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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敗家的少爺和糖餅

翌日。

溫南熏起了一個大早。

走出院門,到一條小道的交叉口等了一會兒,沒過多久,李延年從另一條小道那邊趕著牛車過來。

溫南熏等到牛車駛到自己面前,然后坐了上去。

“妞妞,走了。”李延年笑著吆喝道。

“好嘞。”

東邊天際之上的云層邊緣染著一層薄薄的金色,淡淡的金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破開厚厚的云層。

照耀在溫南熏的身上,帶來了一絲暖意。

半個時辰后,他們來到鎮(zhèn)上。

今日她特地來早了點(diǎn),徐三娘還沒出攤。

溫南熏也是不久前聽兩旁的攤販談及才知道,她師傅的原名叫徐三娘,徐老娘只不過是眾人為她起得不怎么得體的外稱。

“那三娘家里有很多兄弟姐妹嘍?”溫南熏問著一旁賣糖餅的大爺。

那位大爺撥弄著她的糖餅,見小女孩和他搭話,笑著問,“丫頭,買糖餅嗎?”

溫南熏搖搖頭。

“我這兒的糖餅可好吃了。”大爺繼續(xù)道:“不少你這個年紀(jì)的小孩想搶都搶不到呢。”

糖餅之所以叫糖餅,不過是在餅外面裹著一層糖衣,聞起來甜絲絲的,對這個時代里不怎么接觸到糖的小孩來說,確實(shí)是一個絕頂誘惑。

但溫南熏卻沒有多想吃,她本不喜甜食。

“大爺,給我兩個糖餅。”

一道響亮、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溫南熏循著聲望去,見到阮熠喬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一只手拿著一張銀鈔,眼睛盯著那爐子里正在蒸的糖餅。

“好嘞,好嘞。”那賣糖餅的大爺笑呵呵地給阮熠喬裝了兩個糖餅,“您拿好嘞。”

阮熠喬將手中的銀鈔遞給大爺,大爺面露難色,“這,我找不開啊。”

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就算他把錢袋子里的銀兩都掏空了,也找不開。

阮熠喬一揮手,“不用找……唔。”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溫南熏一把捂住了嘴。

溫南熏將他手里的那張銀鈔收了回來,從自己錢袋子里取出昨日剩余的兩枚銅幣,遞給賣糖餅的大爺。

“一錢一個,兩錢,剛好。”溫南熏道。

“唔……唔唔。”阮熠喬示意溫南熏快松開他。

溫南熏付了錢,拽著這小少爺來到一旁,這才松開了他。

“熏熏,你干什么堵我的嘴?”阮熠喬語氣中帶著小小的氣音。

“我要不堵上,難不成要看著你敗家?”

溫南熏將糖餅連同銀鈔都遞還給他,“買個糖餅而已,至于這般大手大腳?”

阮熠喬接過糖餅,卻沒有拿回銀鈔,“我這不是想買給你嘗一嘗嗎?”

“可好吃了。”他將一個糖餅?zāi)贸鰜恚f給溫南熏,一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睛看著她:“你快試試。”

溫南熏瞧見他期待的眼神,伸出手,將糖餅接了下來:“買給我的?”

阮熠喬使勁兒點(diǎn)著頭,“書上說,好吃的東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這樣才能得到雙份的欣喜。”

“你有幾個好朋友?”溫南熏問。

“小霧生,熏熏……小霧生,熏熏……”阮熠喬掰著手指數(shù)來數(shù)去,他有些失望道,“只有兩個……”

“噗……”溫南熏忍不住笑了一下。

見溫南熏取笑他,阮熠喬氣憤道:“我以后一定能有更多的朋友的。”

溫南熏眉眼彎了下,她吃了一口甜餅。

太甜了,入口即化的甜。

“好吃嗎?”阮熠喬期待地問。

溫南熏眉眼彎彎,笑著道:“甜。”

阮熠喬喜歡吃甜食,他覺得天底下所有甜的東西都是好吃的,所以自動地認(rèn)為溫南熏口中的“甜”是好吃的意思。

阮熠喬也跟著吃了一口,眉眼亦跟著彎了起來,他捂著自己跳動的心臟,“熏熏,我好像真得得到了雙份的欣喜。”

溫南熏輕輕地彈了下阮熠喬的額頭,“阮寶,疼嗎?”

阮熠喬捂了捂自己的額頭:“疼。”

“這代表你不是在做夢。”溫南熏笑著道,她推了阮熠喬一把,趁著阮熠喬不注意的時候,將那五十兩的銀鈔塞回了他的口袋里:

“快辰時了,你再不去學(xué)堂可要遲到了。”

“知道了。”阮熠喬朝著溫南熏做了一個鬼臉,然后飛快往東巷的子樂學(xué)堂跑去。

沒過一會兒,徐三娘扛著一頭已經(jīng)放完了血沖洗干凈了的豬過來,那豬大概有兩百多斤左右,被徐三娘扛在肩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咧?

徐三娘將豬放下,攤板都抖了幾下。

徐三娘拿帕子擦了一下不斷地從額頭上滴落的汗水,見到溫南熏,笑著道:“丫頭,等很久了?”

