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戒備中，唐珂沿光照前進。直至到達人為開鑿的入口，料想中的暗箭也沒出現，不知應該慶幸還是更加擔憂。

門口守著個粗壯的半惡魔，身穿全套奇怪的甲胄，像是用巨大甲殼制成，散發出綠光；他小心后退兩步，弩弓片刻不曾離身，眼睛卻向雙手被縛的半惡魔尋求命令。

“放下武器?！卑霅耗щm然被綁著，對方聽到他的命令還是馬上執行了。“用不著防備，你只管關好大門，別讓蝙蝠進來?！?

眼看弩弓放下，對方開始推動鐵質大門。

大門足有十幾尺高，長度更是寬度的兩倍，堆起來卻毫不費力；大門沿著油光閃閃的金屬滑槽緩慢合攏，似乎被設計的相當精巧，沒發出絲毫噪音。

不等門關緊，死寂的洞穴里就傳來飛行時撲動翅膀的響聲，十幾秒后，響聲夾帶一陣狂風，整個洞穴都被蝙蝠的嘶叫填滿。

鐵門發出嚙合的響聲，半惡魔松口氣，“現在安全了。就算不相信我，但是到了我家，總不好繼續把主人綁起來吧？”

雖然沒有威脅的意味，這家伙的口氣卻變得自信許多，如果他真是個商人，這類看形勢話的態度也就不足為奇了。

唐珂想想，事情到了這一步，自己不可能永遠防備偷襲，不然不會馬上陷入僵局。

快速作出決定，他割斷半惡魔手上的繩索，短劍也收回皮鞘。

半惡魔捏捏手腕，一時沒話說。唐珂暗中摩擦左手戒指，像初次見面似的跟他對視。

“會面雖不愉快，您的心情可以理解，我也有待客不周的地方。請容我作自我介紹，”半惡魔微微鞠躬，“在下是商貿城鎮‘普爾呼林’的貿易總長，您可以稱我為‘澤德先生’。既然有生意可談，現在放下成見，對雙方都有好處吧？”

“這當然。初來乍到，對閣下多有冒犯，實在抱歉?！碧歧媛龗咭曋車?，戒指還處于待命狀態。

“您猜怎么著？這只‘破魔之戒’還是本鎮售出的寶物呢！戒指背后是不是有個用于發動的歇倫字母？”澤德先生輕輕嘆息，“聽說持有它的法路瑪大人在跨過空間裂隙時沒了音訊，戒指采用分期付款，他剛付到一半，可讓我心疼好一陣子！……所以，冥冥中自有主宰，您的到來難道是巧合嗎？”

唐珂驚訝地合不攏嘴，感到哭笑不得?！翱瓤?，實在出人預料……分期付款嗎？”這樣一來，他教會會員的身份不言自明；面對戒指，澤德的鎮定也讓他印象深刻。

“別介意，現在我們要談的生意遠比它重要?！睗傻孪壬俅尉瞎?，表情變得相當嚴肅。“魔女的種子的事，請跟我到鎮里細談。不僅由于商業信譽，還有其他理由讓我們不可能從您手中強奪。話雖不好聽，但是不清不能達成共識。不論如何，我保證您的人身安全。請給予我一點信任，您不會對此失望的?！?

話講到這一步，唐珂從對方凝重的態度中看出些什么，點點頭說：“請原諒我的多疑。既然如此，勞煩您帶路吧?！?

越過連接前門的狹長甬道，唐珂沒發現任何防御設施。等

他們步入一片寬廣的空間，商業城鎮“普爾呼林”的壯麗星空讓他瞪大了眼睛。

“螢火蟲?！睗傻路怕_步解釋，“沒長大時吐絲結網，發光吸引飛蟲，長大后就變成咬人的蚊子，忙著吸血和交配。怎么呢，成長這回事的確有利有弊?！?

二百尺高的漆黑洞頂鋪滿萬千光點，“閃爍”不足以形容這些活著的光，地面上很難想象如此“鮮活”的夜景。

“鎮子不大，不過很有些脾氣怪異的家伙。主要空間就如您所見，另外還有若干狹窄的分支……我們盡量不去打攪最深處的‘原住民’。”

在澤德先生的介紹下，唐珂掃一眼三組主要建筑群。緊湊、簡潔，房屋和巖洞本身色調和諧，少有超過三層的建筑。

住房最大的特點就是實用，見不到華而不實的飾物。

再提高視線，借著空中的光亮，可以看見圍繞洞壁螺旋上升的窄路，開鑿于巖壁當中，直至觸及洞頂。

人影憧憧，很多活物在數百尺高度敲敲打打，冷寂的地下竟顯得生機勃勃，超出唐珂的預計。

兩人順著主要街道邊看邊走，目中所見盡是“深溪人”和半惡魔，一律是沒有武裝的平民，正忙于各自的工作。

看到澤德先生，人們大都停下致敬，豎起衣領，唐珂毫不起眼地緊跟著他。

澤德先生在洞內最高的建筑前停下腳步——一座鑿空石筍建成的三層樓。

“就是這，樓上請?！?

不一會，唐珂就盤膝坐在軟墊上，望著面前的飲料發呆。杯里的塊莖散發淡淡藥香，氣味樸實清新；照明的光源是一只碗口大的深色蘑菇，放射淡綠光芒，模糊了飲品的色澤。

澤德先生解釋道：“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用貴金屬交換爛木頭：培育大密環菌和它的伴生物，天麻。大密環菌足夠照明，天麻塊莖有鎮定作用，還能制成極佳的安眠藥物?！?

“原來如此。”唐珂握著黏土燒制的茶杯，呷一口飲品，清涼的熱氣使他精神一振。

澤德見他喝了一口，現出微笑：“盡管放心，我們沒有慢待客人的傳統——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并非不通情理，對地下的風俗也略知一二。”唐珂淡淡地說，“因為個人經歷，我對種族差異引發的仇恨不感興趣?！?

澤德認真考慮一會，這才注意到對方操一口極流利的現代摩曼語，口音很是熟悉。

“說實話，一開始，跟您碰面可能產生的后果也讓我猶豫好一陣。雖然現在到處不太平，可我們這群人希望保持中立，向有需要的客戶提供服務。我個人喜歡與人交涉，不過面對武裝的軍人，言語效力有限。就像這一次……”他現出沉重的表情，“一條重要的往來渠道受到損害，本來和地面溝通就很不容易，可理智服不了刀劍……實在令人惋惜！”

“也就是說，您的人跟這次不幸無關？”唐珂想到不久前和自己廝殺的癲火者凱文，不無諷刺地問。

“不知道您對我們的政治體制了解多少？”澤德以問代答，態度卻很認真。

唐珂小心斟酌詞句。“我在教會的古書中了解一些，有關‘惡魔議會’，更高級別的‘魔女議會’。以及‘等級會議’機制，我只聽過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