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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了結

當走出地牢時,看著手上的血跡,桑驚鴻只感覺一陣的發怵,曾經自己欽佩的師兄蓬頭垢面的縮在地牢的一角,說著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語,但她能聽出,那些是自己一直尊敬的師父所做的惡行,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躺在雜草鋪成的地毯上奄奄一息,而她,卻只有那不到半柱香的探望時間,就被那些兇神惡煞的士兵轟了出來。

“斐予舟,你好狠的心。”

此時她深深的望了一眼身后暗不見底的地牢,緩緩合上了眼,在睜眼時,眼中是無比的堅定。

正當她對著地牢的門踏出第一步時,幾個太醫打扮的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他們身后還有幾個侍女提著重重的飯盒以及一些衣物,而這些桑驚鴻已經沒有心情再關心,她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背影。

“唉,你說,殿下為何對這些罪人還這么關心,還讓我等為他們醫治,還吩咐下人們天天好吃好喝的侍奉著?”

另一個太醫捋了捋胡須,回道:

“你難道不知道?那其中的一人是殿下的摯友,另外一人啊,是二殿下,是殿下的親弟弟!你說他能不好好照顧他們嗎?”

那人點點頭,隨后向伸處走去。

“阿姐!”

桑驚鴻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能一路無阻的回到桑國,但她已經沒那么多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看著面前環著自己檢查的弟弟,她的臉上才多了幾分柔情。

“阿塵,近日桑國可有什么異事?我聽說你要攻打斐國?”

桑紀塵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的問出這句話,可能是心虛的原因,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一些。

“那個…我也是怕阿姐有危險,所以…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看著桑紀塵有些許閃躲的眼神,桑驚鴻心中多了幾分猜忌。

“阿塵,說實話。”

桑紀塵也不知道為何,在自己姐姐面前總是撒不了慌,可能,這就是血脈壓制吧,如是這樣想著,他低著頭好似認錯的小孩。

“好吧,其實是你去和親那幾天,陳揚不知怎得突然身上出現許多莫名的傷痕,正當我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時,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說要見他,說是有辦法救他,但作為交易,她想要我去攻打斐國,你不是說要讓我好好照顧他嘛,再加上我確實是收到了你遇害的消息,就想著去打一打斐國,給他們試些壓,所以,真的不是我想攻打斐國,真的…”

聽著自己弟弟說出的理由,桑驚鴻只覺得頭疼,這孩子,明明是自己想要攻打斐國,還非得鋪墊那么多理由,但是,他確實說到了一個關鍵點,他說有個女人知道解除同心蠱的方法,如果她猜的不錯的話…那個人,一定就是紅姬了。

“帶我去見那個女人。”

桑紀塵一時有些發懵。

“啊?哪個女人?”

剛說完,一個彈指便不輕不重的落在他的頭上。

“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桑紀塵不甘的撇撇嘴,不情不愿道:

“哦,那阿姐跟我來。”

跟著桑紀塵,兩人一路來到了桑紀塵安放尸傀的假山里,但不同于往常,這里沒有了嘶吼聲,反而安靜的要命。

最后,桑驚鴻在之前關押桑國破的地方看見了那個纖瘦的人兒。

“阿姐,就是她了。”

此時的紅姬沒了之前的傲氣,她耷拉著頭,全身無力的垂落著,身上還被人用和桑國破一樣的手法栓了起來。

“阿塵,你先回去吧,阿姐有些事情要問清。”

桑紀塵點點頭,剛轉過身,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從身上搜出了幾封書信遞給了桑驚鴻。

“阿姐,這是從她身上搜到的,你…不要激動。”

說完,桑紀塵擔憂的看了桑驚鴻一眼后,便退了出去。

當她再次出來時,已經是黃昏,可她的腦海里仍然回蕩著紅姬瘋癲的話語。

“桑驚鴻,你也沒想到吧?自己的母后竟然是被自己的父王害死的。”

“你父王娶她,以及生下你們兩個雜種全都是因為你們對他有價值。”

“她可是被當成器具,在楓廣、前斐王、還有前黑市主人手中流轉。”

“他們將她抽筋拔骨,將她的血當成牽絲引的引子。”

“可你知道嗎?你父親要的利益就僅僅是個城防圖,而你的母后竟然為了保全你們選擇了妥協?哈哈哈,你說,可不可笑?”

