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廳的座位都是安排好的，蘇悅去找自己的位置，沒讓裴謙陪著。

剛才在屋里還沒什么，但這會人出來了，他肯定是要招呼自家客人的。

因為是同學，又是孩子，所以安排的座位偏后一些，沒有跟那些個商場上的人混在一起。

蘇悅剛準備坐下，就有個人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蘇悅小姐嗎？”

蘇悅揚眉，這不是門口那個核驗請柬的人嗎？

“你好。”

男子推了推眼鏡，一板一眼道：“蘇小姐的位置在這邊。”微微側身，朝著裴老太太的方向微抬了下下巴。

蘇悅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了裴老太太和一臉興致缺缺的裴儼。

如果她沒猜錯，那一桌應該是裴家的自家人吧？

她一個外人過去做什么？

戴眼鏡的男子并不是沒有接收到蘇悅疑惑的眼神，不過他不打算解釋。

不是不想，而是讓他過來叫人的人并沒有跟他解釋。

“那一桌，我去不大合適吧。”

“既然裴家這樣安排了，那就沒什么不合適的。”男子道。

行吧，這是問不出什么來了，那就過去看看好了。

蘇悅邁著腳步往那邊走。

男子走在她旁邊。

剛到近前，蘇悅還沒來得及說話，裴老太太就招手讓她過去。

“小姑娘來，坐這里。”說著讓裴儼往旁邊挪一個位置出來。

同一桌的人原本只是隨意瞟了一眼蘇悅，并沒有太在意，此時視線卻不由都看了過來，眼里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這是哪里來的小姑娘，老祖宗居然讓老五給她讓位置！

看著除了腰挺得直些以外，也沒什么特別的啊。

滿桌的人視線不由又朝著裴儼看了過去。

裴家老五雖然平時不怎么出現在大家的視野，別人或許不太清楚他的性子，但自家人卻是很了解的。

因為是老來子，難免寵溺一些，自小就是任性慣了的，除了裴家這位老祖宗以外，誰的面子都不會給。

今天老祖宗讓他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小姑娘讓位置，他真的會同意嗎？

在場的人好奇又興奮，甚至還有一點隱秘的刺激。

老祖宗發話了，裴儼是聽還是不聽呢？

如果聽的話，那可不像他的作風，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

但若是不聽，惹得老祖宗生氣了怎么辦？

老祖宗八十多歲的人了，說不準哪天就沒了，要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大不孝了。

更別說老五從小是跟著老祖宗一起長大的。

裴儼并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裴老太太，而是漫不經心地抬頭，唇角掛著邪氣的笑容，掃了一眼蘇悅，然后又看向老太太，讓人聽不出情緒地道：“您這可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此話一出，大家心神跟著一擰。

老五這是要跟老太太對著來了？

裴謙的父親皺了皺眉，當即就要說什么，卻見話還沒出口，裴儼就已經緩緩站起身，往旁邊挪了個位置。

這個位置剛才老太太一發話，就有人空了出來。

話被噎了回去，面上卻跟旁邊的人一樣，驚訝地差點失態。

“你想多了，我這是有了小姑娘就忘了臭小子。”老太太拉著蘇悅坐下道。

蘇悅若無其事地掃了一圈其他人的模樣，安然坐下。

“不知您叫我過來有什么事？”她今天第一天見裴家這位老祖宗，可不認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讓這樣的人一眼就喜歡上的。

老太太沒說話，恰好這時有音樂響起。

“呀，是谷鉞那孩子出場了。”老太太側身朝著臺上看去，順手拉著蘇悅也轉向了舞臺。

他們這桌坐的人都是裴家的家里人，位置自然是最好的，幾乎正對著舞臺。

蘇悅就看到臺上出來了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穿了一身長靠，此時正隨著音樂拎做著動作。

鈸的聲音一停，就聽男子道：“且~~住啊！”

“老夫正在營中，無計可施，夏侯淵這封書信來得是將將湊巧.......”

臺上人唱著，臺下認真聽的卻沒幾個，大多愿意耐著性子聽的人不過是為了捧著裴家這位老祖宗。

裴儼懶洋洋斜靠在椅背上，大長腿在即便分配的比較合理的座位空間下也有些無處安放。

手里把玩著手機，梳理的一絲不茍的頭發此時正有一縷不太聽話地落了下來，正垂在微微上挑的眼角處。

他的視線往身旁小姑娘那張頂認真的臉上落了一瞬，唇角的笑容微微加深，眼眸流轉間，肆意張揚略帶邪氣的風情更甚。

明明穿了一身嚴肅又板正的衣服，襯衫的扣子都扣到了最頂上一顆，配上那張臉以及那身氣質，怎么看都應該違和的，但又莫名的和諧。

裴儼聽的有些意興闌珊，臺上的人到底老了，嗓子已經大不如前。一段念白都吃力起來，一會的唱段怕是更難入耳了。

若不是祖母念舊，怎么也不會再讓他登裴家的門。

“好！”

臺上的谷鉞唱完了《這一封書信來得巧》之后笑著拱了拱手之后就下了舞臺。

裴老太太鼓掌鼓得興起，還不忘拉著蘇悅一起。

“小姑娘覺得今兒這出戲唱得如何？”

蘇悅笑著點頭，“那位先生念白吐詞清晰，唱段鏗鏘有力，身段板正挺拔。”

裴老太太聽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小姑娘心眼兒還不少，這三個詞聽著像是在夸人，實則說了跟沒說一樣。

唱戲的吐詞不清晰還怎么上臺？

一個老武生要是唱段連鏗鏘有力這一點都做不到，那還做什么戲曲演員，不如回家種地好了！

再說身段。

戲曲這行，多數行當講究的都是童子功，上臺的時候，唱占一半，身段占一半，這可不是白說的。

若是練了這么多年連最基本的身段挺拔都做不到，那連地都不用種了，干脆挑糞去吧。

“難怪我第一眼見你這孩子就覺得喜歡，哈哈哈。”老太太大笑起來。

同桌的裴家另外一個與蘇悅差不多歲數的姑娘見了，不由嘟了嘟嘴沖著老太太撒嬌道：“太奶奶，您有我這么漂亮可人的重孫女還不夠呢？”

“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太奶奶當然是不嫌多的。”老太太喝了口茶笑道。

正說著話的功夫，菜也差不多上齊了。

老太太跟重孫女說話也沒忘記招呼她，“小姑娘，這里的菜還不錯，看看喜歡什么，要是夾不到就讓阿儼幫你，反正他手長腳長，不用浪費了。”

蘇悅掃了一眼裴儼，胳膊確實挺長的，不過用來給她夾菜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沒等她拒絕，一旁的裴儼倒很自覺地拿起公筷給蘇悅夾菜起來。

同桌的人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他們今天仿佛看到的是一個假的裴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