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江離迎來了自己第二輪的對手。
一個叫做林楓的人。
他一上臺就表現的很客氣,很謙恭:“師兄,你的前一場比賽我看了,你真厲害。”
“師弟我自認為不敵。”
“但是這種一年一度的大比,師弟進入到正賽不容易,也想漲漲見識。”
“所以想跟師兄您交手看看,感受一下差距,回去也好加倍努力,爭取向師兄看齊。”
“還請師兄到時候手下留情,關鍵時刻,能給予師弟認輸的機會。”
江離又不是個嗜殺之輩,雙方無冤無仇。
他又表現的這么誠懇,江離也是不在意浪費一點時間,指教一下后進同門。
“放心。”
言罷,兩人相對的施了個禮,隨著哨聲響起。
戰斗開始。
林楓貓著步子,一點點向前試探。
他拔出劍,那明顯的九曜獸神劍的起手式,在如今已是這武學大圓滿造詣的江離面前,分外熟悉。
江離也來了點指點的興趣:
“你這樣就暴露意圖了,拔劍不要急,你看我都沒有動,該快的時候快。”
“腳步要穩,你這樣就顯得有些虛浮了,回去得深練下‘九劍步’的基本功。”
“而且到了這個位置,如果我想殺你,你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了知道嗎?”
“尤其你面對的是一個比你強的人,這是必死之地。”
林楓摸了摸了頭,憨厚的笑了笑:“多謝師兄。”
“唉,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就不浪費師兄時間了”
“我這就全力以赴。”
此時,他的位置已經從剛才的稍遠距離江離已經有‘三劍’之地了。
“隨意。”
江離的表現的非常像一個樂于助人的師兄風范,但他的習慣,從來都是再弱的人,都要全力以赴。
至少,警惕之心,永遠要存著。
只見林楓,手中長劍舞動,數道劍印結出,靈力涌動見,一頭螭吻,便緩緩凝聚。
不過這速度,太慢了。
臺下有人頓時唱起了倒彩,不屑對同伴道:“這貨九曜獸神劍第一式也就剛入門,實力簡直差的離譜。”
“話說,他到底是怎么混進正賽的。”
“這勝負也太沒有懸念了吧!”
而江離靜靜地觀看著林楓那種笨拙的動作,很專注,他進入到了自己對敵時的絕對認真狀態。
忽然,林楓的手中的劍印結的速度,快出了一截。
數道劍芒,幾乎如疾風驟雨一般,朝著江離灑落。
江離笑了,這位師弟,還真是深諳視敵以弱的技巧。
從上臺到現在,都給人營造出一種他很弱的假象。
忽然,爆發真實實力,這看起來,第一式斬螭吻,分明造詣相當不錯。
若是換做一般比林楓強上一點人,被他這般表演,生出了輕視之心,說不定真會頃刻落敗。
可惜,兩人的實力差距過大。
而且,江離從來沒有一點輕視。
除了骨子里的謹慎,也是他認為,誰都是弱小時爬起來的。
不歧視別人,也是尊重自己。
但這會兒,他的目光中,卻是涌起了陣陣殺意。
因為他在那閃爍而至的劍芒里,看到了還藏著‘特別’的東西。
那是一朵纏著白玉、血精、黑曜石般色彩的三色蓮花。
看著很是小巧,精致,但其上散發的卻是一種極盡污濁、墮落之氣。
讓人打心底里,產生惡感。
蓮蓬處,還在發生著變化,一膨一縮見,隱隱約約,還有一尊赤身裸體,姿態風騷的‘三色佛影’若隱若現。
而在臺下人的視角里,忽然浮起一陣巨大的三色光芒,從臺上向四周擴散,氣浪令得許多實力弱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
他們大多一臉茫然,看向臺上,只看到一朵巨大的妖異蓮花,已經將江離完全的包裹住,看不清內里的情況。
一旁的林楓則露出了得逞般的快意。
這下子,他覺得,自己怕是要名震內門了。
以靈泉低段的實力,搏殺靈湖境的內門天才人物,最關鍵的是還被他做到了。
“無恥,這等比斗,分明說的是禁用靈符,這廝竟然違背規則。”
有人罵道。
“這到底是什么靈符?為何看起來那么的怪異。”
有人問,而有見識的人則皺著眉的吐出了三個字:‘禁術道。’
“這廝真是好大膽。”
門內有很多人看江離不爽是一回事,但是,只要不是死仇的那種,說到底也就是人民的內部矛盾。
‘禁術道’那群垃圾,卻是要顛覆他們道統的狗東西。
某種程度上,比妖族還可恨。
一般來說,凡是見到,有能力都得往死里干。
而這個同門,居然用禁術道的符,對付同門,簡直是狗膽包天。
“這江離怕是難了,這有點像禁術道‘厄蓮一脈’的靈符,威能怕是得有靈湖五六重的層次了。”
“好在是完全沖著江離去的,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在他們試圖議論的時候,有一道身影已經提前沖上臺去。
正是主裁判‘武昌’,他面色鐵青。
真的,此刻,他想殺人。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
昨天剛死了一個天才弟子。
今天又來。
竟然還有人用禁術道的符。
是生怕他老武,命太長是吧。
但是,在千鈞一發之際,他也不敢輕易上前。
倒不是畏懼,而是怕可能影響江離。
這靈符,他已經認出來了。
禁術道厄蓮一脈的厄蓮符,而且是三色厄蓮符,靈湖六重都難以幸免的可怕東西。
完全是那群禁術道瘋子搏命的東西,催發的那一刻,以渾身氣血為燃料。
江離,只怕是——
他的死傷率啊,怕是要直接落入倒數第一了。
回頭真得找座山頭拜一拜了,看看到底沖撞了什么邪煞,才會這么背。
于是,他只好用著面對著殺父仇人的面孔,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冷冰冰的看著林楓:“誰給你的靈符?”
