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

等到避開吳瓊之后，王安石便輕聲開口：“吳氏此來，應當不是什么好事情，若真是同婚約相關，你想怎么做？”

他剛一說完，旁邊李伯便輕聲開口補充道：“大郎君，吳家人帶了不少禮物過來。”

“……”王霽略作抿嘴，王安石說得還是委婉了些。

如果吳家人沒有帶禮物過來，那大半還是有回轉的余地的，但現在這情況……只要不傻都已經能猜到吳氏唯一的訴求是什么了。

退婚嘛！

而后王霽臉上便多出了一抹笑意，神情則是依舊冷靜如初：“三叔翁，他們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尚且不知……”

“不妨先去看看，某再做決定，如何？”

這婚約終究還是他自己身上的，就算真要退婚，那也用不著別人插手，這種小事還是盡量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聞言，王安石就是一愣，回神過來之后他臉上就多出了幾分笑意：“也好！”

“那此事老夫便不插手了，元貞你自己去做，無需憂心太多，區區一吳氏罷了，算不得什么?！?

一邊說著，王安石看向王霽的目光就越發滿意了起來。

只是隨著邁步進入前廳，王安石臉上所有神色瞬間消散，目光掃去，最后停在了一個為首的中年人身上。

那人在察覺到王安石的目光后當即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臉上笑意彌漫：“介甫，好久不見……”

“嗯……”

王安石面無表情地邁步走過，最后于主位上坐定，指向廳內那一大堆放在地上的東西：“吳員外如此厚禮，今日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說完，他就抬手一指身旁另外一側的椅子：“元貞，過來坐。”

王霽輕笑著點頭應道：“元貞遵命?！?

而后他就轉頭看向吳涇，抱手一禮：“見過吳伯翁?！?

吳涇笑呵呵地點頭：“元貞面色不錯，想必近來過得不錯吧！”

王霽只是輕輕笑著點頭，一邊不動聲色地走到王安石身邊，一邊開口詢問道：“吳伯翁此來為何？可是有什么難處？還請吳伯翁直言，若有元貞幫得上的，某必不推辭！”

聲音落下，跟在吳涇身后的一個稍顯年輕的男子就要邁步開口。

但下一刻他就被吳涇給直接瞪了回去。

婚是要退的，但面子也不能撕破了，畢竟大家都在江寧府過活，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更別說王氏滿門都在朝廷當官，這更加得罪不起。

年輕人嘴上沒個輕重，說不定一句話出口就得罪了王安石、王霽叔侄倆呢？

王安石靜靜看著，別說出聲了，就連眼神都始終沒有任何波動。

王霽則是站在他身側，并未坐到椅子上去。

看清楚這一幕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有了估量，不出意外的話，或許還真的就是那件事情了。

當然，要說王霽對此沒有任何不滿，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那位已經登上‘圣人’之位的孔夫子，也有沖冠一怒而誅少正卯的時候。

更別說他還是只是一個普通人了。

只不過他還遠沒到孔夫子那種生氣的程度罷了。

“咳……”吳涇笑瞇瞇地開口：“不瞞元貞，某此來確實有事相求……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伯父但說無妨！”

而后，王霽就眼睜睜地看著吳涇擺出了一副懷念過去的神情：“這轉眼已經有近二十年了吧……”

“從某跟常甫兄給你同某家小女定下婚約。”

聲音落地，王安石臉色當即就難看了不少。

但吳涇卻好似依舊沉浸在那懷念當中：“想當年，常甫兄何等意氣風發……只可惜……”

“吳伯翁?！蓖蹯V適時開口，滿臉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王霽對于前身那個親爹沒有任何感情，但他向來最討厭的就是拿死人出來說情的一套，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再加上王安仁本就是他現如今名義、血緣上的親爹。

而且……死者為大！

如此情況，他怎能容這吳涇繼續說下去！

“若是有事，吳伯翁還請直言，倘若無事……”而后他就看向了一旁李伯：“李伯，送客吧?！?

現場氣氛瞬間凝滯。

吳涇臉色也是難看了那么一瞬，但最終他還是繼續呵呵笑了起來：“自然是有事情的?！?

不過眼下王霽都已經這樣說了，吳涇便也不再磨蹭，而是直接開口：“元貞，你也知道的，你我兩家婚約定下來了如此之久……可你這情況……”

說著他就緩緩搖頭：“瓊兒再等下去，就是老姑娘了?！?

“伯父還請直言！”

王霽再度重復先前所言。

雖然被女方提出來退婚確實有那么點丟面子，但話傳出去，他也不至于背上什么惡名，最多就是被鄙夷一二。

在這個時代，背棄婚約、拋棄發妻這兩件事都是算不上特別好的名聲。

隨著他聲音落下，吳涇便一咬牙：“某在想……”

還不等他聲音出口，那個原本被他瞪回去的年輕人就開口搶話：“王元貞，你跟某家妹子的婚約，能否就此算了！”

話一說開，王霽心中反而松了口氣，不過隨后他心中就涌現了一絲復雜的情緒，再抬頭朝吳涇看過去的時候，眼底難免也帶上了這種情緒：“吳伯翁的意思便是如此嗎？”

吳涇先是跟王霽對視了一眼，隨即便有些心虛地收眼回去瞪了下剛剛開口的年輕人，訕笑道：“犬子口無遮攔……還望見諒……”

他并未否認年輕人先前所說。

王安石聽到之后，縮在袖子里的手瞬間握緊，而后看向王霽。

只是王霽卻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憤怒，而僅僅是收斂了臉上原本一直掛著的笑容，以一種極為認真的表情盯住吳涇：“吳伯翁的意思，某知道了?！?

“吳伯翁為何開口毀約，某不問，某就想問一句，伯翁可已經想好了？不反悔？”

看著面前的王霽，有一瞬間，吳涇下意識就想搖頭，但反應過來之后，他還是沉默著點頭，而后緩緩開口：“這事情，是某對不住你了，元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