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穌希
第一天,他們并沒有找到宋霖的住所,相反,江漓碰到了不少曾經(jīng)的鄰居,便聊了很久。
離開的時候,江漓托他們幫忙留意一下,并將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留下。
離開安置區(qū)后,兩人回到了酒店。
下了出租,江漓本打算自己走回去,誰知前腳剛落地,自己便雙腳離地,她幾乎是本能地摟著他的脖子。
“蘇子慕,你快放我下來。”江漓余光輕瞟了眼身旁投來的目光,渾身不自在。
蘇子慕并沒有放下她,垂眸看她,說:“我們是合法夫妻,別人管不著!”
江漓將頭埋在了他的懷里,催促道,“我們快走吧!”
一回到酒店房間,蘇子慕將她放在沙發(fā)上,轉(zhuǎn)身便去找醫(yī)療箱。
江漓很安靜地看著他幫自己處理腳上扭傷的地方,突然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他的頭發(fā)好軟,也很好玩,江漓心說。
正準備上藥的蘇子慕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眸看向她。
她迅速收回手,完全當沒事人一樣,問:“欸,為什么停了?”
蘇子慕嘴角勾起彎彎的弧度,笑著低頭繼續(xù)幫她上藥。
眼前的他似乎與高中的他重合。
高二運動會上,他也是這樣幫她上藥的。那個時候,她還只是默默喜歡他,而現(xiàn)在,她對他的喜歡終于見得光了。
江漓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幸運的,還是在幸運中偷來的,她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害怕眼前的一切終有一天會消失……
“想什么呢?”蘇子慕放好藥箱,向她走來。
江漓注視著他,說:“我在想明天要帶你去哪里玩吶!”
蘇子慕靠著她坐下,順勢將她攬進自己懷里,臉上的笑意更濃,“只要有你,哪里都行。”
“真的?”江漓仰頭看他。
蘇子慕笑得胸腔陣陣起伏,“真的。”
江漓相信他說的話,可是她還是覺得不真實,很不真實。
她注視著他的一顰一笑,想要把他的模樣刻在心里,哪怕是下輩子,她也一定要記得他。
“你說,人死后真的要和孟婆湯嗎?”江漓認真地看著他問。
聞言,蘇子慕被她的話逗笑,咧嘴笑道,“阿漓,你這小腦袋瓜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蘇子慕把她的話當做了一句玩笑話。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不是玩笑話!
后來的某一天,蘇子慕再次想起這天,才他發(fā)現(xiàn)那句,被他視作玩笑的話,是她對他獨有的告白。
可是……未來不會再有人想她那樣出現(xiàn)在他的余生。
第二天一早六七點,江漓便催著他起床,出了酒店,蘇子慕準備打車卻被她給攔下。
“不打車走?”蘇子慕疑惑地問。
江漓搖了搖頭,低頭牽上了他的手,說:“今天不打車了。”
蘇子慕沉默一秒,垂眼看她今天穿的平底鞋,便沒再堅持。
兩人牽手走在馬路上,像青春期情侶你儂我儂。
今天的她,心里是有私心的。她想讓高中時的自己,暗戀的結(jié)局得到圓滿。
“你還沒說今天要去哪里?”蘇子慕這才想起問她。
江漓笑著搖搖頭,神秘感十足,“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江漓先帶他到了一家服裝店,那家服裝店她昨晚在網(wǎng)上查了好久才找到。
“服裝店?”蘇子慕仰頭盯著店外寫著“喜樂服裝店”幾個字的點牌。
江漓沒解答他的疑問,推著他進來服裝店。
“老板,昨天晚上下單的現(xiàn)在可以取嗎?”江漓走到柜臺前,在幾個人中迅速找到了這家店的老板。
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突然被眼前的女子認出來,心里很是詫異,問:“姑娘,你咋認識我的啊!”
江漓笑得眉眼彎彎,說:“梅姨,你不認識我了。”
梅姨一愣,細細打量了她許久,卻怎么也不起來,“誒,姑娘,我怎么不記得嘞!”
“我就是小時候經(jīng)常到你店玩的小女生江漓啊!”
