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津市一處小洋樓里，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往常很注意養(yǎng)生，十點準時上床睡覺的人，此時房間里卻還燈火通明。

“媽，都這個時間了，您怎么還沒睡覺呢？”剛結束演出的邵敏推開門，見母親戴著老花鏡，捧著手機看的很是入神，一臉的意外。

她媽什么時候成了手機黨了？平時不是最喜歡嘮叨那些個總拿著手機看來看去，把眼睛都看壞了的年輕人么。

還沉浸在那一小段視頻里的付文清根本就沒聽到女兒的說話聲。

“這個地方，聲腔似乎更高一些，又好像沒有區(qū)別。還有這最后一句，尾音未免也太長了些，又不是昆曲，這般拖拉，就有些不像秦腔了啊.......”

走到近前，邵敏就聽到母親嘴里嘀嘀咕咕道。

“媽，您這看什么呢？”探頭看向母親手里的手機。

手機上正播放著視頻，聽了兩句之后，邵敏微微挑眉，小姑娘的嗓子是真不錯，再一看，身段雖然瘦了些，但架勢擺的還是十足，沒有那種一看就是外行的不倫不類感。

想著就忍不住又往前湊了湊。

正重新看第十五遍的付老師，這下總算察覺到有人在旁邊，側頭看過來，見是女兒不由瞪眼，“你怎么在這兒？”

邵敏一聲怪叫，“媽，看您這話說得，我戲都演完了，還能不回來啊？別說我了，您看看這都幾點了，您怎么還沒睡呢？”

邵敏點了點墻壁上掛著的老式鐘表。

“哎呀，都這么晚了，不行我得趕緊睡覺了。”付老師說著就往衛(wèi)生間走。

她年紀大了，住的房間是自帶衛(wèi)生間的，洗漱很方便。

邵敏看著拿著手機進衛(wèi)生間的老母親，一時不知道是自己魔怔了，還是老母親魔怔了。

不過這不耽誤她找人要視頻。

剛才老母親退出去的時候，她就掃到了給她母親發(fā)視頻的人是誰。

正好這人她也認識，說起來兩人也算是半個師姐弟。

邵敏出了母親的房間之后，就給師弟林濤去了個視頻電話。

“小敏姐，你還沒睡呢？”林濤正在他們班的群里嗨聊呢，就接到了邵敏這個師姐的視頻，嚇得手機都差點掉地上。

這么晚了，也不知道這半個師姐找他什么事。

“你們那邊今天晚上有演出啊？”邵敏沒理他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道。

“小敏姐說學校那邊嗎？沒有啊。”林濤一時沒反應過來，搖了搖頭道。

“沒有？那你今天給我媽發(fā)的那個視頻，不是你的新師妹？”

林濤回神，知道她說的是誰了，忍不住有些得意道：“小敏姐也看到視頻了？怎么樣，我這個小師妹不錯吧？這可是老師費勁千辛萬苦才搶到的學生呢。”而且是還沒喝拜師茶，老師自認的那種。

“還真是你小師妹啊，那你剛才說學校沒有演出？”

“小師妹不是我們學校的啊，今天的演出也不在學校，在小師妹的社區(qū)。”林濤道。

邵敏不由想起前段時間嚴老師來找她母親借白素貞的戲服，好像就是因為一個什么社區(qū)的老年匯演需要。

一個老年匯演，怎么還請了嚴老師的學生過去？

“我聽那小姑娘唱得還不錯，嚴老師從哪里找來的？”邵敏打聽道。

林濤一聽這話瞬間警醒起來，小敏姐不會是替付老師也打起小悅的主意來了吧？

付老師現在常居在津城，來往京城可不方便的很，要真認了小悅做徒弟，那小悅豈不是還得花費時間跟著付老師學戲？

不行不行，這可不行。

本來小師妹跟著老師的時間就已經夠少了，萬一再來了付老師，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哎呀小敏姐，沒想到現在都快十一點半了，你不是經常說女孩子要睡美容覺，不能打擾的嗎？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刷的一下，干脆利落地掛了視頻。

邵敏沒想到她不過是問一下那個小姑娘的來歷，林濤的反應就這么大。

她反而更加有興趣起來。

不過最近她演出多，沒時間去堵人，等過了這段演出季，她再去看看到底何方神圣，居然讓林濤這么緊張。

..........

蘇悅并沒有將蘇莘和蘇奶奶的事情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起來先去了四合院那邊練基本功，然后再去學校。

她去得晚，一路上基本很難遇到同學。

慢悠悠走著，學校的林蔭道上種了很多懸鈴木，高大是高大，就是春天的氣息還不怎么濃，光禿禿一片，看著沒什么生機。

風一吹，還有去年沒有落完的枯葉掉下。

蘇悅伸手接住一片枯葉，看了看上面斑駁的紋路，透過被啃噬的小洞，看向前方。

初升的太陽正綻放紅光，帶著暖意落在了蘇悅身上。

咔嚓一聲，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蘇悅將手中的枯葉扔了出去，看向迎面走來的女生。

“不好意思啊，剛剛那場景實在太美了，一時沒忍住，就拍了下來。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可以刪掉。”女生道。

