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吳縣縣令？

方白確實聽謝清秋說過，吳縣縣令原來也是暗中聯通謝氏來著……只不過現在謝氏起事失利，她不確定吳縣縣令還會不會繼續幫謝氏的忙。

現在看來，還是能幫一點小忙的。

但堂堂縣令，平時不都應該穿著官服，行走在縣衙判案制政嗎？

再不濟也應該和妻妾在自家大院里享樂讀詩，共敘幽情。

怎么眼前的這位一把年紀了，還把自己打扮成江湖人，帶個斗笠出來喝茶聽說書……這跟方白腦海里的縣太爺想象，差距委實有點大。

“這……田大人，您能提供什么便利？是借助朝廷的力量，讓鹽幫上交嫌犯到縣衙，然后我們再找人調包？”

方白幾乎是瞬間就想出了個自以為完美的方案。

田養浩放下斗笠面紗，果斷拒絕：

“痕跡太重，事后本官會遭青雀府懷疑，不可。”

“營救謝清安一事，本官絕不能親自參與。不僅如此，以二小姐如今的處境……最好她也別來。”

“本官指給你提供的便利，是吳縣鹽幫分舵的內部構造圖……同時，你們決定營救那天，本官會宴請吳縣幾大勢力首領，替你們拖延那鹽幫吳縣分舵舵主一會兒……這已經是本官能做到的極限了，再多做一分都不行。”

“至于具體的營救計劃，營救成功之后的撤離路線……都由你們自己決定。最后這次營救是成是敗，也與本官無關。”

田縣令好像很害怕這個所謂的“青雀府”啊……方白忍不住想問，這到底是個什么機構？

不過大唐世界的人應該都知道青雀府是個什么東西。他花了點小心思，換了種問法：

“青雀府的權力究竟有多大？田大人竟如此小心？”

這樣一來，就不會顯得方白一點都不認識青雀府了，只會讓人覺得他沒見識。

田養浩幽幽地說：

“有多大？下可彈壓天下江湖，上能監察廟堂諸公，自有刑獄，詔排武榜，這樣的權利夠不夠大？”

“本官要是未來不幸有一日被青雀府抓了……只會在第一時間自盡。”

“？有這么嚴重？！”

“嗯，不必對我的想法感到驚訝，方小兄弟很快就會知道了。”田縣令道：“小兄弟身懷的謝氏武學太過特別，青雀府早晚會查到你身上。”

這是事實，連鹽道人都能看出來的事，青雀府的密探沒有理由看不出來，只是失去了那點湊巧的運氣，可能就還需要一些時間。

也就是說我反賊同黨的帽子是扣死了唄……方白無語。

他真的不想當反賊來的。

田縣令提氣轉身，準備離開這里。

方白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您為什么還愿意幫助謝氏？”

田縣令嘆道：

“你何不問問江南百姓為何要跟著謝氏起事呢？”

說罷，斗笠飄忽，消失在小巷綿延向外的屋頂中。

果然，這唐王朝遲早要完。

方白看著田縣令離去的方向，想了想，知道該去琳瑯山莊報信了。

繼續留在吳縣，只會面臨鹽幫源源不斷的幫眾圍剿。

他把自己的重劍收好，在地上隨意撕了幾張干凈的布條，抹去血跡，又將重劍裹成長條形，有點像是木乃伊。

左思右想，方白從結果倒推，那鹽道人也只可能是通過這柄謝氏重劍忽然在意上了自己。

現在在重劍外面裹一層布，能瞞一時是一時吧。

他悄悄摸出巷子，一瞬間與好幾雙眼睛對視。

槽，外面怎么還有這么多耳目？

這還跑個毛啊？

方白話不多說，一拳打暈其中一個，把其他人嚇走。

接著，他現在有錢了！方白蒙面鉆入另一條街巷，在水道旁租了一條小船，往里面一躲。

讓主人家把小船到處開，游遍全城，買吃食也不下船，全部由主人家代勞。

這個辦法靠譜，方白果然再也沒見到鹽幫的人找上門來。

一直到天快黑了，他才想著出城。

小船走水道，開到北城門臨近位置，方白遠遠望去，竟然有一伙鹽幫漢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蹲守。

他悄悄退去，又加了一天的租，當完就睡在了小船中。

第二天晚上，那伙鹽幫漢子不見了。

方白這才立馬下船出城。

誰知剛出城門沒多久，剛剛行到元寶湖，背后就有嗒嗒的遙遠馬蹄聲傳來。

行蹤還是暴露了？

所以鹽幫在北城門其實安排了兩波人，一波在明、一波在暗，今天只是撤了明的那波？

這些老江湖是真的陰……方白迅速鉆進湖邊高高的草叢里，看見鹽道人領著一大批鹽幫壯漢，應該算是幫眾中的精銳，騎馬沖過來。

他們每人都是通幽一重水準，與朝廷的官兵標準差不多了……兵器也精良，就是沒有甲胄。

再加上訓練有素，這簡直是一支鹽幫豢養的小規模私軍！

更別說鹽道人親自帶隊，這是一點兒活路都不給啊！

方白慢步在草叢中逐漸后退，最后將身子緩緩沉下水面，只露出半個腦袋，也藏在草葉子底下。

“搜！”

鹽幫眾人路過，到處搜查，果然沒放過那個草叢，方白臨時潛水閉氣，再加上水草掩蓋，才僥幸未被發現。

他聽見外邊兒傳來響亮的聲音：

“煮熟的鴨子能飛咯？氣煞我也！”

是鹽道人。

“那小子無船無馬，又無好輕功，憑什么跑得這般快？”

另一人道：

“興許是早就把馬匹藏在了城外……客卿息怒，謝氏余孽都是從戰場上逃下來的，對這方面自然敏感重視些。”

“唉！打馬回城吧，收隊！”

“……”

又是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漸漸消失不見，鹽幫馬隊回城了。

方白舒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從水草底下鉆出來。元寶湖的湖水涼快的徹底，將他整個人都快泡軟爛了。

撥開湖岸邊草叢，打算找個空地揪干衣物——但一把頭伸出草叢方白就傻眼了。

鹽道人正在一處岸坎兒上蹲著，陰陽臉不懷好意地笑，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方白。

“滑不溜秋的小子，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