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鎮(zhèn)上后,天色已經(jīng)黑了。
溫南熏抱著溫漾到了子樂學(xué)堂。
先去客房看了一眼二寶和小寶,兩個小蘿卜丁正在酣睡。
小寶睡姿不佳,一只腳搭在了二寶的身上,頭則扭過了一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夢,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霧生也在客房,手里捧著一本書,一邊看書,偶爾抬起頭來,往睡著了的兩個小蘿卜丁看去。
阮寶則在院子里揮灑著汗水,他背著一個重達(dá)十來斤的大包袱,包袱里面裝滿了木材,此時正在負(fù)重前行著。
他的手里還拿著一把菜刀,一邊跑一邊有模有樣地?fù)]舞。
自從上次得溫南熏喊一聲阮哥之后,他就來勁兒了,想著有朝一日再比一次,然后將溫南熏狠狠地打敗,聽她喊阮哥。
“阮寶,你不休息一下嗎?”溫南熏瞧見他喘著粗氣,入了夏的夜晚格外的沉悶,還有幾分燥熱,長時間不休息怕是會受不住。
阮熠喬聽見了溫南熏的聲音,他停了下來,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熏熏,你回來了?”
“嗯。”溫南熏給他倒了一碗水,“快來休息一下吧。”
阮熠喬接過水,他瞧見了溫南熏懷里的溫漾,“這個人是誰?”
溫南熏道:“是我妹妹。”
阮熠喬看著溫漾,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生物一樣,朝著他的小伙伴喊道:“霧生,霧生,你快來看看!”
霧生從屋子里走了出來,眨了眨眼,“怎么了?”
“你快看,這是熏熏的妹妹。”
“熏熏的妹妹?”霧生來了一些興趣,他快步走上前來,看著溫南熏懷里的小女孩,“你叫什么呀?”
溫漾往溫南熏懷里縮了一下。
溫南熏輕輕地拍了拍溫漾的后背,安撫著道,“別怕,這是我的朋友,不會傷害你的。”
她對阮熠喬和霧生道,“她叫溫漾,你們叫她漾漾就好了,漾漾有些膽小,你們可不許欺負(fù)她。”
“哼,我才不會欺負(fù)比我弱小的人。”阮熠喬撇過頭道。
小少爺,你這話是摸著自己良心說的嗎?溫南熏覺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誰在學(xué)堂里稱王稱霸呢。
“我有個事想和你們商量。”溫南熏將溫漾放了下來,對著阮熠喬和霧生道。
有什么事?阮熠喬和霧生一同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溫南熏。
溫南熏咳了一下:“是這樣的,我想做一些生意,想找你們兩個合伙。”
“如果賺錢了,我們?nèi)齻€均分,怎么樣?”她提議道。
雖然有些心動,但霧生還是有一點(diǎn)為難:“可是我什么都不會……”
阮熠喬氣昂昂地道,“我也不會,但是我有錢,我可以給你們投錢。”
溫南熏笑著道:“投錢大可不必,我現(xiàn)在只做一些小生意,不需要太多成本。”
“而且我做生意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賺錢,主要還是要提升我們的能力,并且結(jié)交更多的朋友,開闊我們的眼界,將來有益于我們發(fā)展。”
溫南熏深知技能和人脈的重要性,以她這個年紀(jì),最主要的不是賺錢,而是提煉技能,廣泛結(jié)友,為以后做準(zhǔn)備。
“那我們具體要做什么生意呢?”霧生提問道。
“就比如霧生,你不是喜歡看醫(yī)書嗎?”
霧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喜歡。”
“那你認(rèn)識藥材嗎?”
“我能認(rèn)出一些。”霧生道,“但是有些認(rèn)不準(zhǔn)。”
溫南熏道:“那我們可以去附近的山上采藥材,然后賣給藥房。”
“多賣幾次,這樣將書本上的知識化作實(shí)踐,既能幫你鞏固書本上的知識,讓你記住這些藥材,還能買了換錢。”
“一來二去,你也可以結(jié)識藥房或醫(yī)館的人,看看他們是怎樣給病人看病的,耳濡目染之下,能讓你學(xué)得更快。”
“這豈不是一舉三得?”
霧生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覺得溫南熏這個提議非常好,“可是一個人去山上,我會有些害怕。”
“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我和阮寶會陪你一起去的。”溫南熏道,“我們剛好可以鍛煉鍛煉自己的體能和刀法。”
“那我呢,我呢?”阮熠喬見溫南熏給霧生出主意了,卻落下了自己,不由道,“我的廚藝要怎么提高?”
溫南熏想起了阮寶之前做的那些飯菜,“你還是……先練好刀功吧?”
