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載著傷者呼嘯而返。
嚴夢璇站在街邊，望著車輛離去的方向，手腳都是冰涼的。
她不敢細想，原本撲朔迷離的事件變得更加令人琢磨不透，肖旻的出現，究竟和這起傷人案有沒有關系？他是來跟蹤他們的嗎？如果陳意一開始就有所預料，為什么不在電話里提醒自己，反而一定要約在這種地方見面？
嚴夢璇頭痛欲裂。
陳意和調查的民警們打了招呼，讓他們如果有新進展，一定要和自己講，因為這名傷者和目前自己所調查的某個案件有關聯，民警們在得知他是涿城分局的同事后，表示很理解，也愿意合作，于是幾人互相留了電話，便就各自去忙了。
出了這種事，原本打算和嚴夢璇詳聊菱湖路那個案件的詳情，眼下似乎也沒多少心情，于是陳意提出，今天也很晚了，還是先回去，之后再約。
他幫嚴夢璇攔了一輛計程車，目送她離去，自己也很快上了車。
城市夜晚的繁華漸漸顯現，計程車不久便駛入市中心，在流光溢彩的街道里穿行。
嚴夢璇窩在后座靠窗的位置上，腦袋倚靠著玻璃窗，任憑那些光怪陸離的霓虹燈投射在自己臉龐，疲憊而又慵散。
她腦子很亂，很想考慮些什么，可是糾結過后，發現自己根本什么都沒想，只是在處理復雜難懂的情緒。
計程車按部就班地朝家的方向前進，途經市中心的噴泉廣場時，因為堵車，所以減緩了速度，而好巧不巧的是，闕心柔在緩慢行駛的車中看到了觀賞噴泉表演的人群里，有一道那么熟悉的身影。
她幾乎想也沒想，立刻要司機停車，付過錢后朝那人飛奔而去。“林凡！”
她撥開人群，一把拽住了男人的手腕，有些難以置信，“你怎么在這里？”
很顯然，林凡也被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迅速觀察四周，突然一把摟住她，不由分說地朝人群外走去。
“哎，你要帶我去哪兒？林凡，你說話呀！”
嚴夢璇掙扎起來，她不喜歡被這么強勢地對待，她想聽他解釋，哪怕是一句簡單的回答，否則她永遠都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追著所有人跑。
林凡眉頭緊皺，似乎有些不耐煩，在強硬了兩次無果后，索性用力將她箍進懷里，兩根修長的手指捏住她下頜，輕輕一抬，沒等嚴夢璇反應，便就這么明目張膽地在廣場上熱吻起來。
“唔……”
嚴夢璇瞬間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怎么會突然做這種事，想反抗，卻為時已晚。
男人的吻熱切而急促，似涂了毒一般，只消幾下，就讓她腦袋發暈，雙腳都站不穩了。
嚴夢璇在心里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反抗，可所有念頭都在唇邊那熾烈的溫度下，融化殆盡。
那是獨屬于林凡的溫度，對她十分受用。
幾分鐘后，熱吻終了，懷里的小女人也已經徹底癱軟下來。
嚴夢璇抿起唇角，笑了下，彎身將她打橫抱起，朝著人群稀松的地方走去。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你告訴我，我想知道。”嚴夢璇蜷縮在他寬厚的胸膛前，連聲音都是軟軟的，帶著央求的味道，“林凡，你為什么來這里？”
對啊，他為什么來這里呢？
這個噴泉廣場，是他們初遇的地方啊。
……
涿城的夜，深得難以琢磨。
嚴夢璇就這么被他一路抱著，拐進了條幽靜的小巷，林凡將她放下來，還沒站穩，整個人就結結實實地壓了過去。
“這么晚了，一個人亂跑什么？”他垂著頭，目光落在她水汪汪的眼眸里，黝黑深邃，“夢璇，你可不可以要我省省心，正常生活正常工作對你來說很難嗎？”
她被他看得心頭顫動，臉頰不知何時就燒了起來，左胸口的下方，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她還是怕和這男人對視，他的眼睛太鋒刃，似乎能從自己的眼睛直接看穿到心里。
“我……我今天加班，所以才……”
“醫院到家的路，并不經過這里，嚴夢璇，你還在騙我？”
還沒開始，就被戳穿了謊言，她更加不敢同他對視，低著腦袋，整個人惶惶不安起來。
“我就是去別的地方辦事，回來時路過噴泉廣場，看到你……”
林凡輕嘆口氣，無奈扶額，望著面前模樣可憐的小女人，實在也生不起氣，但他還是要給她教訓，否則再這么下去，他害怕她受到傷害。
于是，熱切的吻再次卷土重來。
越吻，渾身就越燥熱。
林凡壓抑了許久的情感，似乎都要在這一刻宣泄而出。
不過，他還是在努力克制，在即將潰敗的邊緣，及時收手。
兩人就這么一瞬不瞬地互相深望著，半晌，嚴夢璇才如夢方醒，用力將他推遠。“你不要這樣，我們現在不是情侶，請你自重。”
她緊抿著唇瓣，說話時的語氣都有些沒底兒，但還是咬著牙和他劃清界限，“你快點回答我的問題，我還要回家。”
林凡單手撐在她耳邊，笑了。
“什么問題？”
“你為什么會來這里？”
他聳聳肩：“我們現在不是情侶，這種問題沒必要回答，這是你說的。”
“……”嚴夢璇吃癟地蹙緊眉頭，知道自己爭論不過他，索性不爭了，“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家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和我沒關系。”
