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穌希

江漓回到換衣間，獨自一人縮在角落處，自我隔絕了外界，呆愣地看著房間一角。

房間里很安靜，寂靜的讓她覺得害怕，可她絲毫不曾表達心中的恐懼。

直到雙眼盯得發澀，她才不得不移開眼。

輕嘆一聲，江漓仰起臉來，眼角的淚水在剎那間滑落。

“呵……”江漓哭著哭著便笑出聲，心口像是在無形中被撕裂了一樣，探不出緣由。

……

訂婚儀式開始，會場里雙方親戚早已入場，所有人都期待著新人入場。

殊不知接下來的一切讓他們都不知所措。

江漓挽著男人的手臂走上了鋪著白毯的梯臺，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之下，眼神堅毅，走到禮儀面前。

臺下一片嘩然，聲聲不斷，從始未息。

“這……男的是誰？”

“子慕，怎么沒有見子慕？”

“這就是小漓帶回家的女婿啊！”

“……”

一身著華服，濃妝艷抹的中年婦女拱了拱江漓的母親，“哎，你女兒給你帶回來的女婿，真不錯啊！”

江玥此刻壓根沒有心思顧忌這些，但還是回了對方一句：“呃，對對，不錯！”

和江玥說話的人是江漓的大表姑，兩家住得近，彼此之間來往甚是親密，不過，江漓并不喜歡她的這個大表姑。

尤其是每逢春節走親戚，她的這個大表姑可是沒在她們一大家子面前夸她的孩子有多優秀，之余，還不忘提起江漓幾句。

明里暗里的諷刺。

不過畢竟是親戚，見面也是難免的。

江漓經過身旁，直接無視了那個人，就當是沒見過。

目光落在江玥身上，江玥此刻正默不出聲地和她說話，看這口型，是在問她發生了什么事。

燈光一閃，臺下燈光晦暗不明，江漓看不清此刻江玥是何種表情，但直覺告訴她，她是在無聲地審判自己。

這下麻煩了！江漓已經能想到自己今天回家后的下場。

可這一切都不能挽回，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江漓挽著身旁男人的手腕，臉上嚴肅端正，卻早已心亂如麻，倏然后悔自己剛才的決定。

——讓許顧北代替蘇子慕。

江漓家里的一些親戚沒有見過蘇子慕，自然而然地將許顧北當成今天的男主角，可蘇子慕家中的各個親戚卻不能輕而易舉地掩飾過去。

礙于兩家的面子，蘇子慕的父母也是迅速地安撫了家中的親戚，江漓從出場至停下，在場的人中并沒有人指出她身旁的男人并不是蘇子慕。

江漓有些意外，但僅僅只有剎那間，她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她猜到了蘇子慕離開之時，定然告知了他的父母。

江漓肅然而立，視線落在臺下的那一副副陌生的面孔。

身旁，許顧北抬手覆在她緊挽著他臂彎的手，向她的方向歪了歪腦袋，他聲音壓得很低，軟軟的酥酥的，卻穿過現場的響亮的樂曲，穿到她的耳膜。

他說，“別害怕，有我在。”

雖然很感動，但江漓卻不想領他的情。

“我沒有害怕！”江漓向他湊近，語氣認真的和他強調道。

聽到她的話，許顧北笑著點了點頭，迎合她一句，“是我錯了。”

江漓抬眸撇了身旁人一眼，心里卻不由得想起蘇子慕。

他現在會在哪里？

想起他離開時的背影，江漓倏然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事，居然在訂婚宴上丟下她離開。

她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會想起被他棄在訂婚宴上的她。

或許并不會。

江漓冷笑一聲，她早就該有自知之明，結婚只不過都是他們彼此應付父母的權宜之計，并無其他，至少他不會。

她笑得很輕，可還是被身旁的人聽到，許顧北側過身看她，明明他是在擔心自己，可她卻從他的眼中看出一絲憐憫，問：“你還好嗎？”

是啊，她不就是總是被人憐憫嗎？這一次，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漓向他點了點頭，向他示意自己很好，同時也在自慰。

“你如果不喜歡，我帶你離開。”許顧北再次說。

許顧北的話讓她有些動容，她其實并不喜歡，可是她還是猶豫了。

江漓笑著搖了搖頭，拒絕了他，“謝謝，但是我現在還不想離開……”

說著，江漓的目光下意識地看相禮堂大門，眼神中浮現著期待。

許顧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明亮的眼眸中眸色變得更深。

她想等到那個人出現，親口問他那句“你為什么要將我孤身一人拋下”。

無論結果，她是想要一個答案，哪怕那個結果不遂人意，可她還是想親口聽他說，而不是自己那些虛無的猜測。

許顧北看著她此刻堅強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她在勉強，將自己內心的情緒埋在內心深處，不愿給他一絲訊息，讓他去幫她。

