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是個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男人一口把煙吸到了頭，接著長長一口呼出來，白煙升騰，遮掩著男人紅腫的眼眶。

“平時忙著工作，又忙著給她找醫生，唉，我們也是后來才被警方告知的。”說罷，男人從衣服內夾層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韓憶。

“這是她留給你的。”

那個下午，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韓憶正凝神看著花圃里的矢車菊，想著換個角度，左腳一跨。

“哎呀——”

他踩到了一個女生的腳。

“啊，抱歉抱歉，我剛剛沒注意。”韓憶連忙道歉。

“沒事沒事，不疼，鞋子我擦擦就好。”女孩并不計較這點小事，她在這里有更重要的事——看花。

韓憶看著這個眼睛不離開花的女孩，笑了笑，“你也喜歡花？”

女孩回過頭了，看著這個男孩臉上溫柔的笑，“嗯。”

“我叫韓憶，你呢？”

“林夢心。”

······

韓憶和林夢心的身影不時在某個園子里，或是路邊樹下重疊，各種無人問津的角角落落。一次兩次的只言片語，醞釀成嬉言說笑。默默無言時，兩人眼前的每一朵花，每一片葉，連結著彼此的心。

“哪里的美景都逃不過你的法眼啊。”

“嘻嘻，那當然。我就喜歡一個人到處逛。”

“以后，我可以一直陪著你嗎？”韓憶含情脈脈地凝望著夢心的雙眼，遞給了她一束粉紅的風信子。

夢心臉上一紅，“嗯，我去哪，你就去哪。”

此后，那棵櫻花樹下常常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這里是他們的小天地。他們一起抬頭，安安靜靜地看著樹上的櫻花一朵又一朵地落下，感受著溫暖的陽光從縫隙間吻到臉上的柔和，仿佛時間凝固在此刻。除此以外，每逢周末，夢心都會拉上韓憶到處去走，一起感受一花一草。

“你可真是精力充沛啊，夢心。”

“哈，不想浪費時間嘛。”

“嗯？”

“好啦，趕緊給梔子花澆水吧，不然它枯你也得哭！”

“韓憶，能在生命最后的時刻有你的陪伴，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女孩對男孩說著最后的話，眼睛卻沒有勇氣投向這個愛自己的男孩。

“林夢心，你什么意思，你現在還有時間不是嗎？你還有很多想做的事，不是么？”平日里溫和的男孩此刻卻歇斯底里，眼里夾雜著這各種情感，悲痛、怒火、絕望、不舍。

“不，我想做的事已經做完了，”女孩搖著頭，一邊說，一邊向石崖邊走去，“唉你真好啊，不知道未來哪個女生會成為你的妻子，然后白頭到老。”

“你干嘛？回來，夢心！”男孩聲音依然嘶啞。

一步，只一步，女孩的腳僅離山崖邊緣一步。

“韓憶，謝謝你陪我在短暫的人生里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女孩用最后的堅強，盯著男孩的眼睛說，“不久之后我全身都會長滿這些疙瘩，然后就開始惡化、感染，痛不欲生，你忍心讓我遭受這些嗎？”

“別說了！”男孩使勁搖著頭。

“繼續茍活著，對誰都沒有好處——讓我在你心里的模樣停留在時間的這一刻吧，韓憶。再幫我個忙，好嗎？記住林夢心，然后好好活著。”她臉上最后的笑容是如此僵硬。

“楓葉，寓意著不斷前進——永別了。”

······

男孩癱倒在地，四下安靜得毫無生機，他眼前只有如鮮血般紅的楓葉，和如血般紅的楓葉。微風曾細心地留存著另一個人的溫度，現在又無情地揮灑掉。

信封里有一本薄薄的日記，記錄了韓憶和夢心從相遇到相愛的點點滴滴，里面還有幾粒種子，韓憶回到家后，把它們好好地栽進了花盆里。

那棵櫻花樹又開花了，如往常般繁多，如往常般粉艷。花盆里的花也開了，是幾株麥稈菊。韓憶撿回一些櫻花花瓣，將它們鋪在盆里的泥土上。

黎明時分，花瓣沾濕的是露水還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