“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師父,他才是最可笑的人,竟然為了復活你的母后把你當成蠱器,一直以來你的種種不幸都有他的功勞,就為了一個傳說中的復活之法,竟然對活人下手,他可真是個好師父啊。”

“桑驚鴻,我警告你,別動我,不然我受的傷會加倍奉還到我的那位男寵身上,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任何一個無辜的人死。”

她笑了笑,回道:

“是嗎?那你可猜錯了,畢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咔嚓。”

是骨頭折斷的聲音。

望著遠處的飛燕,她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血痕,眼中沒有一絲愧疚之色,反而多了幾分愉悅。

隨意將手中的信封扔入一旁的池塘后,桑驚鴻滿意的離去。

桑紀塵原本還惴惴不安的想著怎么安慰自己的阿姐,可下一秒,當他看見滿臉都是血痕的桑驚鴻時,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樣的阿姐,是他從未見過的。

還未等桑紀塵說話,桑驚鴻先他一步說道:

“阿塵,將你的蠱蟲給我。”

什么?他聽到了什么?自己的阿姐,竟然管自己要噬魂蠱?那可是十分折磨人的蠱蟲,如果控制不住的話,她自己恐怕要遭受更大的反噬,還有可能成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阿姐,你…”

沒等他說完,自己的手腕就被桑驚鴻握住,緊接著,他便感受到胸口處有個東西在往自己手腕處游走。

“阿姐!你…別亂來!”

桑紀塵想要將手腕抽出,但他發現,無論怎樣用力,他的手腕都逃不出桑驚鴻的禁錮,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阿姐的可怕,這樣滿身戾氣的阿姐,他竟然…也有一些懼怕了。

在回過神,他雖然額上已經布滿汗水,但能明顯發覺自己的筋脈被疏通了,渾身是說不出來的輕松,原來…這就是正常人的感覺嗎?真舒服啊。

一邊感嘆著,一邊他有些擔憂的看向對面的人,看著那人蒼白的臉色,桑紀塵擔憂道:

“阿姐,你…你沒事吧?”

桑驚鴻雖然感覺到身子的沉重,但她仍是搖搖頭回道:

“無礙,阿姐還有一些事要辦,阿塵能不能借桑國的虎符一用?”

可能是出于姐弟連心,桑紀塵馬上就猜出她的想法,立刻從身后的暗格處取出了虎符,交到了桑驚鴻手上。

桑驚鴻接過虎符,對著桑紀塵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去。

“阿姐!”

桑驚鴻轉過頭,仍是掛著笑意看著桑紀塵。

“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不知是她當時的殺戮氣太大,還是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她只是淡淡回道:

“放心,一定會贏的。”

說罷,便轉身快步離開,大殿一時又安靜下來,桑紀塵看著那抹身影,小聲嘟囔道:

“誰說要你贏了,我只不過是想要你平安,然后回來而已,笨蛋姐姐。”

雖然已經有了一些距離,但桑驚鴻還是聽到了桑紀塵的喃喃自語,她嘴邊揚起笑意,小聲道:

“笨蛋阿塵。”

剛邁出殿門,桑驚鴻便被一道女聲叫住。

“公主殿下!你快去看看陳揚,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沒了鼻息。”

隨著徐沭來到陳揚的住處,她便看到了一臉菜色的陳揚,之所以他會成這樣,桑驚鴻當然是知道,但是她此時沒有一絲慌張,她只是做到陳揚身旁,隨后抓住他的手腕。

直到外面有了一些晚色,桑驚鴻才驚訝的松開手,看著那人仍是沒有生氣的臉龐,桑驚鴻喃喃自語道: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明明種入了蠱蟲,也輸了內力,為什么他不會醒呢?”