“江漓……”梅姨細想一秒,瞬間記起她,激動地拉住她的手,“小漓啊,你是小漓,這么多年不見,你都長成大姑娘了!”
江漓笑了笑,“這么多年不見,梅姨也是一點也沒變。”
“還是你嘴甜,梅姨最喜歡你了,”梅姨悅色道,“要是誰把你娶回家,那不得是幾輩子來的福氣。”
聞聲,江漓還未和梅姨介紹s蘇子慕,蘇子慕便上前將她往自己懷里一攬,恭敬道,“梅姨。”
梅姨眨了眨眼,盯著他攬著江漓的手,說話不由得結(jié)巴,“你……你是阿漓的男朋友?”
江漓糾正道,“不是男朋友。”
“哦,原來是追我們家阿漓的。”梅姨的態(tài)度瞬間大轉(zhuǎn)彎。
江漓搖頭,“梅姨,不是……”
“梅姨,我就是你口中修了幾輩子福氣的那人。”蘇子慕說。
梅姨哼唧一笑,“這小伙子可真幽默,對吧!阿漓……”
梅姨看向江漓,試圖通過眼神來求證,江漓做了個肯定的表情。
梅姨瞬間收起從始至終沒由來的敵意,從容道,“小伙子長相挺好的!”
江漓側(cè)身看向蘇子慕不禁有些想笑。
蘇子慕此時一臉得意,摟著她的手更緊了。
江漓從梅姨店里找了兩件合身的一中校服,一開始梅姨說什么也要讓她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得知他們今天還有行程安排,便只好放他們走。
換上校服后,江漓帶著他偷偷溜進了一中校園。
云城一中,其實她并沒有什么太多的回憶,僅僅只是待了幾個月,她便轉(zhuǎn)學(xué)了。
可是不知為什么,她很想帶他來一次。
一中校園里,江漓牽著他的手走過學(xué)校花壇,在林蔭樹下乘涼,在操場漫步,圖書館看書……
這些是她高中時從未想過的事,現(xiàn)在她似乎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年少初見時的驚鴻一瞥,卻成了她的整個世界的所有色彩。
一筆一墨,也寫不出她心中的愛戀。
那個不為人知的少女心事。
來到云城的一周里,江漓帶蘇子慕一起走過她曾走了無數(shù)次上學(xué)走過的路,吃過她曾經(jīng)喜歡的食物,帶她玩自己玩過的游戲……
她的過去,他已經(jīng)參與了,并將永遠參與。
要說江漓此生最大的遺憾,不是高中時的擦肩,而是她還未曾看過他眼中的世界。
得到宋霖的消息是在一天下午,江漓剛從梅姨店里回來,她接到以前鄰居打來的電話。
電話里鄰居告訴她,她的爸爸在她們母子離開云城的第二年死于家中,死后第三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經(jīng)鑒定是病死,最后的遺物是一個鐵盒。
聽人說,他走得安詳,懷中抱著一張全家福。
他是該有多愛她們母子,寧愿身處地獄深淵,也要將她們推向光明,而不是帶著她們永墜黑暗。
宋霖曾對她說過,如果一個人的生命到了最終的盡頭,那么那個人最后的使命,應(yīng)該就是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而她們母子,便是他最最想保護的人。
為此,他選擇推開她們,獨自面對死亡的降臨。
電話掛斷后,蘇子慕陪著她前往那個鄰居口中所說的那家人。而宋霖留下的遺物,他們那家人一直都替她保存著。
去的路上,江漓沒忍住哭了,她不知道,宋霖一個人等待死亡的過程如何,也不知道他是否后悔,更不會知道,他是不愿她們母子親眼目睹他的離去……
江漓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生怕他也和她的爸爸一樣,將她拋開。
“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在。”蘇子慕抱緊她,輕聲安慰她。
江漓早已淚眼模糊,可是她怎么能相信,相信她記恨了十幾年的爸爸,原來是愛她的。
可是她怎么能夠,記恨他這么多年,為什么她沒有早一點發(fā)現(xiàn)?
“我爸爸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江漓一遍遍重復(fù)著這句。
可是,他的愛卻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