可正是這樣的她，讓他喜歡了這么多年——

高中時，她喜歡追著蘇子慕跑，即便從未告訴別人，她喜歡的人是蘇子慕，可卻在他面前藏不住。

暗戀是成功的啞劇，一開口便是悲劇。

那時的江漓，心中已然被那人填滿，以至于看不到在她身后默默注視她的許顧北。

許顧北甘愿默默陪在她身邊，在她每一次回眸之際，一眼看到身后的他。

可是一次也沒有，以前沒有，現在亦如是。

他不得不承認，江漓遠比他想象中的堅強。

……

訂婚宴散，江玥忙著照顧一些親戚，幾乎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禮堂中央座位上，唯獨兩人恍若無事地坐在那里。

身上的禮服早已換下，江漓靠在椅背之上，木楞地盯著面前精致布置過的禮堂，心中一片凄涼。

暮色來臨，可他還是沒有回來。

許顧北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沒有說話。他知她堅強，可還是會期待，想要陪在她身邊，在她失落的時候。

人盡數散去，整間禮堂之中寂寥無聲。

江漓看著臺子中央兩人的婚紗照，眼眶通紅。

許顧北側臉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喜歡的女孩為了別的男人紅了眼，心中既憤恨，又怪自己的懦弱，放在膝間的雙手早已攥成拳。

“叮——”一道鈴聲打破寂靜。

聽到聲音，江漓向宕機的機器瞬間重啟，一把將放在腿上包里的手機取出，滿懷欣喜地打開手機。

可下一秒，她眼中欣喜瞬間散去，消失的無影無蹤，仿若剛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夢，眼神暗淡了下來。

是蘇念給她發的消息，和她分享喜悅。

蘇念：小漓，我試上林導新劇《蘇溪記》的女二號角色了！

江漓眼不動地祝賀。

江漓：你真棒！

蘇念是在訂婚宴開始之前離開的，是被她一個朋友接走的，還告訴自己要給她一個驚喜。

當時江漓并未多想，現在想想，原來付出努力為她爭取的機會，她并沒有輕言放棄。

蘇念，她真的做到了。江漓心中的失落瞬間削去幾分，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今夜的第一個微笑。

江漓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情緒會有如此的波動，然而這一切都看在許顧北的眼中。

他想起蘇子慕離開時，他曾問他一個問題。

他說：“你難道就一點也不喜歡她嗎？”

面對他突然而來的問題，蘇子慕除了沉默依然是沉默，并未回答。

為此，他揍了蘇子慕一頓，為她，也為自己。

許顧北并未打算將這些告訴她，可是看到她傷心，自己只能小心地陪著她，他心中還是覺得不公。

他喜歡她，而她的心中只有他那個人。

原來暗戀的盡頭還是暗戀。

“許顧北。”

思緒瞬間被她的一句話打亂，許顧北無措地眨著眼，“嗯？”

“許顧北，謝謝你今天幫我解圍，還有一直陪著我。”江漓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一時竟讓他入了神。

江漓并沒有察覺他看她的目光，自顧自地起身，剛想離開的時候想起了什么，又回頭看他，“時間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話落，江漓轉身向禮堂外走去，留他一人在座位上。

或許心早已被傷的千瘡百孔，以至于她痊愈的快速。她不想再等，因為她知道那人不會來了。

江漓一步步向禮堂大門走去，昏暗的燈光之下，她瘦小的聲音漸漸隱匿在其中，與黑暗融為一體。

許顧北回頭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有那么一瞬想要喊住她，告訴她，他對她的喜歡。

可現實如此，他終是沒有那股勇氣，害怕這一開口，他們彼此之間，或許連朋友也做不了。

與其如此，不如陪在她身邊，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目送她離開之后，許顧北才回過頭，緩緩合上雙目，似是要等著上天的仲裁。

他想，如果他有罪，那他甘愿受罰，只愿他心中的人，能回眸看他一眼，只一眼，他便滿足了。

出了禮堂，江漓陡然停住腳步，緩緩后頭看向身后禮堂那僅有光亮之下的男子的背。

她輕聲說：“謝謝你，許顧北。”

一直以來，她都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她不能回應，也無法回應。

她的心中早已被那人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

“……或許，我們只做朋友，這才是對我們彼此都最好的安排。”

江漓留下這句話，便邁步離開了原地。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恍然出現在她身后，兩人之間彼此相隔一墻柱，擦肩而過。

他們誰也沒有看到對方，朝著彼此前進的方向走著。

冥冥之中，兩人注定彼此有緣無分，走向各自不同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