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了嗎？”沈玉袖聽到他的肚子咕咕叫，歪頭好奇的問，接著不等他說什么，忽然蹬蹬的跑了回去。

男孩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靜靜望著她跑進院子里的身影，看著她爬上三輪車，然后從車上抱起一個小袋子扔到地下，又爬下車抱起那個小袋子朝他蹬蹬的跑來。

“吶，這是我自己挖的，送給你。”沈玉袖抱著小袋子跑到他跟前，滿臉欣喜的朝他舉了過來。

男孩怔怔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只覺得眼睛發(fā)熱，鼻子發(fā)酸。

“你不想要野菜嗎？”沈玉袖見他不接，有些為難的皺了皺小鼻子：“可我只有這個哎。”

車上倒是還有幾個窩頭，可那都是姥姥做的，她做不了主的。

“你給我這些，不用跟大人說嗎？”男孩輕輕開口，聲音有些小心翼翼。

“不用啊。”沈玉袖搖搖頭，說：“我姥姥說我自己挖的野菜，可以自己做主，想自己吃也行，想送給人也可以。”

男孩聽著她的話，眼中滿是復(fù)雜。

這小姑娘咋這么傻呢？這要是他的話，肯定會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到，只給自家人吃。

“那……你要不？”見他久久不接，沈玉袖抱著自己的小布袋，有些遲疑。

姥姥說了，人餓急了的時候是什么都吃的，要是連野菜都不想吃的話，估計不是真的餓，可以不用給。

她不確定這人是不是在嫌棄她挖的野菜，但過來的路上，她看到的人都很喜歡這些東西，姥姥、姥爺也是見了野菜叫她一起挖，這一路上，她和姥姥姥爺也沒少吃野菜。

如今她手里的這些野菜，已經(jīng)是她吃過的一些很好的吃的種類了，姥姥說如果有人連這些野菜都嫌棄的話，這人應(yīng)該也不缺吃的，不需要給。

男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到她抱著袋子好像要收回，急忙說：“我要。”

沈玉袖一聽他說要，想收回的念頭一下子剎住，但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那，你要就是要了，不能扔了啊，還有，記得把袋子還回來，我還要挖野菜用的。”

“好，我把野菜拿回家，就把袋子給你送回來。”男孩連忙點頭應(yīng)著。

沈玉袖見他一臉認真，不像撒謊的樣子，這才把抱在懷里的袋子遞給他，男孩連忙接袋子，感激的對她笑了笑，扭頭就快步往家跑。

沈玉袖看著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這才蹦蹦跳跳的回了院子。

她覺得自己還是很有用的，挖的野菜也能幫到人。

男孩抱著小布袋，一回到家就直接沖進了西偏房，屋里的炕上躺了一個女人，額頭青腫，臉色蠟黃、嘴唇干的微微滲著血絲，她旁邊則有個比這男孩大不了多少，卻呼吸微弱，骨瘦如柴的女孩。

“姐，姐，我有吃的了，你快吃。”

男孩進屋第一時間就從布袋里掏出一把干野菜，塞到女孩嘴里，臉上是滿滿的喜悅。

女孩感覺到嘴里塞了東西，吃力的睜開眼，下意識的開始咀嚼，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卻也像是費勁了她所有力氣一般，沒嚼幾下就微微喘息起來。

旁邊的女人聽到動靜，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看到這一幕，滿臉都是驚訝。

“娘，你也吃。”不等女人問，男孩已經(jīng)滿臉欣喜的來到女人身邊，從解開的口袋里，同樣抓出一把野菜遞到女人嘴邊。

然而女人看眼那野菜干凈清亮的顏色，卻歪頭沒吃，有些恍惚的眼睛再次看向男孩時多了抹凌厲：“你從……哪弄的？”

這野菜一看就是用熱水焯好晾干的，她們這里如今的水格外稀罕，不可能有人舍得用水焯野菜的。

“方家爺爺那里今天來了幾個人，這是一個小妮兒給我的。”男孩說著把手中的野菜再次往女人嘴邊遞了遞：“娘，你快吃，別讓爹發(fā)現(xiàn)了。”

女人再次避開他喂到自己嘴邊的野菜，問他：“那小妮兒……給你野菜，她家大人……守著嗎？”

“沒。”男孩搖搖頭，見他娘氣得想要伸手打他，卻抬了抬手沒抬起來，連忙跟她解釋：“她說了，這是她自己挖的，她說她家大人讓她可以自己做主送人。”

女人閉眼搖了搖頭，顫巍巍的撐起身子要下炕：“那不行，一個小妮兒哪能做的了這主？我跟你……還回去，人家大人不發(fā)話，咱……不能要這野菜。”

男孩聞言，眼圈子一下紅了，下意識的看了看已經(jīng)停止咀嚼的姐姐，回頭對上女人的眼睛盛滿了祈求。

他知道自己娘這是怕人家大人不知道，會生氣找上門來。可他也想自己娘和姐姐都活下去啊。

爹那么狠，家里明明發(fā)了救濟糧，偏偏說姐姐是賠錢貨，不配吃家里的糧食，要把姐姐送給個瘸子當(dāng)媳婦，因為娘死活不同意，爹就把娘揍成了這樣，還揚言大姐一天不嫁，娘和姐姐就一天別想吃家里的飯，餓死拉倒。

可他怕啊，怕時間久了，娘和姐姐真的餓死，那到時候他怎么辦？他不想當(dāng)個沒娘的孩子。

“娘，你吃一口吧，就一口，你吃完我立馬就還回去，少幾口他們看不出來的。”男孩說著，眼里就冒出了淚花。

可女人還是搖了搖頭，她已經(jīng)沒力氣說話了，卻還是顫巍巍的下了炕。

“大妮兒，你好好呆在家里，我跟你二弟出去一趟馬上就回。”女人一邊叮囑著骨瘦如柴的大女兒，一邊努力撐起身子下炕。

女孩雖有些失望母親的決定，卻還是無聲的點點頭。

男孩見他娘這樣，沮喪的耷拉下了腦袋，沉默的看著女人慢慢穿上鞋，開始顫巍巍的往外走。

而就在女人離開的剎那，他趁著女人不注意迅速抓了把野菜塞到女孩的枕頭下，這才去追女人，臨出門口時，男孩還回頭無聲對姐姐做了個口型：“快吃。”

女孩看明白了男孩的意思，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紅了，哆嗦著手拿起一點就塞進了嘴里。

女人和男孩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完全沒發(fā)現(xiàn)正屋的窗臺邊，有個比這男孩高了一些也壯了很多的男孩，正靜靜的看著兩人，直到看著他倆走出院子，男孩立刻回頭跟躺在炕上的親爹告狀。

“爹，娘和弟弟抱著一個袋子出去了。”

炕上的男人，腳踝上有個深深的被人牙咬得口子，青紫青紫的，腫的老高，聽到這男孩的話，敷衍的‘嗯’了一聲，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

他估計這孩子又在給那娘倆上眼藥了，就那屋里，也就是炕上有個破席子，還袋子？那娘們哪來的袋子？

再說，家里能吃的糧食都在他這，那娘倆就算抱個袋子出去，能有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