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這樣說，怎么能擋住董老夫人的懷疑，也算是報答你昨日的恩情吧。”

“恩情？”

董于唯咬了咬舌頭，她一連三次陷害對方，對方卻不計前嫌的救了她。

如今，還稱那是恩情。

“可是我推你入水，在你馬車上放蛇，還挖坑害你。”

饒是董于唯再厚的臉皮，現在也不好意思往后面接了。

“好哇，原來前兩樣也是你做的。”鏡如天大吃一驚，“那我可真是要——”

完了，說漏嘴了！

董于唯識時務的閉上了嘴巴，然而已經晚了，話一出口，便像潑出去的水，再難收回來。

“謝謝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當時也是聽算命的說我冥冥中有此一劫，只有做了這三件事，才能逢兇化吉——嗯，等等，你說什么？”

道歉的話一股腦兒的脫口而出，董于唯檢討了半天，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對方竟然在向她道謝。

似乎是看出了少女的困惑，鏡如天輕輕笑了笑，眉眼間一片清澈。

“國師大人，你沒有搞錯吧？”董于唯說著，踮起腳尖，伸手摸上鏡如天的額頭，和自己比了比，“這也沒發燒呀，難道是被我坑的腦子壞掉了？”

小姐，慎言呀！

跟在后面的青荷看到董于唯這個大膽的舉動，當即嚇得差點兒喊出了聲，一張小臉瞬間變得面色全無。

那可是被眾人供奉如神明的國師，常人連靠近看一眼都難得，更別提動手動腳了，那簡直就是對國師的褻瀆。

而小姐她竟然直接伸手摸上了國師的頭，這是什么騷操作！

不過轉念一想，比起董于唯前面的那些行動，這已經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自家小姐面前，就不就沒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想到這兒，青荷這才逐漸把心態放平了。

鏡如天明顯也被董于唯這一手搞懵了，他從出生的那天起，就被白云觀的道士找到，說他是天選之人，未來的國師。

沒有享受過父母親情，鏡如天從小就被接到了道館中，由當時的國師親自撫養成人。

從他有記憶那天起，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

除了三清大帝，再沒有拜過其他人。

縱然是當朝皇帝，見了他也要畢恭畢敬的喊一聲國師。

所到之處，都是俯首帖耳。

他的話，一字一句都被當成真理奉讀。他的一舉一動，哪怕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抬手投足，都會被誤以為是別有深意。

眾人對他奉若神明。

看似高高在上，但是只有鏡如天自己知道，那高處不勝寒的孤寂，簡直要把他折磨殆盡。

沒想到面前的這個小丫頭卻不管不顧，徑直動手，實在是出乎鏡如天的意料。

“住手，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對國師動手！”

一邊的守衛見了，二話不說就舉起了兵器對準董于唯。

鏡如天擺了擺手。

“無妨。”

守衛這才退下。

董于唯也訕訕的收回了手。

那抹柔和的溫度驟然離開了，鏡如天低下頭，狹長的睫毛微動，遮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寂寥。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老虎的尾巴——摸不得。”董于唯笑了笑，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女孩膚色白凈，笑起來明眸皓齒，明艷動人，讓人一見難忘。

剎那間，鏡如天有些失神，好在他早就練成了一副不動神色的神情，是以沒有被其他人發現。

“小姐，你可別亂說話了。”

青荷都快被嚇哭了，連忙伸手拽了拽董于唯的衣角，就差把慎言慎行四個字刻到她臉上了。

“好好好，我閉嘴，不說了。”

董于唯伸手在嘴前劃了一道，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然后就一言不發了。

清河這才放心。

倒是一邊的鏡如天，耳邊驟然少了那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還是我來解釋一下吧，此時說來話長。”鏡如天說道，“前段時間我打坐修禪遇到困境，便想微服出來走走，沒想到正在河邊觀景，就被你推到水里，一個激動，倒是奇跡般的治好了我的胸悶。”

“然后在車里換衣服，那蛇張牙一口，咬破了我大腿上長出的膿瘡。”

好家伙，這可真是麥芒掉進針眼里——湊巧了。

董于唯暗暗的想到。

“那最后我挖陷阱騙你呢？”董于唯說道，“這一下可是把你摔的不輕吧，你又為什么會感謝我？”

