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沒啥勁兒。”蕭溫砸吧砸吧嘴，“不過也湊合。”

蘇一川不似蕭溫師兄那般愛酒嗜酒，上次已經喝過店里的酒了，這次倒想嘗一嘗茶水滋味。

茶壺上桌，蕭溫鄙夷地搖了搖頭，大老爺們不喝酒喝什么茶，然后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蘇一川則給自己倒了一碗金黃帶微碧的透明茶水。

蘇一川啜飲一口，單手杵在桌上轉動著茶杯，靜靜注視著微漾的茶水。

茶為花茶，以桂花和茶葉窨制而成，香味馥郁茶色明亮。

旁桌是三男一女，聽其交談四人是同門師兄弟，有意思的是幾人嘴里談論著的正是江湖中的那位剜心魔頭，其名韓杰山。

韓杰山手段毒辣，在劍槐二州掀起的風浪不算小，但性子卻很謹慎。面對落梅劍林太一閣以及其他江湖正義之士的圍追堵截，韓杰山依舊能安然無恙地往返兩州之間，不斷殺人，取心。

聽著韓杰山惡跡斑斑的事跡，溫檸蔓與蕭溫的眉宇間纏繞著一股厭惡反感。

蘇一川嘴中留茶潤口，在心底猜測著那魔頭不一定是真的喜好食心頭血，一些遺留在江湖中被人唾棄的魔功，未必沒有此等限制。

想來那人也可能是練了此類秘籍。

來的路上，蘇一川三人已經與落梅劍林的弟子們打過照面了，因此也得到了不少情報消息。

可惜一路追尋至匡山附近，便斷了線索再無進展。

店內算上蘇一川三人，約莫共有十三四人。

鄰桌的四人聲音不算太小，蘇一川等人能聽清切。

“師兄，若我們此行能將韓杰山徹底除去，莫說我們，怕是連宗門名聲都會在劍槐二州響徹。”

“哎，剜心魔頭手段毒辣，本事也是不小，我等不求斬殺劍下，哪怕只尋覓到其蹤跡也好。”被幾人舉杯敬酒的男子端著身子道。

“還是師兄心胸寬廣。”

男子臉上笑容滿意，隨后打個酒嗝扶著額頭晃了晃腦袋，嘟囔道：“這酒喝著味淡，后勁當真不小。”

同門在座幾人，可是屬他酒量最佳，竟也隱隱覺著頭顱沉重？

沒人注意到店家打量眾人的目光異樣閃爍，臉色陰晴不定。

蘇一川正聽著聽著，發現耳邊聲音漸弱，隨著幾聲碰撞響起，鄰桌四人齊齊倒在桌面上。

店家默默上前，收拾桌面殘局。

蘇一川注視著店家身影若有所思，冷不丁出聲道：“等一下。”

溫檸蔓與蕭溫此刻停下筷子，不明所以。

見店家仿佛耳聾一般沒有反應，蘇一川冷冷笑道：“我師兄說，你這酒可沒什么勁頭，怎的一下醉倒四人？”

“況且先前我聽他們四人交談，吐字清晰，意識清醒得很。這才幾息時間，店家告訴我他們醉得不省人事？”

其余客人也停下手中動作，看向蘇一川這邊。

店家站直身體，緩緩轉身。

原本的敦厚相貌消散無影，取而代之的是在陰冷笑意下顯得莫名猙獰的臉龐。

“你這小子，觀察還挺細致。”

溫檸蔓兩人終于意識到不對，立馬停下手中筷子警戒望向店家。

其余客人還在云里霧里。

店家繞著桌子走了兩步，挑中其中昏迷的一人，抓住那人的頭發將頭顱提得向上仰起，手指在其脖頸處游走。

神態隨意得像是慢慢走向待宰羔羊的屠夫，不慌不忙。

“我一天殺十人，不多不少。”店家幽幽開口。

一語如雷炸響，剩下的那些清醒的客人臉色蒼白，拔出刀劍站立而起，看向菜肴酒水的目光又驚又疑，擔心自己也中了招。

“你們運氣不錯，這四人是最后四人。”

在場幾人松了口氣，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看著那壇摻有毒藥的酒不知會被你們當中的誰有幸選中，不失為一種樂趣。”店家舔舐了一下猩紅的嘴唇，手指微微使勁，指甲輕易地就劃開了脖頸皮膚血管，鮮血汩汩涌出，從桌面淌至店家腳下。

眼見昏迷的那人就此沒了生氣，蕭溫與溫檸蔓心里不禁生出一股子怒意。

見到這么駭人的血腥場面，那些隔了幾桌距離的客人們握著兵器的手不禁細微抖動起來，下一刻膽子稍小的幾人邁開步子就想逃離此地。

店家譏諷一笑，沾染滾熱血液的手指徑直放入嘴中吮吸干凈，隨即冷笑道：“想走？”

“我本無意搞出大動靜，要怪你們就怪這幾個年輕人多管閑事。”

說罷店家一腳踢翻木桌，遮擋住了蘇一川三人的視線，隨后又扔起昏迷的兩人狠狠踹出兩腳。

溫檸蔓率先一劍劈開飛來木桌，看見撞向這邊的兩人面色微變。

好在反應迅速，與蕭溫一人接住一個。

然而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溫熱，懷中人軟綿癱倒，蕭溫二人扶起定睛一看，大吃一驚。

二者皆已身死，左胸被洞穿，拳頭大小的洞口空蕩蕩的，只余鮮血流淌而出。

三人對視一眼，震驚道：“剜心魔頭韓杰山？”

就在這個空當，幾聲慘嚎后韓杰山已經將慌亂逃竄的客人全都徹底留在了這里，動作迅速干脆。

此刻醬牛肉店里只剩下了店家和蘇一川三人。

以及倒在桌上唯一還有呼吸的那個不明門派的師兄。

蕭溫收起折扇不再把玩，登山劍應聲出鞘，溫檸蔓也拔劍與韓杰山相對。

韓杰山在倒在桌上的師兄身上抹干凈手上血跡，臉上一副玩味笑容，屈腿坐在桌子上。

“又不是你們抽中了那壇酒，好好吃完趕路不行么？非要管這檔子破事兒？”

“算上這四人，我今天要殺的十人已是足夠，何必多此一舉。”

溫檸蔓直截了當地說道：“當然不行。”

韓杰山毫不意外，目光卻是盯著蘇一川，臉上神色別有意味。

“也是，行俠仗義嘛，我懂的。其實我記得你，前段日子也來過我店里吃牛肉，同你一道的還有個車夫。當日我已殺了八人，卻也沒動你們。”

“一來時間還早，不著急，不過真正原因還是第二點。”韓杰山視線一直在蘇一川身上。

“我能察覺得出來你的本事不弱，遠比落梅劍林和太一閣的門下弟子要強。我這個人怕麻煩，所以那日就另尋目標了。”

“不過這一次……”店家眼神變得森然起來，“三位似乎有些不識好歹了。”

蘇一川默然不語，他那日卻是沒有察覺到異樣。

“心狠手辣禍害無辜，人人得誅之。”蕭溫厲聲道。

韓杰山沒有說話，而是左手拎起那具割喉已經死去的尸體，右手如刀，直接從其左胸處插入，再拔出時，宛若舀著什么東西似的。

仰頭將手中捏碎盛著的混合物倒入口中，咽個干凈后轉頭沖著蘇一川三人齜牙而笑。

牙齒鮮紅雪白一片雜亂，笑容悚然。

面對這般尋釁之舉，蕭溫再也忍耐不了，登山劍直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