他真懷疑這娃兒是不是腦子有病,多恨江離啊,用命也要殺他。
而林楓的臉上,已經開始浮現血青色的紋路,等到遍布全臉,一顆蓮種便會在他的體內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成為一枚‘新的靈符’,爆發開來。
這是使用靈符的代價,也是他的催命符。
只是他沒有察覺。
此刻,他還在試圖用他憨憨傻傻的拙劣姿態,偽裝成一種懊惱的樣子解釋道:“對不起啊,弟子忘記了,大比不能使用靈符了,對不起。”
心說,大不了挨頓訓,違這種規矩,還能殺了我不成。
“蠢貨,再不如實招來,你就沒機會再開口了。”
在前一刻,天上的某座觀看的殿內,來自九曜獸神宗的獸紋老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們焚天宗什么時候成了禁術道的大本營了。”
“竟然有人公然用起了禁術道三色厄蓮符?”
“我可聽說,這厄蓮一脈,從不會將這等靈符出售,你們焚天宗的規矩貌似也是繳獲了此等物事兒,一律上繳吧。”
“令人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吶。”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門內弟子的爭勝之心,倒是值得夸獎。”
“為了贏,命都可以不要。”
“哈哈哈哈哈。”
他一臉的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對面的焚天宗老者倒是面不改色,淡定的召來一個人道:“去問問,怎么回事。”
“怎么著,想殺人滅口啊。”
面對著調侃,焚天宗老者微笑:“我焚天宗一向和禁術道勢不兩立,這是全潯州都知道的事,既然有門中弟子不肖,他自會去他該去的地方,這是理所當然的。”
“另外,知道為什么以往你們總被我們壓上一頭嗎?”
“原因很簡單,我們不怕犯錯,錯了,我們會改。”
獸紋老者不屑:“呵,你也說了,那是以往,時代變了,老頭兒。
“嗯?”焚天宗老者忽然一笑,只不過他的目光卻是看向江離的那座擂臺。
“不錯嘛,居然活了下來。”
——
一切都是在瞬息之間,很多人,也只是念頭浮起。
而在下方,在那三色蓮花籠罩的區域,很快,便是千瘡百孔。
光華閃爍,一道人影,完好無損的顯露了出來。
他的衣角甚至都沒有絲毫的破損,顯得云淡風輕。
他一手執劍,緩步走來。
武昌滿臉的驚愕,這小子,這都能活?
這實力,怕不是真的我都不是對手吧?
三色厄蓮符,前二十之下,能頂住的人,也不多吧。
真能這般輕易?
林楓面色大變,他費盡心機,江離居然沒死。
他的靈石豈不是要離他而去了。
他看著江離冷峻的眸子,越來越近,那臉上毫不掩飾的殺意,他心生恐懼。
他想求饒來著,可是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喉嚨居然出不了聲來了,像是被某種東西堵塞住了,怎么回事。
四肢竟瞬間腐爛。
肚子也好漲,像是某個東西破體而出。
我特么是男的啊,還能生孩子不成?
看著旁邊武昌那滿臉憎惡的瞧死人的表情,他猛然意識到,難道,靈符有問題?
他不知道啊!
痛苦的滋味,猶如五臟扭曲在一起的感覺浮來,讓他幾乎癱坐在地。
而江離提著劍已然近前,手中劍高高揚起。
別殺我,別殺我,起碼讓我拉著那個老東西一起死啊。
我不甘心,他坑我。
他很想說出以上這些話,但是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厄蓮符在使用的瞬間,他大概只有一次說話的能力了,但那次被他自作聰明的用來了給自己找借口。
他也想用手在地上寫出那個老東西的名字,但好疼,做不到。
他不知道,使用靈符之后,便是神仙也難救,即便厄蓮一脈的人,不到必死之時,也不會用。
這也是在那短短瞬間,武昌只是質問,且沒有逼迫或是直接殺了他的舉動,因為可能會促進他體內的靈符直接爆發。
將靈符給林楓的人,一定是個瘋子,膽大心細,而且深諳這靈符的效能。
唰!
