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馮佳的感情相當復雜,她是至今為止與我關系最為密切的一個女孩。她居然在浦海,而且聽她說話的口氣,來了有一段時間了,直到現在才聯系我。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我開車到了淡江小區。這是一個比較老的小區,房子都是老式結構的。在小區的大門口,就能看到一幢幢的樓上衣服、被子花花綠綠的曬了一片。
找到剛才那個號碼打了過去,告訴她我已經等在小區門口了。不一會就看見一個女子向外走來,正是幾年未見的馮佳。我沖她招了招手,她點點頭,示意看到了我。
她的變化還是比較大的。一直留著的長發,變成了及朵長短,俏麗的臉掩不住憔悴與滄桑,人消瘦了些。走到跟前,她笑著說:“喲,誰這么有本事,把你給養胖了啊。”
我笑著說:“除了我自己,別人恐怕沒這個本事。上車吧。”
馮佳坐到了我旁邊,說:“你混得不錯啊,都成有車一族了。哎,我可就慘了,進入了下崗員工的行列。”
我邊發動車子邊說:“你就別損我了,我也是剛失業不久。”
“失業都像你這樣,愿意失業的人多了。”
“你來浦海多久了,怎么一直沒跟我聯系啊?”
“也沒來多長時間,去年夏天才過來的。我怕你忙啊,沒事怎么好去打擾你呢。”
“怎么這么見外啊?”
她笑著說:“什么叫見外啊,你當我是你‘賤內’嗎?”
我笑了笑,說:“現在離吃飯還早,要不要去哪逛逛?”
“隨便吧,我無所謂。”
她還是那個樣子,對什么事都無所謂。我開車在路上轉悠,最后停在了一個咖啡廳門口。這會里面的人并不多,三三兩兩的分坐于各角落。我們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說說吧,你怎么到浦海來了,也不打個招呼。”我一邊攪動杯子里的咖啡,一邊問。
“也沒什么可說的。我爸死了,家里沒什么人,就出來闖闖了。”馮佳淡淡的說,就好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什么?你爸死了?”我吃驚的問。
“怎么?你以為我會拿這事開玩笑嗎?他對我雖然算不是多好,也是我親老爸啊,我會拿這事逗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唉……”我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
“看把你急的,這么大人了,怎么還是不經逗啊?”她笑了起來,似乎遇到一件很好笑的事。
我嘆了口氣,說:“你也不小了,就不能認真一點。”
“我有不認真嗎?我不過是笑了笑而已,這也犯法?”
“行,你有理,我不跟你爭。”
馮佳得意的笑了起來,看到我這個樣子她很開心。
“你在浦海有三年了吧,現在忙些什么?”
我們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隨便聊著。主要是她問我的一些情況,由我來回答。當我問到她時,她總是隨口代過。就這樣一直坐到天黑下來,她也沒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我隱隱覺得,她心里有很苦悶的事,才會打電話給我,可她為什么始終不肯說呢?
我看時間不早了,說:“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飯吧。”
“就在這吃吧,我又不是挑食的人。”她叫來服務員,點了份牛排,又問我想吃什么。我對這里的西餐不怎么感興趣,以前也就是跟李薇吃過幾回,都是點和對方一樣的東西,這次也照舊。
也許是牛排煎得太生,也許是她始終不肯說點什么的態度,這一頓飯吃得我噎了好幾回,總算是對付過去。
“嗯,在這里呆了一下午,悶得很。有沒有開闊又清靜的地方呢?”
“有啊。”說實話,我也悶得夠愴。
一起離開了這個地方,我帶她到了江邊。浦海的江邊有不少景點,但我們來的這個地方靠近入海口,平時很少有人來。雖然已經快到四月,但江風還是挺冷的。我看了看旁邊的馮佳,她滿不在乎的站在風中,靜靜望著江上的船只。
過了好一會,她突然說:“我爸爸死了,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到了浦海,以為這里會適合我,誰知道來錯地方了。”
我問她:“你爸爸是什么時候去世的?”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輕輕笑了一下,說:“我一直覺得他對我不好,從小就討厭他。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原來沒有親人是很痛苦的。不管怎么說,也是他把我養大的,供我上了大學。要不是畢業那會他得了重病,說不定我真會在這里扎根了。
“因為要照顧他,所以我回了老家。又是因為他,我要離開這個城市。你知道嗎,我辭職那天,第一次因為我爸爸跟別人吵了一架。那個該死的老板,居然敢說我是個沒家教的野丫頭,也不看看他自己,像豬圈里跑出來的一樣,還自以為多有教養。”
我說:“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辭職?”
她斜過頭來著看我:“這個原因還不夠嗎?我就是想告訴他,雖然我是打工的,只要我高興,隨時可以炒他的魷魚。”
“即便是這樣,你也用不著離開浦海啊。以你的英語水平,找個工作還是很容易的。”
“我到這來,只是想找回曾經的一個夢想。現在我知道這里是什么樣了,所以沒必要再呆下去了。”
“是不是你決定離開這里,才給我打的電話?”
“是。不過還有別的原因。”
“這么說這幾年你是一直故意躲著我了?”
“這個也算不上吧。你要是真的想找我,也不見得找不到。”
她這話又噎了我一下。不過想想她說得在理,我根本無從反駁。
馮佳又笑了,說:“別在意,我說著玩的。好了,時間差不多了,送我回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