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某天的深夜,丈夫氣喘吁吁的回到家,我被他急匆匆的推醒。
“惠子,你要想辦法救救我”
我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克制地問他:
“發生什么事了”
“這。。我剛才。。。”
沒等他說完,響起了敲門聲,我起身穿了一件大衣,便去開門。敲門的是一對六十歲左右的夫婦。
“您好”
“你好,夫人,森內直太郎是住在這里嗎?”
我回頭看了看,丈夫估計已經躲進了衣柜,于是我想搪塞他們: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這個人”
說完便關上了門
“太太!太太!”
見我沒有反應,他們很快就離開了。
我沒有理會丈夫,自顧自地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時,丈夫已經離開了家,只剩下凌亂的衣柜和他穿過的臟衣服。結婚之前,丈夫是一個很好的男人,穩重,踏實且心思細膩,總會在我需要他的時候幫助我,可是我們結婚五年以來,他先是辭掉了他的工作,又整日不回家,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慢慢破碎,在他在家里為數不多的日子里,我曾多次向他提出想要一個孩子,可丈夫每次都是以各種理由推辭著我。
在77年還是78年的時候,丈夫在外借了三十多萬元的貸款,我不知道這筆錢的去向,也沒有錢替他還債,最后是我的父母出面解決了這個問題。那段時間,丈夫也和現在一樣,整日躺在床上,偶爾起來抽支香煙,然后接著躺下了,可那時他至少還是在家,債主上門時他也有辦法應付。
“惠子,有一天我要帶你離開日本。”
“去哪兒?”
“去看看地球上最美麗的海”
“那是哪兒?”
丈夫沒有回我,笑了一下就翻過身去,背對著我。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我連忙打開門
“你好,夫人,請原諒我們的無禮,我們只想知道森內直太郎先生的消息,他是住在這兒嗎?”
我羞愧地點了點頭,請他們進來。
“夫人,我叫崎田一郎,這是我的太太,我們結婚已有二十多年了,當初我們的日子過得很不好,是我太太的家人接濟了我,并給了我開飯店的本錢,我們每天起得很早,月亮最清晰的時候,我們要開很久的車去選購食材,回來時已是早晨,然后我們還要在中午之前處理好全部的食材,每天都活的很辛苦,我的太太已經陪伴我這么些年頭,我實在有些不忍心她整日如此勞作,我想在明年秋天之前,攢下一筆足夠我們退休的錢,好讓我們能回到鄉下,度過剩下的日子。。。”
“可是,幾日前森內先生來喝酒,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走到我們的房間,將柜子里的錢都拿走了。。。。夫人,您知道,我并沒有對森內先生有過什么壞印象,相反,他總是能在喝醉后說出一些天馬行空且非常幽默的話,經常會吸引到一些其他顧客。我們只是想拿回那些錢。。。”
“我很抱歉,但是目前我也沒有我丈夫的消息,我會幫您打聽一下,有消息的話第一時間去找您。”
“啊!好!太謝謝您了。”
“要在這兒吃晚飯嗎?”
“啊,不了,麻煩您,請有消息一定要告訴我啊!”
他們走后,我并沒有去打聽丈夫的消息,也沒有太放心上這件事,夜晚還是和昨天一樣寒冷。
第二天,警察推開了我的房門,粗魯地將我從夢中拽到現實。
“惠子小姐!惠子小姐!醒醒!”
“啊,警察先生,請問是什么事找我?”我睡眼朦朧地發問。
“惠子小姐!我們接到報案,崎田一郎先生說您的丈夫偷了他們的一筆錢,我們想找到您的丈夫,他現在在哪里?”
“我并不知道他的行蹤,他已經有一周沒有回家了”
“那請跟我們走一趟,我們需要您提供一些信息”
我跟著他去警察局做了筆錄,出來時已是下午,我穿著單薄的睡衣朝家走著。
“惠子小姐,下午好!要進來吃點東西嗎?”
恒源飯店里座無虛席,生意異常火爆,我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謝謝您,崎田先生,我還是回家吃飯吧”
他對我笑了笑,對于這個年齡的長者來說,那種笑容并不慈祥。
我回到家,簡單吃了點東西,就開始收拾衣服,我知道家里已經無法待下去了,更不知道明天誰會找上門。
我出了門,沒有頭緒的在街上走著,問了許多人,但是都沒有關于丈夫的消息。唯一可以求助的警察,已經和我不是一個立場了,雖然我們都在找同一個人。只是他們在找一個犯人,我只想找到我的丈夫。
我在一塊荒無人煙的草地上躺下,披上我的大衣,就這么到了第二天,我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這里是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向陌生人詢問。
離開家大約一周后,我徹底失去了尋找的想法,只想回到家中,在火爐旁溫暖的睡上一覺。
可我不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
我想我要死在這荒涼的山腳下了。
第二天醒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進入我模糊的視線,我的丈夫,背對著我,蹲在一片蘆葦叢生的地方,我緩慢地向他爬過去,“森內。。。先生”
他轉頭看向我
“惠子”他對我輕輕的微笑
我頓時不知道說些什么,他將我緊緊抱住,雙手撫摸我的身體
“森內。。。我。。”
還沒有說出口,他親吻住了我,在近乎冰天雪地的草地上,一個全身赤裸的女性正在奉獻她最后的溫暖。
我埋在他的胸膛里哭著。
“森內,我已經無法再為你做什么了,你快走吧”
“不,惠子,是我辜負了你”
說完他松開手,指著面前一處小水洼,“這是地球上最美麗的海”
一艘紙船在水洼里航行。
“惠子,你吃東西了嗎?你一定很餓吧,對不起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現在,請你吃了我吧。”
“你在說什么?”
“我知道我在說什么,惠子,對不起,就讓我為你最后做一點事吧”
饑餓與悲傷交織的恍惚中,我用一塊石頭砸向他的頭。
重新振作起來后,我向人打聽到了回家的路,并于1981年10月19日回到東京的家中。
崎田先生在我走后的當晚,與喝醉的顧客發生爭執,不慎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