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呢，早前麥子送吃的過去時，允哥兒說午間他會回來，便沒送。”許老太太道。
“他今日要回？”許寶珠眸子驟然間亮了一下，許老太太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打趣道：“你這丫頭，倒是真離不開人，才多長時間沒見啊，聽他的名字，那眼睛都要掉了。”
許寶珠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
“還說沒有呢，誰每天夜里還偷偷跑過去看人的。”
被戳穿心思的許寶珠臉紅得不行，羞怯道：“不跟你們說了。”
她迅速扒拉完手里的東西，拉過麥子的手，道：“我們回家。”
麥子低頭望了一眼兩人拉扯的手，笑容僵硬，半道上，主動將她的手拿開。
“怎么了？”許寶珠一臉疑惑。
麥子頭埋得低低的，不停的絞著手，良久，問道：“寶珠姐姐，你和朱相公，只是假夫妻，是嗎？”
“嗯？誰與你說的？”
麥子不言，只道：“您便說是與否罷。”
許寶珠不理解她問這個話是什么意思，“這很重要嗎？”
就算她同朱允是假夫妻又如何，現下不依然掛著這個名兒，難不成……
許寶珠忽然想到了早前許長貴與她說過的話，試探性問道：“難道你……”
麥子撲通跪下去，哭聲道：“是，我喜歡朱相公，自那日他從人牙子手上將我救出，我便下定了決心要跟他一輩子，你二人成了親，我不敢有太多奢望，在許家也是事事盡心，只為可以在他身邊伺候著，可如果你們是假的，那是不是……”
“寶珠姐姐，你是個好人，長得又漂亮，還什么都會，那么能干，定有很多男子為你傾心，我就一個朱相公，你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這不是讓不讓的問題啊。”許寶珠抬手去扶人，“你先起來。”
麥子磕磕絆絆從地上起，拍了拍膝上的塵土，“寶珠姐姐，我的家人都在那場蝗災中沒了，如今我什么都沒有，如若連個念想也沒了，我不知道我還能……嗚嗚嗚。”
說到悲處，人是潸然淚下。
“你先聽我說。”許寶珠幫她擦干眼淚，拉著人到家門口前的田壟間坐下。
“麥子，我知道你的經歷很可憐，也理解你所說的救人報恩，可是感情的事，不應該是這樣的，你要報答，可以幫他做任何事，并非只有以身相許這件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人搖搖頭，“不明白，他救了我，我又喜歡他，以身相許，有何不可？莫非是姐姐你把這樁親事當真了，所以不愿意放手？”
“不是。”
許寶珠見這說不通，換個說詞道：“你喜歡他，那他又喜歡你嗎？”
“朱相公待人很好，我想是喜歡的。”
許寶珠否定道：“不對，相公他對每個人都很好，那只是他的性子好而已，不是喜歡，我說的是有男女之情的喜歡。”
麥子晃著腦袋沉思了半晌，反問道：“那他對寶珠姐姐有這種嗎？”
“額……”
一句話將她徹底問住了。
她也不清楚，有時候好像有，可是有時候又好像不是……
他向來憐憫眾生，那種帶著佛性一般的脾性，將他的人性遮掩得很深，她發覺不了，也看不明白。
麥子道：“既然他對你也沒有，那就是大家都一樣了，只要我多在他身邊陪著，相信日久天長的，人定會被我打動，那感情也就漸漸生出來了不是。”
好像有點道理。
“寶珠姐姐，你不會跟我搶吧？”
那一雙秋水剪瞳的杏眼，真誠中又帶著幾分懇求，可不知怎的，許寶珠腦海中卻恍惚想起一個詞——茶。
但想一想，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哪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便立即將這種念頭拋之腦后。
“不是搶不搶的問題。”許寶珠正色道：“若是相公他對你有意，我自然也是樂于祝福你們的，這根本在于相公身上你明白嗎？”
許寶珠心緒有些亂，語氣也不太好，見她不搭腔，便起身，道：“我不會干擾你們之間的任何相處，若是相公真有意于你，我和阿爹會成全你們的。”
說罷，腳步匆匆離去，急急忙忙間，撞上一個結實的懷抱。
“阿寶姑娘。”
石風剛吃完飯，正打算去地里看看，結果才出門就碰上了。
“這怎么了？”他瞧人一副沒精神的模樣，不由關切問道。
“沒事。”
許寶珠避開他的視線，轉移話題問道：“打算去哪兒啊？”
“這不吃完飯了嗎，見你們沒回來，老木匠說這邊暫時歇一歇，待太陽下去點再忙，所以準備去地里看看你有什么要幫忙的。”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許寶珠看，那赤裸的眼神叫人實在不自在。
“沒有，現下太陽大著呢，那邊也不忙，你歇著吧。”
話畢，她也不理會人的反應，繞過她進了門，直接回屋。
許寶珠倚靠在床榻上，定定地望著柜頭的冬衣發呆。
這是今年冬天她費了好些心思給人做的，不過技術不好，那針腳粗糙，衣服也顯得十分拉胯，可人沒嫌棄，穿著這么兩件丑丑的衣服，過了整個冬。
除了這些，房間里還有不少朱允的東西，他搬過去跟老爹住，后來又去村舍那里，都只拿了一些，大部分還在這兒。
今日的事，擾得她心緒不寧，她很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可麥子涕淚漣漣求著她的模樣，卻始終在她的腦子里揮之不去。
或許她該去找朱允問個清楚。
對。
她不應該在這里干等著，問個明白對誰都好。
這樣想著，許寶珠收斂住自己多愁善感的情緒，隨手拿過一件外衫披上，走出門，不過沒幾步就見朱允，他穿著一身墨黑色長衫，手里拿著一根竹條，正閑庭信步向這邊走來。
“相……”
她后邊一個詞還未說完，就見麥子已經快她一步迎上去，兩人不知道說什么，朱允喜笑顏開，原本嚴肅的臉色全然不見。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許寶珠轉頭，又折回了屋。
不多時，朱允也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