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的話像一道霹靂打在高祿的頭上。
陸短,明明是在迷魂街被鬼將勾了魂,大虎為什么說是我殺的?
一股涼氣從高祿的腳底躥到頭頂。
不可能,陸短是被鬼將勾了魂去的,不可能是我殺的,不可能!
高祿伸手朝前摸去,是一件麻料的衣衫,往下摸衣角咧出一道口子,高祿記得,剛剛看到的陸短上衣的衣角確實有破了條口子。
冰涼的胳膊,僵硬的肌肉。
人已經死透了。
順著衣服摸到了脖子。
脖子上兩道清晰的掐痕,是被掐死的。
可高祿無論如何卻回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殺了陸短。
難道。
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高祿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因為記憶是那樣的真實,就連湖水上吹來的寒氣他都記憶猶存。
“我為什么殺他?”高祿扭過頭朝大虎問道,語氣冰冷的嚇人。
“不,不清楚,大概兩刻鐘前,我睡著覺便聽到有人在求救,醒來就看到你把陸短摁在了地上,兩只手死死掐在陸短脖子上。
陸短臉色憋的青紫,我剛要上前就被你一腳踹飛了出去,這時大家也都醒了過來,你看著我們說誰敢幫忙就殺了誰,沒一會陸短就沒了氣息,你讓我們不要聲張,然后躺在床上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是剛剛,你問我發生了什么。”
大虎前前后后說了一通。
高祿坐在石板上,兩個拳頭攥緊。
我殺了人,是我把陸短殺的?
原本以為會瘋狂跳動的心臟此刻卻異常的安靜,安靜的就像那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蟲子,一只螞蟻。
高祿的腦子亂成一團,這底是怎么回事,是真如大虎所說還是他們在合伙騙我?
大虎身后一個小胖子探出腦袋
“大哥,這事該怎么辦?
要是讓陳甲知道,只怕大家要吃不了兜著走。”
大虎看了看高祿,一巴掌拍在小胖子腦袋上。
“二虎,你哥在江湖上混講的就是個義氣,不能干出賣朋友的事。”扭頭朝高祿說道“高祿兄弟,都是天涯淪落人,這事我們大家都不說,就沒人知道是你做的。”
高祿冷聲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就跟和尚說,是我殺了陸短,我不會牽連大家。”
心說陸短是陳甲的干兒子,兒子死了陳甲不會善罷甘休,我有古玉在手,和尚不會拿自己怎么樣的,可放在這些人身上那就不一樣了。
況且這樣的提議只怕也不會有人答應。
“大虎哥去叫人,就說屋里有人死了。”高祿語氣冷靜,冷靜的讓眾人都有些恐懼。
隨后大虎將屋外的看守叫來。
這事很快便驚動了肉和尚。
石屋里,陳甲抱著地上陸短的尸體,神色猙獰的望著屋內眾人。
“兒子,是誰殺了我兒子,我要讓他不得好死!”
“我殺的。”陸短淡淡說道。
“我殺了你!”陳甲沖上前,一把揪起高祿的衣領,舉起拳頭便要朝高祿臉上打。
屋里的眾人臉色嚇得蒼白,紛紛縮到墻角。
這時,肉和尚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住手!”肉和尚走進屋子,陳甲見狀氣急敗壞的松開高祿衣領,站到了一旁。
和尚呵呵一笑“不就是死了個人,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定是惹了高祿,該死!”
“是,是弟子錯了。”
陳甲拱手說道。
“無妨,畢竟是你干兒子,把他送到丹房去吧。”和尚擺擺手說道。
丁一和水生走進屋子,將陸短的尸體抬向屋外。
見尸體被抬走,陳甲撲騰跪在地上,顫聲問道。
“師,師父,他是弟子的干兒子,能讓弟子把他埋了嗎?”
肉和尚眉頭一皺。
“怎么,難道為師親自為他超度還不及埋進土里被蟲子吃?”
陳甲面色一沉。
“弟子,弟子不是那個意思。”
肉和尚冷哼一聲。
“老子本意想讓你繼承衣缽,別太讓老子太失望。”
說罷轉身出了屋子。
不大功夫,丁一便來將高祿接去了堂屋。
一如從前,齊歲站在肉和尚身旁。
見到高祿,肉和尚呵呵一笑,依舊讓他坐到一側的蒲團之上。
和尚從一旁抽出一把長刀,在高祿面前晃了晃,才想起來高祿眼睛根本看不到,便開口道。
“怎么樣,將這寶玉喚醒了沒有?”
高祿點點頭,將玉從袖口里拿出來。
“玉已經喚醒。”
和尚嘿嘿一笑。
“那好,趕緊給我煉出兩顆增長修為的丹藥讓老子看看!”
高祿搖搖頭。
“現在還不行,忘了我昨天說的嗎,這玉要等到晚上才能發揮其作用。”
和尚眉頭一皺,抬手一刀劈向眼前的木桌,嘣的一聲,刀刃嵌進了桌子里面。
一旁齊歲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生怕和尚發了瘋,這一刀真的劈到高祿腿上。
“他媽的,你是存心消遣老子?”
這老和尚是真特么瘋!
