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光氣極反笑，老子一路風塵仆仆殺來，你讓老子跟你走？

姜和貞聲音極輕，徐攸等人不及他二人離得近，聽不清二人在說什么。

原想著是個美人，一開口便是蠢貨，險些被她糊弄過去，沈凝光抱臂冷笑道：“姜五娘子身為燕北大都督之女，當知軍令如山，兩軍交匯只為茂縣結兵，你我兄長尚在前線苦戰，在下竟不知燕北亦有鼠輩！”

“放肆！”徐攸冷喝道。

兩方氣勢徒然一變，燕北軍拔劍出鞘，青州軍亦然。

他們本就是藏兵而行，現下雙方攏共不過百人，但將士們都是與羌羯大軍拼殺下來的，若真打起來，定然造成兩敗俱傷之局面。

徐攸憂心忡忡的看向姜和貞。

“還請二公子移步。”

姜和貞神色如常與沈凝光相視。

沈凝光冷嗤一聲，不好真讓兩方打起來羌兵撿了漏，便隨她走到不遠處的一顆老槐樹下，徐攸本想上前，亦被止住。

“二公子才殺了一支羌兵便聽聞我已死的消息，定是心亂如麻，只想早至茂縣將此消息瞞下去，待我兄長前來再負荊請罪吧。”

姜和貞生得高挑纖瘦，站在他面前，抬眸直視竟也不落下風。

沈凝光持劍而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抿唇不語，她怎會知道他誤約之因，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姜和貞若是因此告狀，他定免不了發落。

“二公子，你我兩府的求援信早就送到了河西府崔濟手中，若我所料不錯，定是崔濟知曉你我將要聯手茂縣結兵時才肯派兵相救，我若死，便是到茂縣你我兩方也會心生隔閡。”

沈凝光擰眉，“你到底何意？”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茂縣地處河西府河原府交界，你怎知三方結兵的結果不是你我兩方被吞并？據我所知，崔濟對先沈夫人并非多么愛重吧。”

“話雖如此，河東府安南府受太子與長公主染指，誰敢輕易踏足，此次羌羯兩族集兵十萬，加之……”

沈凝光及時止住話頭，摸了摸鼻尖道：“姜五娘子可有破局之法？”

此話一出，他便有些懊悔不該問出口，姜和貞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能有什么法子，去河西府也是因唇亡齒寒之故，不怕崔濟不肯出兵。

姜和貞似笑非笑道：“不如將崔濟是否出兵的指揮權握在我們手中。”

“五娘子何意？”

“我知二公子去茂縣是沈大將軍親自下令，左右二公子已誤了時辰，不如信我一回，你我先返瓶縣，再以急行軍出其不意占據阻馬道，且看追兵是否遲疑。”

“你懷疑我軍中有細作，后方追兵故意將你我趕至茂縣？”沈凝光這才回過味，細細一想，羌兵在后緊追不舍卻又不攻，這路上他只殺了一支羌兵殘部，倒像敵人故意放出的餌，引他誤了約期慌亂之中又收到姜和貞死了的消息。

沈凝光暗自握了握拳，依她之言續問道：“阻馬道山路狹窄險峻，雖是河西河東交界，卻離河東府最近，若我們一動，追兵定然往河東府去，這豈非給太子插手的借口？你方才所言，如何能使崔濟被動出兵？”

一旦被動出兵，定是要受多方掣肘，他們便不必過于擔心崔濟染指河原府漢原府。

“若我們欲順利前往阻馬道，二公子必然要調動眉山駐軍，為我們切斷追兵主力留出時機。”

沈凝光臉色陰沉地看著她，“你竟要我不戰而逃放棄眉山！”

姜和貞也不懼他的怒火，聲音依舊輕緩，“二公子，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事多無兼得者。”

可失的是我的守地！沈凝光心中怒吼，若失此地，他必然要被這小丫頭牽著鼻子走了。

沈凝光冷哼，“到達阻馬道之后呢。”

“自然是向最近的河東府避難。”

“郡守高庭之子高映雖娶建安王之女，你的表姐為妻，卻未必見得肯讓你入府。”

建安王之妹清河郡主是姜和貞的生母，燕北大都督的發妻，已故去三年，建安王膽小怕事，一向被長公主拿捏，她怎么還敢湊上去。

姜和貞似是聽不出沈凝光暗諷之意，“我表兄褚贏尚在春陵清剿匪患，如此你我可得兩方援兵，再請高郡守上表河西府援手之義，只往河西府行軍便是。”

沈凝光愣神片刻，反應過來，一臉古怪的道：“這豈非陰了崔濟一手。”

他們駐扎在河西河東的阻馬道，自會引來羌族追兵，打兩府一個措手不及擴大了自己的選擇權，這不就是耍無賴嗎？

我若死在你這，必然會給其他幾方借口來攻，你既不想讓我去你家，便要讓我去別家。

所以河東府必須借兵，再拉上河西府向沖陽府的玉京城表表大義，河中府王氏雖與河西府有姻親，但礙于太子長公主，定然不敢袒護。

“是以，二公子必須放棄眉山。”

姜和貞語氣堅定道。

“你怎知建安王世子駐軍春陵？”

春陵是河東府與安南府交界。

“我以先父之名起誓，請公子信我！”

沈凝光并非蠢人，他如今只有十七歲，正是少年熱血之際，況且兄長早有言，若發覺崔濟異動，不可輕易前往茂縣。

“也罷，便依你所言！”

沈凝光目光炯炯。

徐攸在不遠處看了一會，略有急躁，正欲上前，竟然看見沈凝光推搡了姜和貞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少年倚樹而立，唇角笑意惡劣。

“五娘子！”

芍藥這一驚呼，頓時吸引了兩方士兵的目光，氣壓瞬間冷凝，沈凝光那一方的謀士倒吸一口涼氣，感覺燕北軍的刀已經架在他們脖子上了！

小祖宗啊！你推她作甚啊！

徐攸扶著姜和貞站起來，姜和貞握住徐攸的衣袖，給他遞了一個眼色，面色難堪道：“沈二公子兵力強盛，何需與燕北結兵，如今我方雖弱，燕北威名卻不容折辱！徐叔，我們走，召集我軍死守瓶縣！”

又朝沈凝光冷笑道：“端看沈二公子能否守住茂縣！”

兩方兵馬自此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