蘇悅記性歷來很好，認出這個女生是昨天放學那會陰陽怪氣蘇奶奶的那個。

笑了笑道：“那得先看看好不好看我再決定刪不刪。”

女生把照片調了出來遞給她。

淡淡的橘色光暈落在頭上，細碎的頭發(fā)在飛舞，細白如玉的纖長手指捏著對比明顯的枯黃樹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境美感。

從這張照片上看自己，那種感覺有點奇怪，還有一點點陌生。

不太像是自己。

蘇悅把手機遞給女生，“拍的很好看。”

也不知道是說拍的好，還是說人漂亮。

“要不要加個好友？我可以把照片發(fā)給你。”

“加好友可以，照片就不用了。”

女生不解，“為什么？”

蘇悅沒解釋，將二維碼遞了過去。

兩人加了好友之后女生才自我介紹道：“我叫江柘，也是高三的，二班，就在你們隔壁。”

“蘇悅，高三三班。”

“我看你平時好像不上早晚自習？真好，我都恨死早起了。”女生跟著蘇悅一起往教室走，自來熟地抱怨道。

蘇悅是從小習慣了早起的，體會不太到江柘的怨念，“三年了你還沒習慣啊？”

“這種反人類的作息怎么可能習慣！”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教室。

江柘剛進教室，就被同班的女生拽過去問：“江柘你怎么跟她走在一塊去了？一個插班生，還是從鄉(xiāng)下來的，成績肯定不怎么樣，到時候說不準還會拖學校后腿，你理她干嘛？”

江柘乜了女生一眼，“張君君，我跟誰一起跟你有關系嗎？開口閉口鄉(xiāng)下來的，怎么，你們家往上數三代就全都是城里人了？”

張君君見江柘不識好人心，頓時也生氣了，“我好意提醒你，不聽就算了，到時候被她連累了，我看你到哪兒哭去。”

“那也是我的事兒，不用你在這里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

兩人的爭論蘇悅自然不知，她進了教室就發(fā)現，大家似乎都在埋頭苦學。

以前還有幾個打岔玩鬧的，現在都安安靜靜地正在做習題、背書。

蘇悅小心地拉開椅子，剛坐下，班長就過來了。

“蘇悅，你一直沒來上早晚自習，有件事班主任讓我跟你說一下。”班長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悅淡淡道。

蘇悅一手撐著下巴，看著班長笑瞇瞇道：“洗耳恭聽。”

她這幅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會說什么的態(tài)度讓班長莫名有點惱火，但想起她馬上要說的話，心情又好了幾分，“班主任知道你情況特殊，但一直不上早晚自習會影響你的學習進度，所以班主任讓你跟鄧海換一下位置，坐到我后面去，這樣也方便學習委員幫助你。”

蘇悅又不是傻，來了一個月，知道現在這個階段早就沒有新課可講，大家都是在復習刷題，談什么學習進度，根本就是扯淡。

不過蘇悅也沒有拆穿，好脾氣地點頭應下了。

“行，那你現在就趕緊搬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裴謙來上課的時候，就發(fā)現自己的同桌換了。

不止人換了，就連性別都換了。

男生笑嘻嘻跟裴謙打招呼。

“你怎么坐到這里來了？”

男生聳了聳肩，“班長讓換的，我就換了。”

裴謙沒說話，面色如常地上課。

第一節(jié)課下了之后，許老師跟同事一起回辦公室，就看到自己辦公椅上坐了個人。

看到熟悉的背影，卷起手里的書，啪的一聲拍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你來干什么？”

說著把人轟了起來。

“聽說您要找人給蘇悅補課？”裴謙慢悠悠起身，靠在了許老師的桌沿邊，隨手摸了本教科書道。

許老師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昨天開班會的時候，班長好像確實說起要讓學習委員輔助成績一般的學生來著。

不過并沒有具體說幫助哪個學生。

現在看來，班長指的是蘇悅那個孩子了？

想想也是，她才來，聽說以前念書的學校也不怎么好。

他不是看輕小地方的學校，而是越偏僻的地方師資相對來說確實會更差一些。

許老師也沒多想，反倒還覺得班長這是關愛同班同學，沒有因為蘇悅是插班生而對她產生排斥，是個負責任的好班長。

“你怎么想起問這個了？對了，我聽說你最近出勤還不錯，繼續(xù)保持，聽到沒？”

“老許，我說你是不是想不開？要輔導蘇悅的功課，咱們有誰比我合適嗎？”

許老師像看稀奇一樣地看著裴謙，“怎么，你要給蘇悅補課？”

裴謙也不在意他的眼神，“我都給她補課快倆星期了，結果今天一來，就聽說你讓人把她座位給調了，那我之前不是白做工了？”

許老師還真沒想到裴謙這人居然會主動給人補課。

難不成天要下紅雨了？

許老師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

天晴氣朗，陽光正好，一切都很正常。

“行啊，你要是真愿意給班上同學補課，那我現在就把人給調回來。”許老師道。

雖然先前他并沒有說過讓班長調換座位的話，不過也不會怪她自作主張，都是為了學生好嘛。

“不過裴謙，你小子想讓蘇悅換回去，沒有存什么別的心思吧？”

要是有什么早戀的苗頭，可得第一時間掐死。

馬上高考，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裴謙直接翻了個大白眼，手一揮，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