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思索片刻揖手道:“殿下,胡惟庸現在權傾朝野,朝中半數以上均是胡黨,浙東集團之前沒了劉伯溫,本就群龍無首,現在又少了汪廣洋,沒了牽制,胡惟庸與其黨羽定會安耐不住,更加肆無忌憚,或許,我們的機會來了!”
常升說的貌似挺有道理,但是朱標卻是搖了搖頭擺手道:“常升吶,你太低估胡惟庸了,咱們能夠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他越是權傾朝野,越會小心謹慎不會輕舉妄動,咱們吶,還必須沉得住氣,等待他露出更大破綻!”
根據朱標的推測,胡惟庸現在既然已經權傾朝野,那自然不會再繼續小打小鬧,肯定會猥瑣發育,憋足了勁,準備放大招!
畢竟,胡惟庸的目的并非只是獨攬中書省大權這么簡單,他想要的是帝王權柄,是整個天下!
被朱標這么一點撥,常升才意識到自己的草率了。
若是胡惟庸像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以皇帝和太子爺至高無上的權勢,何必要費如此周折與其博弈,看著如此礙眼,盡早收拾不就好了!
常升明白過來,這才立即回復:“是臣思慮不周,望殿下點撥!”
“對了,常升,錦衣衛調查的方向和重點調整一下吧。”
“選一些精通倭語的探子喬裝成倭人潛入倭國,給孤盯緊了林賢?!?
“再派一些探子,前往北邊,把封績也給孤盯緊了!”
“每年各布政司、府、縣給戶部呈送的錢糧及財政收支、稅款賬目這塊也要好好查查,在你還沒上任錦衣衛指揮使之前,孤就派人特地調查過,有些地方存在空白賬目蓋官印的情況。”
“還有,淮西勛貴吞并軍籍戶和百姓土地和在洪災期間私吞賑災糧食的問題,以及胡惟庸在中書省利用職權之便生殺予奪,獨斷專行,拉攏官員,結黨營私等問題也要繼續查,盡可能掌握更多的證據,只要證據在手,咱們就有牽制胡黨的底牌,到時候大有用處。”
“別忘了,要繼續派人尋找失蹤的麻太醫及其家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絕對不能讓誠意伯劉伯溫就這么平白無故的含冤而死!”
“對了,通知安插在胡惟庸和眾胡黨府上的探子不得輕舉妄動,一定要聽孤的號令行事?!?
既然剛才常升列出的諸多罪證都無法置胡惟庸于死地,朱標索性搞點大,讓錦衣衛將主要的精力放在剛才自己所說的那幾個方面,進行深挖徹查。
朱標話畢,姚廣孝和張玉倒是陷入深思之中,常升則是頗感意外。
因為,錦衣衛自收到調查胡惟庸和胡黨的任務到現在,除了徹查胡黨吞并土地和在洪災期間私吞賑災糧食的問題,以及胡惟庸在中書省利用職權之便生殺予奪,獨斷專行,拉攏官員,結黨營私,涉嫌毒害劉伯溫等問題之外,林賢、封績還有空印賬目的這幾個事項根本就不在他們的調查范圍之內!
之前也從未聽朱標提起過。
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這么突然的要將調查的重點放在這幾個方面。
見常升不明所以的模樣,朱標微微笑罷,示意身旁的姚廣孝道:“大師,孤知道你平常極為關注朝中大事,要不你給咱們的指揮使大人說說,孤為何要從剛才說的那幾個點入手調查胡惟庸?比如說原明州衛指揮使林賢?!?
此次與錦衣衛指揮使常升商討調查胡惟庸的事情,朱標并沒有將姚廣孝和張玉支開,而是特地讓兩人一起參加議事。
朱標的這一番舉動,頓時令兩人頗為感動,并足以看出太子爺對兩人的器重和信任。
姚廣孝先是頷首示敬,隨后這才緩緩說出自己的看法:
“貧僧認為,殿下剛才所說的那幾點正是調查胡黨十分重要的切入點?!?
“元末,倭寇便開始侵擾我國沿海,洪武元年,陛下便派使臣警告,卻被倭人殺害,陛下本想出兵掃滅倭國,群臣均贊同,只有胡惟庸反對并力勸,最終不了了之。”
“雖說胡惟庸給出的理由確實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極力阻止陛下出兵倭國的行為難免會令人生疑?!?
“當年胡惟庸設計讓明州衛指揮使林賢將倭國的貢船當做倭寇來打擊,以此邀功,然而,胡惟庸卻又在陛下的面前告發林賢,并建議將他發配到倭國?!?
“之后,胡惟庸又以幫助林賢回國為由極力拉攏,據說如今兩人書信交往甚密,林賢已然已是胡惟庸的黨羽!”
“胡惟庸如此大費周折,將心思放在林賢這樣一個并不起眼的人身上,并特地設計將他發配至倭國,然后又將其拉攏作為同黨,正是看中了林賢與倭國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這又不得不讓人懷疑胡惟庸的用心!”
“貧僧認為,胡惟庸對權力的渴望遠超常人,并且窺視皇權已久,早已心生謀反之心,只是時候未到?!?
“拉攏林賢、倭國與他拉攏淮西武將一樣,他所作的這一切都是在未雨綢繆,無非是在借力實現自己的計劃,并且也為可能的失敗留了后路!”
姚廣孝果然是姚廣孝,一個大頭和尚不僅對朝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分析的頭頭是道,而且一言即中,直戳要點,毫不拖泥帶水!
常升聽到姚廣孝所言震驚不已,并且由衷對眼前的這位老和尚心生敬佩!
同時意識到,自己這位少年郎在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是畢竟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常升還是很快便平復內心的驚訝,并向姚廣孝揖手道:“監正大人分析的是,是常升疏忽了,以后還請監正大人多指教!”
姚廣孝微微頷首,謙遜的回道:“指揮使大人并非沒有想到,只是調查方向不一樣罷了,貧僧之見也只是猜測,事實如何,還有賴錦衣衛進一步調查?!?
見姚廣孝對一個晚輩都如此客氣,朱標倍感欣慰。
要知道這貨之前還是一副怨氣縈繞殺氣升騰的模樣,孤傲清高的不要不要的,總感覺誰都欠他一個小目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