說罷,她顧不得徐沭的阻攔,瘋了一般的沖出了府邸。

“明明古書上記載過的,明明自己是圣女,明明自己有母蠱,可為什么?為什么就是復活不了他。”

就在那一瞬間,桑驚鴻最后的一絲信仰也破滅了。

她呆呆的看著遠處的街市,似是想到了什么,跨過街市,向裴府走去。

踏出裴府,桑驚鴻臉上已然沒了任何的神色,她宛如尸體一般,木納的走向軍營的方向。

于是乎,在四天后,桑國突然踴躍出了一大批尸傀,他們只聽命于桑驚鴻,他們不畏兵戈,與桑國士兵一同攻向了斐國,緊緊十天,斐國就拜下了陣,而斐王以及斐國的朝臣都被關下了地牢里,自此,完成了桑國與斐國的統一。

看著梳妝臺里帶著冕冠的自己,桑驚鴻只感諷刺,最終,自己還是應了那天命,成了女帝,可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正當她出神時,小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公主…不,女皇,李道士假死的事已經安排妥當,明日的登基大典也吩咐下去了,所有侍衛的刀上都涂了碎筋蠱的蠱粉,攝政王殿下…不,斐予舟也被安排在離女皇陛下最近的地方了,那些尸傀,也會在明日的大典上出現。”

聽著小茯的報告,桑驚鴻想要笑一笑來恢復她,卻發現自己的面部已經僵硬,她竟然…已經連控制表情都做不到了嗎?

可能是因為兩國交戰,自己耗費精力太大,身體的性能惡化的更快了些。

罷了,這都是自己該受的。

“我…朕知曉了,你先退下吧。”

果然,自己還是不適合當什么皇帝。

小茯看著桑驚鴻的身影,雖然心中有些許懼怕,畢竟,她已經好久沒見過公主對自己笑了,但她仍是說道:

“陛下,真的非要這樣不可嗎?”

桑驚鴻透過面前昏暗的銅鏡看到了小茯已經撮到一起的五官,想要安撫,但又怕自己留戀太多,誤了大事,思來想去,最后是吐出了一句:

“嗯,好好休息。”

小茯見她不想接著說了,只好作罷,剛一轉身,又想到了什么,說道:

“陛下,徐沭…走了。”

聽到這,桑驚鴻身子微微一震,當時救助陳揚無果時的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讓她感到窒息。

“她用了所有能用的藥,都沒能救活陳揚,隨后她說了一句‘自己果然是庸醫’后,便將刀子塞到陳揚的手中,親自對準了自己的心口,插了下去…”

說道最后,桑驚鴻能清楚的聽到小茯的喘息聲,但她仍是什么都沒有說。

見那人仍是無反應,小茯只好作罷,福了福身。

“奴婢失禮了,奴婢這就下去。”

待小茯走后,桑驚鴻才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起氣來,她的心好痛,但她,卻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因為她是一個君王,她如果垮了,那就會有人對她的子民不利的。

正當她感慨自己的身世時,一道黑影出現在她身后,透過銅鏡,看著那熟悉斗篷下的臉龐,桑驚鴻只覺得可笑至極。

“師父,你這么著急就來要我的母蠱了?”

赴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換個話題說道:

“該補償的我都補償你了,如今你已是王者,該滿足了。”

仿佛是聽到了滔天的笑話,桑驚鴻眸中閃過幾分諷刺之意。

“滿足?那師父您又何時滿足過,我們這些弟子從始至終斗不過是你的棋子而已,做這些事哪里是補償我們?明明是補償你的良心而已。”

聽著桑驚鴻不敬的話語,赴酒面上沒有一絲波瀾,他只是將手攤到桑驚鴻面前,冷聲道:

“母蠱,給我,不然…我就讓裴允禮將你的阿弟殺了。”

正當赴酒想要從桑驚鴻臉上捕捉到一絲慌亂時,卻失望的一無所獲。

當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桑驚鴻已經沒辦法管理面部的表情,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她堅信自己的弟弟無事。

“話別說的太早,裴愛卿,不如,你出來一下?”

昏暗的角落,一道人影從里面走出。

赴酒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你怎會在這?不是讓你好好看著桑紀塵嗎?你難道不想復活你的愛人了?”