下一秒,江離斬掉了他的頭。
武昌本能的想阻止來著,完全是下意識,但抬了個手就放下了。
他知道江離這么做,沒什么問題,換做他,也得這么做。
不然等那林楓肚子里蓮種爆發,又是一場麻煩。
但就是忍不住的煩!
死傷率又要上一個點了。
為什么回回有人死!
回回都有江離呢!
這是哪個死對頭專門派來折磨他的嗎?
幾年才做一次主裁判,容易嘛!
“這種東西,不是這小子能接觸到的,你知道會是誰給他的嗎?”
武昌問。
江離搖了搖頭,無非就是仇家中的某一位,是誰,不重要。
即便林楓死前說了指使他的人的名諱,僅憑這個,沒有真憑實據,最多也就是讓那人會被審查一次罷了。
“你之后準備怎么辦?”武昌又問,他發現這小子好像有時候,顯得挺冷靜的,也不是那么莽。
“全死了,兇手應該就會在里面吧。”江離淡淡的道。
武昌卻是面色一變,他對江離的風波有所耳聞,江離的那些對頭們的身份,也知曉一些,他不敢想,那些人要是全部出事,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武昌下意識放低聲線:“你還是冷靜一些吧。”
江離微笑:“當然,我什么都沒說。”
他也有一些感嘆,謹慎啊,真是人的第二條命。
如若他真的懈怠了,剛才很有可能沒有用處全部的實力就會被傷到。
而其實臺上發生的一切,用‘靈鏡’轉播的畫面到山下,也僅僅是一瞬之間。
在這瞬息萬變的時刻,人群中被擠的難受至極的賭童羅逸的心情,簡直如過山車一般,重重的吐了口氣:“還好,還好。”
而在山上,中層實力的望臺上,一種內門弟子愕然:“這都能活?”
“江離的實力,怕是得有前二十的水準了吧。”
“就算不是,也快了。”
“靈湖中段乃至高段?”
“他不是進內門兩年連都不到嗎?”
“他又沒有體質,怎么這么夸張。”
“青山,這江離跟你一屆的吧,這小子到底什么情況,這么邪乎?”
一個青年對著一個身材高大壯實,滿臉的狠戾之色的青年問道。
顧青山臉上有著震撼之色,沒來得及褪去,隨后不多見的苦笑了下:“不熟。”
在他顧晨堂哥因江離而死后,他憤怒至極,想著要好好教訓江離一下的。
可不知不覺間,江離已然成長到這個地步了。
現在的自己,怕是連成為他對手的資格都沒有了吧?
憑什么?
他也想問。
為什么呢?
明明,
他才是曾經以外門第一順位進入內門的同屆第一人。
他才是最萬眾矚目的那一個。
可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
本次大比,裴楚沒有參加,嗯,為了安全。
他并不需要什么悟碑的機會。
他更從沒有什么擔憂,哪怕江離的實力,成長之快,讓他偶爾也會有幾分無法理解。
因為,他也有自己的依仗!
沒有人知道,早在他第一次悟碑的時候,他就已經得到了九劫雷刀全本,應當也是最接近初始版本的那一版。
唯獨最核心的‘雷帝典’麻煩一點,他毫無所得。
按照‘紅箋’的說法,是因為那個第一代的老東西,也就是焚天祖師的二弟子,還有一道‘神念殘影’在古碑深處茍延殘喘。
她不敢輕易試探!
裴楚倒也并不失望,時間畢竟還長著。
慢慢來,總有機會。
他此刻,作為一個觀眾,在最下方的看臺,觀看著江離下臺。
“你的仇人,現在似乎已經強大的有點不像話了嘛!”
“從你對我說的來看,他的身上只怕有很好的東西在幫助他,恐怕未必就弱于我。”
“恐懼嗎?”
一道如魅魔般奇異男女混合之聲,在他耳邊響起。
這是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
“恐懼?我只恐懼他不夠強。”
裴楚笑著,回答。
一路走來,他殺掉了多少,那些自以為強橫的家伙啊。
其實,早都數不清了!
或許,他們的強大,遠不及如今的江離。
但,在他看來,殊途同歸。
“你能看出來,他現在是什么境界嗎?”
“不能,上次幫你悟碑的時候,我折損了太多元氣,你從那個紈绔那里弄來的靈藥,只是杯水車薪,才讓我恢復了一點點而已。”
“我隱隱能感覺,今天這里也有很強的人在。”
“我不敢釋放靈覺,怕被察覺。”
“很強?不敢?這可不是你會常用的口吻啊。”
“比你巔峰如何?”
裴楚問,而那道聲音卻是冷笑而又驕傲:“比我巔峰?”
“那恐怕得讓你們立宗的那個老頭子,親自來還差不多。”
“只不過,他可沒我這般好運,還能以另一種形式存活在這世間,他現在,只怕骨頭都爛了。”
裴楚微笑,隨即起身,耳邊聽到那聲音:“不準備看了?”
“不了,來看是為了了解對手,了解完了,知道該干什么嗎?”
“你別學我說話,有話直接說。”
“哈哈哈哈,了解完了,當然是回去好好研究,早日干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