“是啊。”鏡如天點了點頭，“這一摔差點兒要了我的半條命，不過多虧了這一下，我才能頓悟，明白經書中的真諦。”

“之后我想向你表示感謝，卻找不到你的人，還好在地上發現了你遺落的玉佩，一打聽才知道，你是安陽侯府的二小姐，于是我就帶人上門感謝去了。”

回想起昨天在安陽侯府中看到女孩兒的經過，鏡如天還是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真是太險了，若是沒有前面的一串巧合，恐怕董于唯早就喪身火海，被燒成一堆灰燼了。

“原來如此。”董于唯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心中暗暗感嘆，那個算命的老頭真是神了。

不行，改天還要去他那里，再請老人家幫她算上一卦。

“對了，我看你傷勢恢復的很快，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鏡如天問出了困擾他多時的疑惑，哪怕是常年練武之人，也做不到如此迅速的愈合吧？

“我也不知道。”董于唯實話實說，“我就是睡了一覺，再起來就發現自己好了，一點兒傷口都沒有留下。”

“奇怪，真是奇怪。”

鏡如天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董于唯，隨后請她到雅間敘話，打發走了兩人身邊的一眾隨從。

青荷依依不舍的出了門，她還想再多看兩眼這個傳聞中的國師。但是轉眼一見董于唯那催促的神色，知道這兩個人有要事相談，只能快步離開了。

“好了，現在這里沒有外人了，你快說吧。”

青荷剛把門帶上，就見董于唯連聲催促著。

鏡如天左右看了看，確認董于唯是在和他談話，忍不住問道，“你要我說什么？”

“說我身體的事情呀。”董于唯說道，“你就別賣關子了。”

“你怎么這么確定我就知道。”

鏡如天說完，就見董于唯雙手抱臂，橫在胸前，一副我就靜靜的看著你的架勢。

“裝，接著裝。”

董于唯挑了挑眉毛，“若是你真的不知道，就不會把我帶來這個沒人的地方了，還把下人都打發出去，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你識破了。”鏡如天輕輕一笑，“看來你還真是聰明，不過有時候太聰明了也不好，容易被人惦記。”

頓了頓，鏡如天這才開口，“其實我也不確定，只是一個推測。我的師傅，也就是前任國師，曾經耗費數十年心血，幫陛下煉制長生不老丹藥。”

“長生不老，那不是騙人么？”董于唯心中想到，看來追求長生，還真是每個皇帝的執念呀。

“是，也不是。”鏡如天說道，“經過我師傅多年的苦心鉆研，還真讓他研制出了一個百無丹。”

“傳說只要服下這顆丹藥，就可以百毒不侵，有神光護體，不管受再重的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都可以盡快好起來。”

“如此神奇？”董于唯被勾起了好奇心，“能不能拿出來讓我看看。”

鏡如天搖了搖頭，“不是我不肯，只是這枚丹藥從練成之日起，就被人偷走了。我的師傅因此被氣的瘋癲，將國師之位傳讓給我，自己退隱去了。”

“啊，怎么會？”

“這件事我也是聽人說起。為了煉制這枚神丹，師傅特地去了深山老林中，說是要更好的吸收日月之精華，沒想到因此給了盜賊可趁之機。回來后，師傅就變得瘋瘋癲癲了。”

“每天只有一個時辰是清醒的，其他時候都在瘋瘋叨叨的自言自語，誰和他說話他都不理。”鏡如天說道，“我看你如今的模樣，倒像是服用過百無丹。”

“說起來，我之前心上中了一箭，確實被人喂下過一枚丹藥。據說，這枚丹藥是一個游方僧人所贈。”董于唯一手撐頭，“應該不會這么巧吧，給我的這枚丹藥就是百無丹？”

“可是，如果得到這么好的寶貝，不應該想著自己吃么，為什么還會轉手送給我這么一個莫不想干的人。”

董于唯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你們有緣。”鏡如天輕輕一笑，“若是你吃了也好，只是這丹藥是初次現世，以前見所未見，我不確定它是否真的有如此靈驗，以及——”

說道后面，鏡如天頓了頓，語氣間有些愁眉不展。

“常言道，有得必有失，這百無丹如此厲害，我擔心它會有些隱藏的負面影響。”

“也許這就是命數吧，不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董于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臉上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對未來的擔憂。

正在兩人談話的時候，門外有人稟報。

“國師，太子殿下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