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轉眼間喬琳依然是那副優雅的模樣，似乎是在回憶什么。

“你也，和你的那位老師一樣，高尚的把大陸放在第一位嗎？”

“有人說愛你嗎？大神官。”

喬琳的話來得莫名其妙，可作為洛?愛德華茲，腦海里出現很多人。神殿的孩子是在愛中長大。

可作為清落，清落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個守護在他身旁的身影。

“是不是擁有治愈之力才會得到愛呢。”

喬琳又說。

清落在喬琳這里只是想知道一些答案，現在線索明晰了，清落才發現，喬琳其實，才是那個最大的變數。

喬琳像是個很聰明的獵食者，在周密的計劃中，唯一毀在了自己的計劃里。

“我挺敬佩你們這些目的明確的人。”

“因為目的明確，永遠不會選擇突如其來的第二位。”

喬琳坐在涼亭上，把目光向遠處投射，

“可惜失敗的人要獻上靈魂，沒有來世，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說罷，喬琳安靜地閉上眼，如同睡著了一樣。

清落琢磨她的話，應是一位女孩用靈魂改寫命運。

清落為喬琳祈禱了一刻，隨后撤去了大部分的神殿騎士。

皇帝的書房內，桌子上擺著一張退位書。

清落來到這里時，就見到亞瑟站在書房門口，手里拿著一張紙，表情有些古怪。

亞瑟挑了挑眉，見到清落又擺正了姿勢，然后揮揮手上的紙張。

誰知清落張口說：“你把劍架本特利脖子上讓他寫噠？”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亞瑟接住清落的話，

“劍距離脖子還隔著三十張華夫餅的時候，退位書就出現在了桌子上。”

清落故作驚訝，看著皇帝書房半掩的門，

“你父皇在里面做什么？”

亞瑟搖搖頭，

“可能懺悔著吧，我進去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

亞瑟說是懺悔，實則是不相信本特利真的會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

既然他從前是個志向遠大的帝王，那把他拽下，看他人做成他沒有做到的事，看后人點評他空想而一事無成。

亞瑟很樂意接受清落給的懷柔政策。

亞瑟留下幾位騎士在門前看守，清落目送他離開，亞瑟走兩步回頭囑咐清落，

“心別太軟！”

清落嘆了一口氣。

無論他與亞瑟如何計劃，無論喬琳如何算計本特利，本特利是否真的會懺悔，只是他們一群人的預測。

站在洛本身的立場，清落只覺出依米弗拉爾的無辜，至于依米弗拉爾和本特利之間，清落道聽途說的與猜測結合起來才得到一點點事實。

清落走進本特利的書房，那人就倚在桌子上，桌子上堆了一小堆書，大部分都被翻開了。

翻開的書中夾著一張畫像，精致的油畫中，風吹起金黃色的頭發，發梢微卷。

畫中的人沒有太多細節，映在低頭摩挲的皇帝眼中，卻成了栩栩如生的畫面。

清落用治愈之力檢查了一遍本特利的身體，直到安靜的人晃了晃身體，向他投來了目光。

本特利先是一笑，眼中的光亮了一些，隨后離開桌面，癱坐在椅子上。

“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我是誰？”

面前的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頭再一次直視清落的眼睛，

“依米弗拉爾的繼承人。”

清落頷首，本特利的回答很新鮮。

“看來是清醒了。”

見本特利沒有收回目光，清落又說，

“那站在這的是我老師，你現在有什么想說的？”

“依米弗拉爾不會站在那里的。”

這人甚至都不愿意幻想試試，清落想。

“依米弗拉爾就算站在這里，我也很難看到他直視我的眼睛。”

“明明那一雙明亮的雙眸，在看向誰時都帶著溫柔，怎么最后就不會落在我身上了呢。”

本特利拍了拍自己的頭，握住椅子的扶手撐起來一點，直立胸膛盡量保持端正的坐姿。

“我那時候空有一腔熱血，只有依米弗拉爾支持我，說我想做的一定可以。”

“人人都不看好我偏坐上了這個位置。”

“說起來當時我對你起過殺心。”

“我去找依米弗拉爾分享喜悅，卻第一次被他逐出了神殿。”

本特利輕輕搖頭，手撐住頭痛的額顳。

“你的意識被侵蝕之力侵蝕過。”

清落提醒。

本特利悶哼一聲，笑了出來。

“嗯。”

清落皺眉，即使現在的他看起來一無所有，他還是在本特利身上看到了一絲自負。

“我挺樂意的，現實的依米弗拉爾再也不會出現，夢里的依米永遠在對我笑。”

“圣潔憐愛眾生的天使終于肯折斷羽翼，留在我的身邊。”

“這樣的美夢，誰會愿意醒來呢？”

清落瞇起眼，有些不愿再聽。本特利被迷惑不清醒的日子里，宮廷里總是傳來靡靡之音。

他始終都想把老師拉下神壇嗎？

可惜老師永遠高掛在了神壇。

“惡心。”

清落沒有吝嗇自己的厭惡，甩出聲音打破本特利的美夢。

“對，就是這樣。”

“這樣才是真實的。”

“若是依米還在，該是這般厭惡我才對。”

“那雙眼睛就算是帶著厭惡，直視我也只會讓我感到歡愉。”

站在本特利對面的清落，舒展表情，不再看向他。

清落垂眸，像是想到了什么。

“老師對你唾棄，會讓你感到安慰嗎？”

“真是自作多情。”

本特利停止了低笑，聽到清落說的，卻沒有抬頭看他。

“不過你也不是完全自作多情。”

“什么意思？”

本特利上身前傾，有些雜亂的額發掩住了通紅的眼睛。

“老師從來不會對任何人露出唾棄的表情。”

“包括你。”

本特利好像被戳中了痛點，在椅子上掙扎站起，似是想說什么，最終卻沒有清晰的字句從顫抖的唇中吐出。

“但老師會對人失望，就算是失望，他也不會批評任何人。”

“恰恰他只對你感到失望——”

“那他應該來罵我，厭惡我，唾棄我，恨我！”

本特利打斷清落的話，聲音中有些歇斯底里。

“老師不會恨任何人。”

“包括你。”

本特利不出聲了，

“老師最后回歸光明神身邊時，說了兩句對不起，一句面對神殿，一句背對神殿。”

背對主神殿的建筑，是與神殿正對的帝國皇宮，這一點是主城人盡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