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代郡西邊,黑山深處。
還是那間茅草屋,張燕坐在木頭上,正看著一封信。
張方恭敬的站在一旁,臉色嚴肅,并未打擾張燕。
良久,張燕抬頭看著張方,說道:
“你已經看過這信上的內容了吧?”
“是,孩兒看過之后,覺得此事事關重大,不敢私自決定。所以快馬加鞭來找父親,不知我們該如何回復公孫續,還請父親定奪。”
張燕并沒有立即回復張方,思考片刻,問道:
“前幾日,我們得到消息,右北平郡徐無山的田疇已將遼西郡和遼東屬國打了下來,已一統三郡。
“其用兵之神速,讓人匪夷所思,更為重要的是直到他打完后消息才傳出來,對于此事,你怎么看?”
“說明田疇此人不簡單,有勇有謀,更是善于謀劃之輩。
“他對外公布的消息說是擁有五千兵馬,可是,依孩兒看來,倘若他只有五千人,是斷不可能打得下遼西郡的,更不要說費時如此之短。
“所以,孩兒認為他必定是隱藏了實力且謀劃已久。”
見父親不對公孫續送來的信發表意見,反而提到田疇,張方雖然心中疑惑,但是他明白,父親不會無的放矢,他所問必有深意,于是老實的答道。
不過,張燕聽完后,卻是搖搖頭,看向張方的眼中略帶失望,提示他說道:
“難道你不覺得田疇攻下遼西郡和遼東屬國的情況很熟悉嗎?”
本來看見父親失望的眼神,還以為自己說錯了的張方正在回想剛才說的話有何不妥,聽聞此言,略一思索,便是眼前一亮,試探的說道:
“是上谷郡。父親的意思是攻打遼西郡和遼東屬國,公孫續也有參與?”
張燕聞言輕撫他那亂糟糟的胡須,點頭說道:“沒錯,為父猜測公孫續不只是參與,恐怕在其中是居主導地位。
“蹋頓的實力為父還是有些了解的,就算田疇隱藏了實力,他也斷不可能在如此時間內就大敗蹋頓。
“之前為父就猜測必有其他勢力幫忙,想到過有可能是冀州的袁紹,畢竟袁紹曾與蹋頓合作過,直接亮明身份攻打他,面子上過不去,以田疇的名義,那就沒有問題了。
“還有可能是掌控遼東三郡的公孫度,遼東三郡處于幽州最東邊,比較偏遠,相對幽州其他郡來說,就是一片世外桃源。
“正因為如此,公孫度這幾年休養生息,發展很快,甚至于有時間東伐高句麗,已經不滿足于現狀,想向幽州西進也是有可能的。
“可為父唯獨沒有想到涿郡的公孫瓚,但今天通過這封信,倒讓為父覺得是他的可能性極大。”
張方不傻,經張燕一分析,他想通了許多事,對張燕說道:
“怪不得,我收到公孫續的信時,還在納悶,他為何會有攻打漁陽郡的想法,要知道這中間還隔著一個閻柔,其實力可不弱,難道他不擔心被兩郡合圍,將他們滅了嗎。
“但是公孫續卻鄭重的派信使送信給我們,讓我們履行約定,我便知道公孫續是來真的,這讓我有些好奇他要如何打。
“現在經父親這么一分析,我就明白了。若田疇是他的人,局勢就簡單了許多。”
張燕頷首,繼續說道:“將公孫瓚放在易縣,吸引大家的注意,同時穩住袁紹和廣陽郡的閻柔,暗地里卻已經將田疇收為己用,而且又多拿下了三郡,還真是好謀劃。
“這般謀劃,斷然不是公孫瓚能想出來的,要么他身邊有高人相助,要么就是你說的這個公孫續想出來的,但據我所知,公孫瓚身邊并無經天緯地之才。
“那就只可能是他的兒子公孫續了,這樣看來公孫瓚倒是生了個好兒子啊,哼,不像你……”
說著突然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張方。
張方:“……”
感受到來自于父親的別人家兒子的傷害,張方臉色難看,訕訕笑道:
“咳咳,父親,兒子也不差吧,與公孫續相比就是半斤八兩吧。”
聽此,張燕嘲笑道:“是嗎?那么你來說說,對于此次出兵,我們應該如何做?”
“父親,我們當初與公孫續定下此約的初衷是對抗袁紹,而公孫續現在卻是打得讓我們對付劉和、鮮于輔等人的主意。
“所以,我認為,兵肯定是要出的,不然傳出去我們就成了無信之人,至于攻打漁陽縣,我們走走過場就行了。”
“哼,愚蠢。”張燕惱羞成怒道。
張方一頭霧水,有些不服的說道:“父親,這樣不好嗎,既能夠守約,又能夠保持實力。況且,當初父親之所以答應公孫續,不也是只以為他是讓我們對抗袁紹嗎?”
“此一時彼一時,還有臉說你與他半斤八兩,我看你連他的真實意圖都沒看出來。”
張方臉色漲紅,他總覺得父親是在為當初的錯誤判斷辯解,便大聲說道:“還請父親解惑!”
見張方的表情,張燕嘆了口氣說道:“你也不要不服氣,我問你,你可知公孫續為何信中讓我們攻打漁陽縣,而不是平谷又或者璐縣。”
“這……,他信中不是說了嗎,我們此去離漁陽縣最近,是最方便的。”
“膚淺,君正你可別忘了,漁陽縣是劉和、鮮于輔的大本營,兵力肯定不是其他兩地所能比的,攻打它的難度肯定是最大的。”
“父親的意思是公孫續在坑我們,故意給我們選了個難度最大的,哼,真沒想到,公孫續竟如此陰險,虧我還把他當成兄弟。”
“閉嘴,聽我說完。雖然攻打漁陽縣是難度最大的,但是我們不得不去啊,畢竟高風險才有高收益。”
“父親何出此言?”
“你想想,漁陽縣是最難攻打的,他知道,我們也知道,難道他就不怕我們只出工不出力,即便如此,他也要讓我們去打,這是為什么?”
“對啊,這是為什么,難道他把我們當成傻子?”
“我看你才是傻子,依為父看,他這是在給我們選擇的機會啊。
“要么我們像你說的那樣只出工不出力,幫公孫續拖住漁陽縣的人,讓他無后顧之憂的去打其他地方。可是,你都能想到的辦法,以為公孫續會想不到嗎。
“所以,他其實是想讓我們選擇另一種方法,因為他擔心我們只出工不出力導致不能幫他的忙。可能他心中也明白,單憑他一家是拿不下漁陽郡的,所以干脆就將最難打的漁陽縣交給我們。
“如果我們打下來了,那么漁陽縣就是我們的,雖然他失去了漁陽縣,但我們也幫了他大忙,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聞言,張方將信將疑的說道:“是這樣嗎?”
以往父親對于局勢的分析,他是極為相信的,可這次他覺得父親的分析有些不靠譜。
說不出原因,只是一種直覺,畢竟此次分析的對象是公孫續,能與他做兄弟的人,心思能簡單嗎。
不過,他并沒有提出質疑,一是沒有證據,二是能省一頓罵甚至是一頓打。
于是他接著說道:“所以,父親的意思,我們此次應該主力盡出,全力拿下漁陽縣?”
“沒錯,他不是擔心我們不出力嗎,那我們就出大力給他看看。”
張燕掏了掏耳朵,輕描淡寫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