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負劍走上擂臺。

他同樣用目光尋找著秦開。

看見秦開未登臺時錯愕的表情，以及他一步一步登臺后盯著自己的凝重和疑惑，不由失笑。

一直到裁判做出三分鐘熱身通話時間開始，兩位選手可互相交流溝通的手勢示意后，秦開迫不及待地搶先問：

“你的刀呢？方白，你這是什么意思？”

秦開的思維還停留在昨晚研究的選手資料上——方白作為武道社主力，代表青城大學已經參加了時間跨度超過一年的大學武道賽事，期間每一場都是使用單手刀作為兵刃，從未表現過使用其他兵器的意圖。

獨獨今天面對自己，卻選了一把特立獨行的重劍？

這是為了什么？為了在攝像機面前耍帥，為了在直播間觀眾面前表示自己贏得輕松，“花樣”多嗎？

他竟然有種感到自己遭受了背叛的憤怒：“難道你是覺得，我也不配你用刀？”

憑什么！

都是氣派的職九，并且秦開已經提前具備了部分“有激必應”的八品武道特征，自認為要高過對手一籌，他想不明白，方白怎么敢這么輕視自己？

不用擅長的兵器，方白怎么敢？怎么敢篤定他能贏？

“……”

不配用刀是什么鬼？

而且，為什么要用‘也’？

短短一天晚上你究竟腦補了什么……方白搖搖頭，撇去感到好笑的心思，面容平靜冷淡，對秦開的詰問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復：

“抱歉。”

抱歉？

抱歉？！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但是對秦開來講，方白的這句答復意味著令人火冒三丈的輕蔑和挑釁，肯定了他自己一時間轉不過彎兒來腦補出的解釋：

方白確實覺得‘秦開’還不配自己用刀！

秦開打小個性倨傲中二，并不如外貌般成熟穩重。徐陽縣本地武道圈子稱贊他“大器晚成”，那是撿著好聽的說法。其實以秦開的天賦，如果不是早年拜師后蹉跎了時光，到21歲才開始靜下心思認真練武，也不至于25歲才勉強摸到職業八品的門檻。

這樣的性格，當然分外受不了刺激。

他冷哼兩聲，抽出自己的苗刀，打定主意待會兒要給方白來記狠的。

方白看著秦開的動作和眼神，心里明白待會兒對手多半是想搶攻，思考起應對策略：

這其實已經是他昨晚分析了秦開選手資料后預設過的場面，一如方白之前以職九之身搶攻業一李擇求速殺，秦開有可能會因為自己是能夠穩壓大多數職九的強九品而主動出擊，擁有強烈的進攻欲望。在直接相搏下，主要應用在防守反擊的不完全版‘有激必應’，發揮余地并不多。

想要最大程度地避免秦開‘有激必應’的發揮，除非……

臺下。

昨天慘敗于方白之手的李擇遮遮掩掩地帶著黑色口罩，藏在觀眾群里，他彎腰撓頭，向坐在自己左右兩邊的狂鐵武館師兄弟問：

“你們覺得這一場，秦開對方白，誰的勝算比較大？”

“秦開能秒殺你？”

“能不能別提這茬了！認真的。”

“好吧，我來之前問了大師兄，大師兄說，兩把爛刀對砍，四六開，方白四、秦開六。”

“可現在不是兩把刀啊！我都沒看懂方白想要干什么。”

“你當然看不懂，因為方白空手就能秒——”

“過不去了是吧！”李擇沒好氣道：“那我換個說法，如果你們倆現在是普通職九，能不能打過擂臺上面的秦開？”

“很難。”

“除非，像大師兄那樣……誒你還別說，方白背上來這把重劍跟大師兄的武器還真有那么點兒異曲同工之妙——”

“除非怎么樣四師兄你倒是說啊？”李擇無語。

“除非，像大師兄那樣，用重武器尋找機會正面相抗，以勢壓人，”狂鐵武館四師兄是個經驗老到的職業八品，左眼泛著紅光，顯然是機械義眼。看到擂臺上方白終于也從背上只手卸下重劍，擺好準備姿勢握住兵器，他忽然變換口風道：“小師弟，我改主意了，這場比賽，方白六、秦開四。”

李擇驚訝道：

“為什么？方白這重劍不是抱上來搞笑的嗎？”

不止李擇這么認為，幾乎大部分提前觀看瀏覽過方白選手資料的觀眾都這么認為。包括看好方白而特地來的花格子襯衫大叔等人，此刻都是正皺眉失望疑惑中。

“看方白的手……單手操控這樣一把重劍，穩得一點兒也不見抖，跟大師兄握戰錘的手一樣。”

“這……”

眼見三分鐘時間過去，裁判走到擂臺邊緣，揮手宣布：

第五場比賽，開始！

秦開閃身近位，在第六擂臺上率先拉出一道新月瞬弧。

氣派招式，秘傳·缺月鏡！

方白橫劍前壓，重劍揮舞好似巨大的盾牌，刀劍相觸，重劍沿著苗刀刃口翻面彈起，借力打力突然加速，冷不丁直戳秦開的胸膛。

這是一次巧妙的試探，但秦開‘有激必應’同時觸發，早早預料到了方白劍路的軌跡，他提前退步矮身，將被壓下的苗刀使出旋腰回斬擊偏重劍，輕松化解了這次危機，動作快而簡潔。

接著，再度閃身使出拿手招式：秘傳·缺月鏡，故技重施！整個過程連貫到像是精心彩排過的舞蹈。

重劍當然不能跟苗刀比攻速……秦開打的主意很明確，搶攻、搶攻、再搶攻！

把方白逼得喘不過氣來，就算他偶有妙手，自己也能夠憑借‘有激必應’提前預料到，精準反擊，然后無腦延續搶攻的策略。

果然，方白只來得及收劍后倉促斜擋，秦開咧開嘴發出冷笑，一擊即退，再度閃身到方白側方，秘傳·缺月鏡三連發！

尋常的氣派職業九品大約可以支撐自己短時間內用出五發特殊招式，秦開作為強職九，足足能用自己的拿手招式打出七次搶攻。

在這七次搶攻之內，他有信心奠定勝局！

然而，方白忽然深呼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琳瑯山莊瀑布飛流直下，在重力勢能轉化中重得可怕的水浪炸在大青石上，地面半空都轟隆作響的壯闊場景。

他的劍驟然提速，跟上了秦開的第三次搶攻，且勢大力沉，毫無花哨。

瀑流劍！

第一劍！

如是神威天降，力量滿溢，以勢壓人！

要完美地破解秦開的不完全版‘有激必應’，最好的手段就是以勢壓人！

不設虛招、不兜圈子、不避鋒芒，直接拋去‘激發’的過程和必要，逼迫秦開不斷地‘相應’！

秦開通過苗刀的振動感受到了‘炸’開般激增的力量，眼神微凜，心驚之下再度后退、閃身、搶先出刀！

秘傳·缺月鏡，四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