裴允禮沒有說話,一向張狂的他今天卻安靜的如同孩童。

“裴愛卿,我沒有說錯吧?只有我才有傳說中復活的能力。”

裴允禮沒有說話,只是看向赴酒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憎恨。

“好了,裴愛卿,還有師父,我帶你們去看一場戲吧。”

兩人不動聲色的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抹疑惑,但他們仍是跟著女子的腳步向門外走去。

他們看著女子源源不斷的向著地上躺著的尸首輸送內力,可那些尸體卻沒有一個醒來的,直到她滿頭冷汗,那些尸體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看到了吧,復活這件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冷冷甩下了這句話,桑驚鴻在兩人的注視下離去。

“回主子,兩人都回去了。”

聽著暗衛的報告,桑驚鴻整理好了最后的一根發絲。

“知道了,先下去吧。”

暗衛剛走,外面傳來了小宮女的聲音。

“陛下,大典要開始了,請您移步。”

“嗯。”

應了那宮女,桑驚鴻最后深深的看了銅鏡中的自己一眼,嗯,除了不能笑,其他的也沒什么變化吧,應該…沒有吧。

“想什么呢?最后一天可不能哭喪著過。”

這樣說著,她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卻正好碰到了上次被斐予舟刺劍的地方。

“這次,下手可能會更狠吧,畢竟,我滅了他最愛的國。”

這樣想著,桑驚鴻已然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邁著一個個階梯,桑驚鴻能感受到那些看著自己的視線,有懷疑,有不甘,有厭惡,有嫉妒…卻無一個是良善的。

走到龍椅前,接過宮人送來的玉璽,她能明顯感受到一旁那人炙熱的眼神。

一會自己要是倒下,他會不會哭啊,會不會…為自己擔心?

這樣想著,她轉過身去,接受著眾臣的俯拜,將自己的后背交給了那個曾給予自己一時溫馨的人。

“呲啦。”

是刀出撬的聲音,桑驚鴻輕輕閉上了眼。

“噗。”

是刀插進血肉的聲音。

“咣當。”

是玉璽掉到地上的聲音。

斐予舟看著那道人影就那么輕盈的倒下,握住刀柄的手微微顫抖,當他以為會有人來殺自己時,卻出乎意料的安靜。

緊接著,便是尸傀發出的陣陣嘶吼聲,在眾人的注視下,那些尸傀發狂般捂住自己的大腦,下一秒便化成了一攤渾水。

“是前攝政王殿下!是他殺了妖孽!”

一聲已起,其他的聲音便開始陣陣作響,原本跪在地上的臣子們一股腦的向站在原地不動的斐予舟跑去,沒有人在意他們腳下的桑驚鴻,他們將斐予舟高高舉起,呼喊著讓他稱王。

沒有人記得桑驚鴻這位女皇的功績,他們只知道,是斐予舟這為皇帝斬殺了妖女,統一了兩國。

“一人名傳千古,一人遺臭萬年。”

少婦的手輕輕撫過女孩的頭,滿眼的憐惜之情。

“彼岸花開,其葉已敗,說的不過是桑驚鴻和斐予舟這對佳人吧。”

徐沭一便將女孩抱起,一邊對著少婦說道:

“不不不,這結局一點也不好,這哪算是佳人啊,明明是女主傻好吧,而且,芷蘭,我再次聲明一下,驚鴻才7歲,你就給她講這種小說,這樣讓她以后怎么相信男人啊。”

芷蘭無奈的聳了聳肩,委屈的看著徐沭說道:

“哎呀,好徐沭,別生氣嘛,我不過是看這小說與我倆名字相撞而已,我好不容易才請來你這位大名人醫生當我們家的私人醫生,你可不能就這樣當甩手掌柜哦。”

徐沭無奈的搖搖頭,她真是…兩輩子都敗在桑家人手上了。

將懷中的女娃放到床上,女孩甜甜的聲音讓徐沭忍不住貼近偷聽。

“斐予舟,大壞蛋。”

全文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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