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韻程感覺眼眶發酸，心如刀絞。她現在很想去抱抱那個，被遺棄在黑暗的房間，雙手反綁，寒冬臘月里被澆濕了衣衫的孩童。

之前，她和程若希都認為，洛天的暗黑人格，是為了保護被燒壞了腦子的白洛天而分裂出來的。

現在看來，恰恰相反，不諳世事的白洛天，才是冷靜睿智的夜洛天的保護色。

他用無知來保護自己，免受惡毒后母的迫害。

秦云一定是認為，一個“傻”洛天，才是真正沒有威脅的人吧。周韻程在心中想到：她壞事做盡，就這樣放過她，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是用來給你烤衣服的，”這時，劉繼接著說話了：

“世子，你將你身上的衣服烤干。好了，現在它已經干爽了，暖烘烘的，你可以推開門出去了。”

“本世子可不想出去，外面好冷。”洛天的聲音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傲嬌：

“本世子要去睡覺了，你們都退下吧。”

劉繼頓了頓，沒有再繼續，反而是順從地說著：

“是，世子。”

看著洛天飛快轉動著的眼珠慢慢停了下來，穩定在眼眶中間，沒有再動，劉繼緩緩舒了口氣。

“洛天，現在，你聽到這聲音，就會清醒過來。”

說完，劉繼輕輕地，又敲擊了一下那鐵缽。

“叮…”

熟悉的聲音響起，洛天，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啊！”劉繼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坐起來的洛天一掌推倒在地。

“你誰啊！？”洛天生氣地說道。

“洛天！”周韻程連忙上前制止。

“程程！這人誰啊，竟敢離本世子這般近！活膩了？！”洛天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叫人來收拾劉繼了。

“你不知為何睡著了，我們以為你身體不舒服，才請了郎中來給你看看的！”周韻程一邊說，一邊將劉繼扶起來，往洛天身邊推了推。

“郎中？”洛天若有所思地看著劉繼，又看向周韻程，似是在確認她說的話。

“是的，世子。在下確實是郎中。”說完，劉繼指了指放在旁邊的藥箱，示意洛天：看吧，我沒說謊吧？

“本世子沒事，不用你看了，走吧！”洛天相信了這套說辭，但是還是有些驚魂未定的樣子，不滿地對著劉繼說。

劉繼回頭看了程若希一眼，程若希朝他點了點頭。

“那在下先退下了。”劉繼低頭說完，就收拾好藥箱離開了。

“你感覺怎么樣？”周韻程詢問道。

“本世子好像做了個夢。”洛天實話實說。

“什么夢？”周韻程追問。

“不太清楚了…”洛天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并沒能想起什么。

“好吧。”周韻程嘆了口氣。

“程程，你今日叫本世子來到底是做什么？”洛天覺得今日的周韻程有些奇怪。

“我娘這些日新出了菜品，想著讓你來品鑒品鑒。”周韻程嘴上說著，臉上卻明顯心不在焉。

不過還好她和程若希之前就商議好了這個理由，所以她話接的還算自然。

“哦？”洛天眼睛一亮，之前他也饞杏花村的新品，但是沒有周韻程這層關系，還沒有第一時間吃到過。

程若希說的新菜是涼拌折耳根。

要說這折耳根，還是程若希無意間在山上發現的。

“沒想到這里還有這個。”程若希喜憂參半。

誰都知道折耳根這種東西，真是愛的愛得不得了，討厭的真是吃一口吐一路。

但是出于職業習慣，她還是采了不少回來，還吩咐人辟了一塊地出來給種上。

折耳根本來就是一種野菜，很好養活，沒多久就長出了不少。

“韻兒，你愛吃折耳根嗎？”程若希問周韻程道，怕她不知道折耳根，加了一句：

“就是魚腥草。”

“下酒一絕。”周韻程立馬豎起了大拇指，隨即反應過來了什么：

“這里有折耳根？之前怎么沒吃過？”

“剛發現的。”程若希撇了她一眼，平時叮囑她少喝些酒，看樣子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太好了，”周韻程難掩眼中的雀躍：

“弄點嫩胡豆，加點折耳根一起，這個季節有香椿沒，一起拌一拌。”

“你真的很會吃。”程若希語氣中佯裝有些責怪，眼神里卻滿是“果然是我知己”的光。

這都是秋末初冬的事了，后來程若希將涼拌折耳根做出來，所有嘗過的人都吐了。

唯有周韻程，時不時就歡歡喜喜地暖壺酒，就著這道菜喝點。

見其他人實在難以接受這魚腥草的味道，程若希將這涼拌折耳根在杏花村作為一道新菜推出的計劃只得暫時擱置。而后院里種的那些折耳根，幾乎成了周韻程一個人的小菜園。

這幾個月，她有一茬沒一茬地幾近吃光。

“如果洛天問起，就說是讓他嘗新菜來的吧。”在商議如何叫洛天過府不露餡兒的時候，周韻程提議道。

“可是最近沒有新菜推出。”程若希有些為難。

“娘你這么厲害，隨便再想一個。”周韻程站著說話不腰疼。

“有了，”程若希看不得她那么嘚瑟，說道：

“涼拌折耳根不是沒正式推出嗎？就它了。”

“不行！”周韻程立馬反對：

“已經快沒了，不能給他吃。”

“留著些根莖，暖和點了再種就是！”程若希推了推她說。

“唉…好吧…”周韻程說得委屈巴巴的。

程若希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周韻程怎么一說到吃的和酒，智商情商都迅速掉線。

這才有了如今擺在洛天面前的涼拌折耳根。

“這是…何物？”洛天看了看盤子里細長的條，還帶著些許紫綠色的葉子。

“折耳根。”周韻程在旁邊說。

“折耳根？”洛天一邊回頭看她，一邊說：

“本世子從未聽過這種食物。”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周韻程的眼神完全沒在自己身上，而是直直地看著那盤折耳根。

意識到洛天在看自己，周韻程趕緊收回目光，看向洛天，認真地說道：

“對，不然怎么能叫新菜。你嘗嘗，好香的。”

說完，周韻程將筷子遞給了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