得喧鬧熱烈起來,一眾僧衣穿梭其間,恍惚間如同塵世人潮。

陽光穿過寬闊空曠的殿宇,佛陀拈花含笑,默默地注視著人間。

韓封照例睡到日上三竿,等到他走出院門時,已能遙遙看到高臺的一角,經幡在晴空下如旗幟般徐徐揚起,上面寫就的華文迎風飄飛。

來到能仁寺一個多月,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里這么熱鬧,好奇之下便湊過去看風景,順便問問怎么回事。

拽過來一個沙彌,好不容易才問明白,原來今日已是七月初一,再有半個月,便是佛教的盂蘭盆節。

或者沿用民間的說法,七月十五,中元鬼節。

由于兩個節日恰巧在同一天,佛教、道教、民俗便不可避免地糾纏磨合,直至演變為如今這樣一個盛大包容的大型慶典。

上至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無論身份高低,他們在這樣的一天經歷著相似的喜悅,祭祀先祖,游逛廟會,聚聽俗講,夜放花燈……人們在對亡者的悼念寄語中,體會著“生”的意義和希望。

問明緣由后,即便韓封被下了禁足令,心里也不由生出了幾分期待。

這樣的夜晚,是否演盡了詩句“絳節飄飄宮國來,中元朝拜上清回。羊權須得金條脫,溫嶠終虛玉鏡臺”中所描述的畫面;又有幾分“秋涼霧露侵燈下,夜靜魚龍逼岸行”的清冷絕俗?

貞觀盛世,雖未真正開始,但已令人心馳神往。

看了一會兒熱鬧,韓封轉身去食堂吃飯,隨即再次回到自己的小院,閉門苦修。

兩千三百場對戰后,他在歐春明手底下已能撐過一百回合,對方一身邪術,殺傷力奇大不說,其攻擊方式也往往出人意料。

即便是同一種術法,在實戰中也有不止一種侵入渠道,讓韓封疲于應付,苦不堪言。

不過挑戰越大,對他的提升就越明顯,韓封反倒是樂此不疲,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疲憊和痛苦從來不是障礙,因疲憊而懈怠,遇痛苦而沉淪,才是最難跨越的關山。

韓封從來都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在修煉【金剛經】并且覺醒了【定覺支】天賦后,他的心性對于修煉的正向影響則更加明顯。

無論是戰斗中心境的穩定性和敏銳度,還是日常修行中的專注力、洞察力,相較于以往,韓封都有了一個質的跨越。

他可以眼睜睜看著半邊身子都被蠱蟲侵蝕而無動于衷,只等對方冒進,掉入自己的陷阱;

他也可以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攻勢中,迅速察覺對方的攻擊規律,進而找到那一閃即逝的破敵時機。

用一日千里來形容韓封近期的狀態,可以說再貼切不過。

不過關于這些,韓封本人并沒有太大的體會,因為他給自己設立了一個極高的目標,高到現在的些許進步,相較于這個目標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于是,在晨鐘暮鼓的交替中,在寺廟內外的熱鬧喧囂達到了頂峰,進而凝縮為高X前片刻寧靜的時候,這萬眾期待的一天,終于到來了。

七月十五,地官赦罪;

超度倒懸,解我心憂。

韓封記著日子,早早就爬起來看熱鬧,算是給自己枯燥無華的修煉生活添點佐料。

大雄寶殿前壘造的高臺上,此時已立起了一座釋迦摩尼的金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寶相莊嚴。

一眾僧人身披袈裟,圍坐在佛祖左右,每人身前都放著一個瓷盆,里面擺放著香客信徒們供奉的瓜果、糕點等物品,有的還在盆里插著一桿小旗,上面寫著供奉者的姓名以及心愿。

院內兩棵大榕樹上也系滿了紅繩,在晨風中簌簌搖曳,像是結了一樹紅絳,煞是好看。

空慶住持受邀去了刺史府,待會兒要陪同柴刺史去城外祭祀,主持人便由廣智暫代。

后院的銅鐘連敲了五聲,廣智和尚走到高臺下,引領眾僧向佛像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數百人整整齊齊地跪伏下來,香爐里煙霧升騰,如云氣般在半空盤旋,結成一片朦朧的傘蓋。

禮畢后,講經堂的廣齡和尚閉目垂眉,開口誦念《盂蘭盆經》。

…………

韓封懶洋洋地半倚在榕樹樹干上,看著眼前的一幕,只是有感于秩序的偉大,未能升起絲毫敬畏之心。

作為現代人,縱然真的有神鬼佛妖,但韓封骨子里只是忌憚祂們那動搖天地的強悍力量和詭異莫測的玄奇能力,至于精神信仰,不好意思,作為南瞻部洲的后代,他只想過得舒服自在,并沒有受虐癖。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靈山那位還是看得挺準的。

同一時間,江州城北,臥牛村。

今日村子里頗為熱鬧,來了許多外地的游商和香客,都在村中落腳休息,等著日落前進城。

當然,休息吃飯都是給錢的。

老村正喜得臉都紅潤了幾分,拄著藤杖走得飛快,在他的協調下,旅客們被分到了各家各戶,可以說是互取所需,皆大歡喜。

老村正自己家里也安排了兩個,都是高大的北方漢子,行為舉止頗講禮數。

倆人住進了東廂房,等其他人都離開后,其中一個瞇了瞇眼,抱怨道:

“左長老,咱們宗門行事何曾這樣拘束過?不過是些凡夫草芥,咱們暫居此處,那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要我說,也不管男女老少,通通收進靈幡里喂了護教法神算逑!”

另一人是個六旬左右的老者,鶴發白面,細眼長須,身穿玄色長袍,此時即便坐在胡凳上,依舊身板直挺,看上去像是一名當鋪的精明朝奉。

“嘿嘿,劉護法有所不知,上一次能仁寺毀了我宗法壇后,為了預警,便在城內外的鄉民身上做了手腳,周遭每個村里,至少都有十人被他們種下了記號……”

他淡淡朝窗外望了一眼:

“一旦這些人身死或魂魄有異,定會被那些賊禿察覺,打草驚蛇,反而不美。”

劉護法臉上橫肉一顫:“這幫禿驢竟如此陰險?差點就誤了宗主的大事,不行,我得跟其他人說一聲,以防萬一!”

話畢,他左袖抖了抖,數十團黃豆大小的黑影從中掉了出來,無聲無息地沿著窗戶、門框、煙囪等位置迅速向外爬了出去。

院里的大黑狗汪汪叫了幾聲狠的,隨即聲調急轉直下,哀鳴不已,五十息后,那些蟲子又順著去路簌簌爬了回來,重新鉆進劉護法的衣袍中。

他閉目感應片刻,隨即眉梢微松,笑道:“多虧長老提醒,不然一旦這群兔崽子按捺不住殺性,那可就萬事皆休啦。”

道過謝后,劉護法又有些疑惑:“能仁寺這一伏著,宗內的暗探都一無所知,長老又是從哪里截得的消息呢?”

左長老淡淡一笑,細長的眼睛中精光乍閃:“自然是……”

“……知曉這個消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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