“沒多久。”溫南熏搬來一個比較高的木墩子,她的身高不夠,需要踩在高處才能夠得著那張木板。

她觀察了一下這只已經(jīng)被殺死了的豬,似乎是有一把長刀,從豬的腹中對半剖開,結(jié)束了它作為豬的一生。

然后她瞧見,徐三娘拿起了昨日的那把厚重的刀,在一旁的磨刀石上磨著,磨得時候還對她說:

“丫頭,在砍豬前,一定要磨一磨刀,一把鋒利的刀可以讓你事半功倍。”

溫南熏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這個道理她一早就知道了,但不妨礙她謙虛地聽著。

徐三娘將刀磨好了之后,開始對那只豬肢解,按照平日里賣的,一份份分好。

這刀法并不眼花繚亂,只有實(shí)打?qū)嵉貏潯⑶泻涂常恳坏抖己茉鷮?shí),流暢,沒有血肉橫飛的場面。

徐三娘拿著重達(dá)五六斤的大刀,溫南熏則拿著一把三斤左右重的刀,在一旁朝著空氣揮動著。

她手中的刀,哪怕比徐三娘的刀輕了一倍,但她握起來還是很艱難。

對她這個小身板來說,這已經(jīng)算是十分重的東西了。

大概朝空氣劈了半個時辰,徐三娘叫她停了下來,“知道來福樓在哪嗎?”

溫南熏點(diǎn)點(diǎn)頭,她知道。

徐三娘將自己分好的一提五花肉遞到溫南熏面前,“前不久來福樓的小廝在我這預(yù)定了一塊五花肉,我現(xiàn)在忙著,走不開,你幫我送一下。”

“我會送到的。”溫南熏接過五花肉,對于徐三娘叫自己跑腿,她并沒有怨言,她本來就是一個打下手的。

走到來福樓,溫南熏見到了那為馬掌柜,他此時正笑呵呵對著一位客人介紹著樓里的食菜。

馬掌柜見到溫南熏,立刻放下面前的客人,小跑到她這邊,還往她的身后張望了幾眼。

“丫頭,攬玉公子沒和你一起來?”

溫南熏沒回答他,只抖了下自己提著的五花肉道:“我是來送豬肉的。”

馬掌柜的笑容明顯淡了一些,但他臉上還掛著笑,指了指后堂的側(cè)門,“走小門,送到后廚。”

恰巧見著阿芩送著客人出來,馬掌柜招手叫阿芩過來,“你帶著這丫頭去一趟后廚。”

阿芩點(diǎn)點(diǎn)頭,她看了溫南熏一眼,“你隨我來。”

溫南熏跟上阿芩的腳步。

阿芩比以往更有豐滿了些,但只是該豐滿的地方豐滿,其他地方還是很纖細(xì)的。

她的步子小步邁著,每走一步腰肢都要扭一下,不少客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而來。

阿芩帶著溫南熏繞過前堂,這里有一個通往側(cè)院的后門,她們掀開簾子走到側(cè)院,身后的那些客人已經(jīng)看不到這邊了。

阿芩立即恢復(fù)了正常的走路姿勢,腰肢沒再扭了。

這場轉(zhuǎn)變看得溫南熏目瞪口呆。

見這附近沒有人,溫南熏將一直藏在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郭勇死后,攬玉來盤問時,你幫我圓了個謊。”

“為何要這么做?”

阿芩聞言低下頭來,瞥了溫南熏一眼。

“我是女子。”

這句話不像是一句回答,反而是像在介紹自己,溫南熏耐心地等待著阿芩的續(xù)言。

“你也是女子。”

“所以幫你。”

這三句話單獨(dú)說出來都顯得缺乏一些東西,但合起來卻又這么順理成章。

溫南熏沉默了會兒,“就這么簡單?”

“嗯。”阿芩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

“還有一個問題。”溫南熏道:“事后攬玉又來找了你一次,那時你們和馬掌柜都在大堂里,攬玉說了些什么,你神情惶恐,朝他跪了下來。”

“那時你是否將我供了出來?”

阿芩疑惑地瞧著溫南熏,“沒有,怎么了?”

“沒什么,問問罷了。”

得到了這個答案,溫南熏還是有些意外的,雖然她一早就猜過這種可能。

如今她不是猜測了,而是肯定。

攬玉一定是一早就知道自己在來福樓對面的醫(yī)館里。

才特意在那個時間點(diǎn)去了來福樓,又讓她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阿芩慌亂的神情和下跪的動作。

在做賊心虛的人面前,任何一丁點(diǎn)的變動都足以讓她自亂陣腳,主動暴露。

于是他又拿出了特地命人做好的,和那天她哥穿的衣服,相同的料子遞給她。

將本就惶恐不安的她徹底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

之所以認(rèn)定那不可能是她哥的料子,是因?yàn)橹坝幸淮卧诩依锓視r,找到那天他穿的衣裳,根本就沒有被劃破。

也不可能會有什么料子掉在地上。

這一切不過是攬玉做好了局,在引她入圈套而已。

而她就這樣傻乎乎地進(jìn)了他的圈套。

把她哥哥坑進(jìn)了牢里。

“妞妞,我們到了。”阿芩碰了一下溫南熏的肩膀。

溫南熏回過神來,將手中的五花肉交給后廚里的廚子。

回前堂的途中,溫南熏問阿芩:

“阿芩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阿芩往前走著:“沒什么打算,繼續(xù)干著吧。”

“阿芩姐姐就不想離開這嗎?”溫南熏問道。

阿芩苦笑著:“離開了這我能去哪兒?”

溫南熏沉默了一陣子,沒有再說話了。

她如今自己也身在泥塘,做不了這渡人的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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