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實在沒有什么可多說的，車廂又恢復了蕭景淮昏迷時的寂靜。

當年長川之戰的真相雖然趙宴清查出了冰山一角，但已經晚了，因為在她查出蛛絲馬跡的那一年，蕭景淮被放了出來，年底之時蕭澈奉旨登上了帝位，同年蕭景淮聯合舊部謀反，最終以失敗告終，從他舉兵圍困京都的那一刻起，長川之戰的真相就再也沒了價值，因為世人只會記得后來的蕭景淮的確有狼子野心，舉兵圍困京都，行事叛逆。

世人不會記得他曾經的少將軍身份，只會記得他是皇權爭斗中的輸家。

對于這位皇舅，趙宴清是無法評價的，人總是如此矛盾，如果說蕭景淮不適合那個位子，那蕭澈又怎么合適呢？

所有人都是一枚棋子，與皇權扯上關系，今生都與安穩無關了。

看著蕭景淮如今落魄的樣子，趙宴清竟生出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

而這些蕭景淮不會知道的，于他而言，如今身邊的戰友，手下，母親，舅舅，表兄弟早已死絕了，他活著不過是想將當年真相公之于眾，而后讓那人血債血償。

“回京后，他不會下令殺你的，至少還需要你去全了他仁厚之名?！壁w宴清扔下了這么一句話，便敲了敲車門，馬車停下，她走了下去，看著關上的車門，蕭景淮嘴臉勾起了嘲諷的笑，蕭澈不會在人前下令殺他罷了，暗地里早已派了如此之多的殺手，取他性命。

趙宴清下了馬車，便翻身上了馬，車里蕭景淮沒醒時，她還能安然自處，對方已醒，她暫時還不想同他共處一車。

星夜趕路，一行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到了下一程落腳點時，所有人稍微補充了補給，便又上了路，只要趕到渡口，上了船，他們便可休息一二。

可等到舟山鎮渡口時，趙宴清卻放棄了坐船的方案，盤下了客棧，讓所有人休息一日，而后陸路回京。

水路變數太大，她們這一群人中雖無不善水性者，但終究沒有陸路來的可把握。

這幾日都沒有異常，暫時是安全的。

蕭景淮看著樓下把手的侍衛，手指敲著窗欄，他可不想回京，接受那人虛偽的審判，所以他是一定會走的。

夜里，一陣爆炸聲響起，所有人都被吸引去了后院，蕭景淮則從二樓跳了下去，朝著大門而去，而這一切都被三樓的趙宴清，景林，景元等人看在眼中。

“主子，我去捉他回來?！本耙菘粗侨穗x開的方向請纓道。

“不必了?！壁w宴清抬了抬手，止住了景逸的動作。

“讓他走吧，讓景書派人暗中保護他的安全即可，暫時不要讓他死，我們即刻回京?！?

“可是陛下那邊？”景林猶豫道。

“我又不是蕭澈的刀，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壁w宴清冷笑一聲，說道，俯視著樓下空曠的大廳，心中有數。

“是屬下多嘴了。”

“下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可能還會有新的麻煩?！?

“是”

身后的三人離開，趙宴清也轉身進了房，看著被偷換成石頭的錦囊，唇角溢出了一抹笑，在她查探到了當年長川之戰的陰謀之后，龍椅上的人于她而言已經不是她值得忠于的君王了，當年那場戰役中死的不僅有楚家人，還有她的老師，有些仇總不能輕易翻過去。

“阿清，‘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是臣在出征前給你布置的課業，希望臣下次凱旋回京后能聽見阿清對此句話的見解?！背疑賹④姷姆蛉宋腻\是長公主為自己的幼女請來的老師，而如今楚家受命出征，作為少夫人的文錦決定隨軍一同前往戰場，她會醫術，可以救助那些傷殘的士兵，做好后勤。

“那便祝夫子凱旋歸來！”十歲的趙宴清恭敬地行了禮，聲音軟糯。

“那是當然，還要給阿清當一輩子的老師呢。”看著不到她腰高的粉嫩丸子古板行禮的樣子，文錦心里被可愛化了，一片柔軟，半蹲下了身子，摸了摸趙宴清的頭，輕笑溫柔道，“郡主可要什么邊塞禮物，等打完戰，夫子便為你帶回來?！?

趙宴清搖了搖頭，只是道：“宴清什么也不要，只要夫子早日歸來。”

“哈哈，好，夫子答應你，打完戰便飛快回來見阿清?！蔽腻\笑著摸了摸趙宴清的額頭，拉出了小拇指勾了勾手。

那是不過覺得僅是一場尋常戰事罷了，卻沒想到那是兩人最后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