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韓封夢里都是箜山老道的模樣。

之所以選擇睡覺，是因為經過一個白天的嘗試后，他已摸到了利用【照武】修行的第二重限制——閾值。

【坐忘】雖然能加速心神的恢復，但韓封終歸是肉體凡胎，將三千場戰斗壓縮在現實的六個時辰里，固然效率高，收獲大，卻也是韓封目前能做到的生理極限了。

再進一步，人就會崩壞。

就像汽車里的減震彈簧，本來使用壽命至少有5年，但如果將這5年的顛簸放在一天的行程里，即便再怎么保養，即便這彈簧是嶄新剛出廠的，只怕也會立時斷裂。

隔日天剛蒙蒙亮，他已睜開眼睛，起身穿衣洗漱，隨即前往食堂。

此時寬闊的前廳里人影稀寥，韓封打了一大碗粥，又抓了五個素包子，徑直走到左側靠窗那一排的食桌旁坐下。

在他對面，依舊是一身白衣的廣智和尚抬頭看了看，笑道：“韓師弟今日起的早，想必是又要到空炆師叔那里去點卯了？”

韓封習慣睡懶覺這事，能仁寺里如今已經傳開了。

在這個年代，“睡懶覺”是完全不符合“勤能補拙”“業精于勤荒于嬉”等主流觀念的，也就是韓封身份特殊，不然早得聽點風言風語了。

即便以廣智和尚疏淡的性情，玩笑中也未必沒有幾分規勸之意。

韓封也不解釋，咽下嘴里的包子后，直截了當地道：“今天沒班兒，特意來堵師兄你的。”

廣智和尚一怔：“找我？”

隨即他猜到了什么：“可是修行用的丹藥器具有了短缺？”

韓封點點頭，模糊道：“主要有三件事，這是其中一件。”

廣智和尚“唔”了一聲，不再多問。

二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速度，吃完后結伴而出，拐到了一處偏殿——這里是廣智平日辦公的地方。

進屋后，韓封拽過書案旁的蒲團坐定，廣智和尚則沏了一壺龍井，隨即翻出兩個杯盞，放在自己和韓封面前。

“有什么難礙，不妨說來。”

兩人如今也算得上熟絡，韓封自是不會跟他客氣。

“師弟如今缺幾把趁手的兵器，另外還想選一門輔修功法，卻不知哪種合適，還請師兄教我。”

廣智和尚思忖片刻，笑道：“方才不是說有三件事嗎？這最后一件又是什么？”

韓封將手探向懷里，掏出了一柄斷刀，正是朝露。

“不知城內可有能修復這把刀的匠人？”

廣智和尚垂眼看了看，隨即道：“城東那里有一位姓盧的鐵匠，鍛造手藝世代相傳，據說已有百余年，我寺許多器具都是經他的手打出來的，這樣……”

他將朝露刀裝入一只木匣中，隨即朝外邊喊了一聲，片刻后，一位沙彌走了進來。

廣智和尚把匣子遞了過去。

“交給你廣諒師叔。”

等小沙彌走后，他才道：“廣諒師弟一向負責對外采買，你這把刀由他來處理，成與不成，最遲明日便會有結果。”

韓封點點頭，又道：“兵器的事不急，只是眼下我該學哪一門功法，不知師兄有什么見教？”

廣智和尚想了想，反問道：“旬月以來，師弟在講經堂也待了不短的時間，可有什么收獲？”

韓封便據實說了。

截至目前，他聽了部分《楞伽經》與《金剛經》，又在觀音堂那里東拼西湊，學了一點《靈斛玄岐經》，但三門功法都沒有學完整，尚不能修煉。

廣智和尚沉吟了一會兒，隨即動手斟茶，等到兩杯茶盞倒滿，他已理順了思路。

“照常理說，《靈斛玄岐經》乃不世出的秘法，但它是空岳師叔結合岐黃之術自創的，卷帙浩繁不說，有些地方甚至就連師叔自己都不曾想得明白，可以說，若選了這卷經文，師弟你的修行之路便有些坎坷。”

他作了個請用的手勢，隨即自己先捧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

“而《楞伽經》與《金剛經》都是我禪宗的立派根本，前者著意于心本和如來藏的蘊意，后者則強調破妄去執，譬如明珠，塵盡則光生。”

韓封聽得認真，不知不覺間便把茶喝光了，只覺滿口清香，唇齒間猶有余味。

不等廣智和尚伸手，他自覺提起茶壺，先給對方續滿，隨即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熱汽徐徐騰起，潤人心脾。

“聽起來，這兩大經文是殊途同歸，沒什么差別了？”

廣智和尚搖了搖頭，“前者直指本心，堪破萬法，但文字繁多不說，又十分晦澀艱深，《金剛經》則不然，經文精簡，教義深刻，想要入門卻比《楞伽經》容易許多。”

韓封聽到最后幾個字，心里便定了主意。

自己如今急著修佛法，不就是為了修成后能夠給佛骨提供支撐，以防其再次蒙塵么？

他起身合十雙掌，正色道：“多謝師兄為小弟解惑。”

廣智和尚也站起還禮，溫和笑道：“能幫到師弟就好。”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已是坐堂的時候，庫房那里，廣緣師兄想必也到了，左右無事，咱們這便去他那里打打秋風如何？”

韓封自無異議，兩人喝了口茶水便動身出發。

…………

一個時辰后，某人腋下夾了兩個長匣，喜滋滋地回到了小院。

想著臨走前廣緣和尚那拉長的驢臉，韓封再也按捺不住，坐在桌前，迫不及待地將匣蓋兒抽出。

又是一柄長劍。

劍一般都是金鐵所鑄，無不寒光爍爍，但韓封眼前的這把，鋒芒全無不說，觸之卻有玉石般的溫潤，劍身紋路也怪，彎彎曲曲，大環套小環，像是人手尖兒上的指紋。

【名稱：虬檀劍】

【全長：三尺八寸】

【重量：九斤九兩】

【類別：武器】

【品質：靈蘊】

【特性1：激越：對敵時有幾率觸發，攻擊速度上浮三成，每一擊的傷害下調兩成；持續時間十息】

【特性2：庇護：以靈液祭祀劍中的虬魂，可激發木行靈罩；靈罩的強度與維持時間，和靈液品質正相關】

【說明：古時有檀木化虬，盤踞山巔，恰被一位畫師目睹，借丹青記于紙上，后人摹形煉器，遂成此劍】

這是韓封見到的第二件靈蘊品質的物件，而且還是武器。

在能仁寺地下武庫那茫茫多的兵器里，已經挑花眼的韓封見到它的時候，幾乎是慣性地移開了一步，下一刻才反應過來，死死地將其握在手中。

而在身后作陪，右眼皮從早晨開始一直狂跳的廣緣和尚，臉上的笑容則瞬間凝固。

韓封把玩片刻，將虬檀劍收入行囊，隨即又打開第二個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