阮熠喬沮喪起來,“可是我現(xiàn)在就想進(jìn)廚房……”
溫南熏摸了一下阮熠喬的頭,“阮寶,須知磨刀不誤砍柴工,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耐下性子,好好地練一手刀功。”
“那好吧……”阮熠喬道。
“別喪氣了,練刀法不僅有助于你學(xué)廚,還能助你習(xí)武,也是一舉兩得的事了。”溫南熏勸慰道。
“對了。”溫南熏又道:“我瞧見你房里有很多書,這些書是從哪里搬來的?”
“我爹的書庫里。”阮熠喬道,“各種書都有,我有時候會搬過來一些。”
“書庫?”溫南熏有些好奇,“我可以進(jìn)去看看嗎?”
“當(dāng)然可以。”阮熠喬道,“我家里,熏熏都可以去。”
正當(dāng)阮熠喬要帶溫南熏去書庫里時,屋內(nèi)的小寶忽然大哭了起來。
溫南熏趕忙進(jìn)去,瞧見小寶掉床下去了。
小寶小嘴扁著,眼睛濕噠噠的,在揉著自己被摔疼了的屁屁。
他見到溫南熏,哭得更大聲了,“妞妞,我疼……”
“要……抱抱……”他朝溫南熏張開了雙臂。
溫南熏將這個小哭包從地上抱了起來,這一抱,感覺他這些時日又添了不少斤兩。
夫子家的伙食太好了。
她將小寶放在了床上,對他兇道:“別哭了,再哭明天就不給你飯吃了。”
小寶當(dāng)即止住了哭音。
強(qiáng)行哄好了小寶之后,她將小寶放平,給他蓋了一層薄被,輕聲道:“快睡覺吧。”
小寶握著溫南熏的手指頭,眨著星星眼,“明天……要……飯飯……”
溫南熏笑著道,“好,你乖一點(diǎn),別吵到哥哥,我就給你喂飯。”
小寶老實(shí)下來了。
溫南熏出了屋子,見到在院子里等著她的阮熠喬和霧生,“稍等我一會兒,我把漾漾帶進(jìn)去。”
溫南熏牽住了溫漾的手,帶著她走進(jìn)了屋子里,放在了二寶和小寶的床上,“你現(xiàn)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就回來。”
溫漾點(diǎn)了一下頭。
小寶睜開了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溫漾瞧,然后,朝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溫漾依舊面無表情。
溫南熏隨著阮熠喬去了書庫中,霧生正好也要去里面取一些醫(yī)書,也跟著兩人一塊去了。
還未走進(jìn)書房,溫南熏便被震驚到了。
眼前不是一處書房,而是一座巨大的藏書樓,樓有兩層,青磚白瓦,坐落于竹林之間。
溫南熏進(jìn)了藏書樓,每一間屋子都分門別類地歸納好了書,就比如有一間專門放滿了各類歷史類傳記和古典文學(xué),還有一間小屋子則收集了雜記和民間奇談。
醫(yī)藥類、農(nóng)業(yè)和水利類的各方面書籍,也被整整齊齊地歸納好,放在各自的區(qū)間。
溫南熏越看越驚喜。
這座藏書閣簡直就是寶藏啊。
她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找去,想找一些武功秘籍,但直到把所有的屋子都走了一個遍,也沒有見到類似的書。
是這樣的書本就珍貴罕見?還是壓根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武學(xué)?
溫南熏更傾向于前者,之前聽徐三娘說過,有一個她熟識的殺豬手,好像叫老莫頭來著,便會飛檐走壁。
明天去集市的時候,正好可以問問師傅。
打定了注意的溫南熏和已經(jīng)領(lǐng)到了醫(yī)書的霧生一同出了藏書樓,見到了站在外面等著的阮熠喬。
阮熠喬得意地道:“怎么樣?我家的書多嗎?”
“有很多。”多到讓她驚訝,雖然并沒有她想要找的書,但是不可否認(rèn),這座藏書樓的價值太大了。
“這么大的藏書樓,這么多的書,平時會有學(xué)堂的學(xué)生有人來看嗎?”溫南熏不禁有些好奇。
阮熠喬搖了搖頭,“不會,他們都覺得這些書枯燥乏味,沒幾個能看得下去的,他們更喜歡聽鎮(zhèn)上的劉喇叭講故事。”
劉喇叭是鎮(zhèn)上說書的,在集市里租了一塊地,每日講講一些逗趣的小故事,聲音洪亮,就像一個大喇叭似的,所以綽號劉喇叭。
那真是太可惜了,這么多豐富的藏書,其價值可不是用銀錢可以估算得來的。
也不知阮先生這樣一個小鎮(zhèn)上的夫子,哪里收集來的這么多書?