高祿心里一陣突突,嘴里卻平靜道。
“若是你不信我,只管把這玉收回去,再把我殺了,只是這玉的秘密怕是要永遠在這世上消失了。”
和尚抬手在自己圓鼓的腦袋上一通摸。
“我可以給你時間,明天要是還拿不出東西,我就把你扔到山頂,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喂鷹,那滋味,可遭老罪了。”
高祿腦海中浮現起昏婆婆的話,那些如真似幻的場景。
“那是老魚頭,如果有想要的藥材可以找他要,前提是,要給他想要的魚餌。”
現在的他腦子一片混亂。
這一切。
到底是不是真的?
丁一帶著高祿回了石屋。
“老祖說了,今天你可以不去采藥,讓你好好休息。”
高祿搖搖頭。
“我在屋里呆著也是煩悶的很,丁師兄帶上我吧,我保證不亂跑。”
上次丁一受傷怎么說也是因他而起,高祿心里也有些愧疚,而且通過幾天的相處,高祿發現丁一雖然是老和尚的弟子,卻和老和尚不是一路人,至少沒動過什么壞心思。
丁一思考了一下。
“好,不過這次你要跟在我身邊,若是你出了什么閃失,我便是有十條命只怕也不夠活的。”
見高祿滿口答應,丁一便帶著他同眾人一起去了南坡。
信佛禪院四周共有東南西北四個山坡,每隔一天便會換個方向采摘草藥。
不過高祿一直沒搞明白,老和尚要這些草藥用來做什么,只當是煉丹。
而高祿跟著出來,意在挖些蚯蚓,去和老魚頭換些草藥。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試一試。
現世的一切都在告訴他,迷魂街上的一切都是假的,但現在即便是假的,高祿也要把他當成真的。
等到回山洞的時候,高祿手里已經攥了一把蚯蚓,外加一兜子草藥。
一路上除了大虎和他說上兩句,所有人都當看瘋子一樣躲著他。
高祿毫不在意,現在他的心思全然都在古玉上面。
晚上躺在石板上,高祿一手攥著古玉一手攥著蚯蚓,希望趕緊能再回到迷魂街。
那些蚯蚓在他的手縫里鉆來鉆去,搞得他心煩意亂。
真想一把把這些惡心的東西捏死!
雖然這樣想,可高祿還是盡力控制著手勁。
高祿不知道能不能把這些帶進迷魂街,也不知道迷魂街是否是真實存在的,一時間心亂如麻。
不知不覺,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迷糊中睜開眼睛,那幅熟悉的場景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只是這次他直接出現在迷魂街的牌樓下面,和上次來時一樣,此刻迷魂街上依舊人來人往。
手里一團濕滑的東西涌動,高祿抬手,一團黑乎乎滿是觸角的東西正在自己指縫里亂鉆,一時間驚喜不已。
蚯蚓還真被帶進來了!
高祿沒有多逗留,急忙朝街的盡頭跑去。
這條路仿佛一夜之間變得很長,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片開闊的湖面出現在高祿視線之中。
高祿憑著記憶望向老魚頭的位置,果不其然,一個頭戴斗笠只有半截身子的老魚頭依舊坐在那塊青石之上。
高祿趕忙走上前。
“老爺爺,聽昏婆婆說你有這普天之下各種草藥,能和你換點嗎?”
聞聲老魚頭身子一震,扭過頭,卻著實把高祿嚇了一跳。
之間一張青紫色的臉上,竟長有大大小小四個眼睛,面如枯骨須發皆白,加上只有半截的身子,一眼望上去,很難想象到這是一個人。
“既然是昏婆婆領你來的,那規矩自然是告訴你了,想和我換草藥,需要上等的魚餌,你有嗎?”
老魚頭直接了當的說道。
高祿立馬回過神,抬起手中的蚯蚓。
“你看這些行嗎?
我想和你換這天下至毒,無色無味的草藥。”
老魚頭笑著扭過頭。
“這點東西是不夠的,這是最低等的魚餌,只能換一些進補提俢的草藥,想要換珍品草藥需要黃金綢,金錢蟹,蟒丹,虎肝,再不濟也要二兩燕子肉,這湖里的鬼是看不上你那點蚯蚓的...”
高祿嘆了口氣。
心說一時半會看來還殺不死這老東西,只得退而求其次。
“那我這些能不能換些增長修為的草藥?”
老魚頭嘬了口牙花。
“說實話我不愿意和你這小娃做買賣,因為我最煩別人叫我老爺爺,若是別人我定會釣著他去湖里游幾個來回,既然你認識昏婆婆那就算啦。
把你那些蚯蚓放到石頭上。”
高祿將手里的蚯蚓一股腦放到老魚頭所坐的青石之上。
那團蚯蚓竟邪性的排著隊,一個接一個鉆進了青石上的一個黑色小罐里面。
老魚頭隨手在身前一揮,兩株草藥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拿去吧,以后沒有好的魚餌別來煩我!”
高祿接過草藥,眼前的湖面逐漸支離破碎,黑暗再次籠罩在他身上。
從床上坐起,高祿喘著粗氣,一股濃腥的味道鉆進他的鼻孔里面,胃里一陣反酸,高祿爬起身扶著墻邊一通干嘔。
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手心里攥著兩株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