說著，她抬腿就要走，被林凡反手又摁了回去。
“嚴夢璇，你一定要這樣嗎？我不準你干什么，你就偏要干什么，和我作對很好玩是不是？關于福利院的事，你不要再插手，那天你和肖旻追到勉縣，考慮過會是什么后果嗎？我真后悔，根本不應該再來找你的。”
說完，他有些黯然神傷，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垂在身邊的那只手逐漸攥成了拳頭。
嚴夢璇注意到他的變化，咬緊唇瓣，思慮再三后，還是問出了那個令自己困擾已久的問題。
“林凡，你是不是和三年前的那個犯罪組織有關系？”
他一愣，沒料到她會說這種話，一時愣住，片刻后想說些什么，卻是欲言又止。
這種反應，已經算是一種回答了。
嚴夢璇心臟砰砰直跳，有些不敢相信：“三年前你已經從涿城分局退出了，林凡，你現在是以什么身份回來的呢？這話我早就想問你了，只是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段時間你的所作所為，肯定不是在鬧著玩，告訴我，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這個問題太犀利了，林凡猜到她也許會追問，可是沒料到如此突然。
“你覺得我是什么？”他抬眸，靜靜望著她，反問回去。
嚴夢璇沒有躲避，深吸一口氣，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便一字一頓地開口：“林凡，你是不是在做……”
她剛做出口型，剩下的話還卡在喉嚨里，便被男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林凡表情復雜地看著她，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說道：“你認為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多問了。”
這已然算是一種變相承認，嚴夢璇腦袋里“嗡”的一聲，雙腿發軟，就要往地上坐，幸好她及時扯住他的衣服，才不至于變得狼狽。
原來，這三年時間他音信全無，是因為換了一種身份。
嚴夢璇不敢想象，曾經那么正義高傲的他，怎么能狠心拋下一切，去做這種事。
她很清楚，這絕對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該有多么頑強的意志，才能一步步走下去。
眼淚在她眼眶中打著轉兒，嚴夢璇忽然想到他的聲音，痛心疾首：“所以，你的聲音……”
“嗯，為了保險起見，我用藥物毀了自己的嗓子，這樣能更安全一些。”
“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嚴夢璇捂著嘴，哽咽起來，“林凡，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做這種事的后果有多嚴重？你就算不為別人考慮，也要為自己考慮，如果出了意外，那你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她的話并沒有令林凡有任何情緒波動，似乎他早就想清楚了所有事，下定了決心。
“這是我欠你的，欠妙妙的。”他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用沙啞的嗓音回答她，“如果和你在一起，必須跨過這道坎兒，那我只能這么做。夢璇，這就是你要的真相，還滿意嗎？”
滿意嗎？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心痛得像是要滴血。
種種往事潮水般涌來，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比如林凡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福利院，比如他為什么會在勉縣……以前只是猜測，今天終于得到了回答。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說話，四周靜得嚇人，連風聲都顯得像是在咆哮。
良久，嚴夢璇整理好情緒，詢問道：“誰是你的上線？”
林凡思考片刻，搖搖頭：“具體細節我現在并不打算告訴你，等到時機成熟，再和你細說吧。我只能提醒你，留意身邊人，有任何問題都要及時和我聯系。”
“菱湖路那個案件，是我將孩子送走的，在交易時又制造了點兒麻煩，借機把孩子帶到了安全地。那天晚上在勉縣，你跟蹤的那三名工人，也是犯罪團伙里的人，其中一個被警方調查后就下落不明，我正在尋找……”
嚴夢璇一聽，立刻說道：“你說的那個人，我剛才見到了，在北郊盛源廣場旁的酒吧里，不知被誰捅了刀子，已經送往醫院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