“阮寶,你就沒有想過把這些書租借給需要的人,然后從中收取租金嗎?”溫南熏覺得這些書放在這里,也沒有人看,實(shí)在是太浪費(fèi)了。
“我又不差錢,為何要租給別人?”阮熠喬反問道。
這一句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溫南熏嘴角抽了抽,這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嗎?
“主要也不是錢的問題,我們可以借用這些書,來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溫南熏循循善誘道,“你不是很想交朋友嗎?”
阮熠喬眼睛亮了一下,“租借這些書,就能交到朋友嗎?”
“可以試試。”溫南熏道。
霧生提了一個問題,“可是具體要怎么做呢?”
他說道:“先生不喜歡嘈雜,叫那些人上門來,人少還行,要是人多了,擾了先生清靜,我們以后就別想進(jìn)藏書樓了。”
阮熠橋提議道,“我們可以在鎮(zhèn)上開個書鋪?zhàn)樱嵋恍戒佔(zhàn)永镂腿耍绻腿讼胍獎e的書,也可以寫下來,由我們統(tǒng)一去藏書樓搬。”
“可是要是那些人借了書不還怎么辦?”霧生道。
溫南熏道:“我們叫他們先付一錠銀子的押金,一次規(guī)定只能借三本,若是下次還想借,則必須把先前借的書還回來,如果書損壞了,或者被弄丟了,則可以扣掉一部分押金。”
“這個方法可行。”霧生點(diǎn)點(diǎn)頭,“這樣他們肯定會好好愛惜書本的。”
阮熠喬拍拍胸膛道:“租鋪?zhàn)拥氖虑榫徒唤o我,我現(xiàn)在就去……”
還未說完,他便激動地邁出步子。
溫南熏拉住阮熠喬的后衣領(lǐng):“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明天再一起去吧,得叫上大人來,就我們?nèi)齻€小孩的話,容易被宰。”
“可是我們身邊沒有大人……”阮熠喬自動將他爹忽視了,就他爹這個性子,連走個路都嫌累,喝口茶都?xì)獯趺纯赡軙闼麄円黄鹑ユ?zhèn)上租鋪?zhàn)幽兀?
“我可以叫李叔陪我們一起。”溫南熏笑道。
“那就這么決定了,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去找李叔,然后去租鋪?zhàn)印!比铎趩痰馈?
霧生看著激動的阮寶和微笑的阮熠喬,兩人都那么鮮活明亮。
與他們兩人相比,自己既想不出好點(diǎn)子,也拿不出錢來,就像是一個無用的人一樣。
霧生的眼神黯了一下。
溫南熏瞧見了一旁正失落著的霧生,揉了一下他的腦袋,“霧生,聳拉著臉可是會長皺紋的。”
霧生將頭別開,“我沒有拉著臉。”
見溫南熏摸著霧生的腦袋,阮熠喬高聲道:“我也要摸。”
他將手搭在了霧生的頭上,順帶了揉了一下。
霧生氣得臉頰通紅,“我又不是狗。”
還輪番著摸。
翌日,天大亮。
溫南熏從溫暖的被窩里醒了過來。
因?yàn)槭亲≈头康木壒剩蛞故呛蛢蓚€小蘿卜丁還有一個小姑娘擠著睡的,幸好都是小孩,身形不大,不會太占位置。
起身洗漱完后,她打開門,走去了院子里。
溫南熏見到了一早在院子里等著的霧生,他總是很準(zhǔn)時,還帶著一本醫(yī)書,此時正坐在長椅上認(rèn)真地看著。
霧生聽到動靜,抬起了頭來,靦腆地笑著,“熏熏,早。”
“早。”溫南熏瞧見了他手里那尤其厚的醫(yī)書,暗自佩服,不愧是霧生,這么難啃的東西還看得津津有味。
見阮熠喬還未到,溫南熏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霧生扯閑話,“霧生,你是一直住在學(xué)堂里嗎?”
“是的。”霧生道,“我沒有爹娘,是先生收留我的,我從小就住在學(xué)堂里,和阮寶一起長大。”
他慢慢地低下了頭,長長的發(fā)遮住了他的眼睛,繼續(xù)道,“曾經(jīng)有位算命先生,說我是天煞狐星,出生起便克父克母,以后必將克親克友……”
見溫南熏不作回復(fù),霧生睫毛顫了一下,他捏緊了衣角,抿著唇?jīng)]有說話。
在等待了數(shù)秒之后,他得到了溫南熏的回復(fù)。
她笑著說:
“我命硬,克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