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睜眼,蘇一川已身處在太一閣的客房。
蘇一川坐起身,兩腳落地,雙手撐著床沿卻是久久不動。
頭顱還在隱隱作痛。
麻木地穿好靴子,蘇一川眼神茫然,不知該做什么。
“對了,楊閣主!”
蘇一川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答案未明,于是猛地跑至門口兩手用力一拉,就欲趕忙去尋楊流丹的身影。
好真實的夢境,明明自己感受到了疼痛。
蘇一川正想著,腳步忽地一頓。
門口左右兩名年輕弟子正呆呆地看著蘇一川。
“蘇公子,你已昏睡了一整天,可算是醒了。”
蘇公子?
蘇一川一把摸向臉頰,發現自己沒有戴上人皮面具。
不管了。
“我想尋你們閣主,可否帶路?”蘇一川急促道。
其中一名弟子點點頭輕聲道:“閣主令我們守在此處便是為了此事,蘇公子請隨我來。”
蘇一川按捺住不平靜的心緒,默默跟在引路的弟子后面。
走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蘇一川被領至太一閣里面的一間書房。
年輕弟子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低下頭一路離開。
房內擱置的羊毫筆墨還未干,宣紙正半卷著鋪在桌面上。
“來了。”
楊流丹端坐案邊,笑道。
“楊閣主。”
蘇一川行過禮后便盯著楊流丹一動不動,目光帶著幾分希冀,似又有點忐忑。
感受到蘇一川視線,楊流丹沒有抬頭,只是拿起筆桿繼續作抄寫,同時淡淡道:“昨日我以六爻銅錢為輔,主以太一閣密法紫薇玉關,觀你一身氣運如有云霧遮蔽,不得真切。”
蘇一川頭顱低垂,緊抿著嘴不說話。
楊流丹嘆氣道:“不過管中窺豹尚可見冰山一角,此次并非毫無所獲,只是所得甚微。”
蘇一川眼底重新燃起色彩,哪怕只有一丁點消息,也好。
“我只能說,你蘇一川一定是土生土長的天乾人士,并且身份尊崇,乃大富大貴之人。”
“天乾……”蘇一川落寞低語,并不抱希望。
“一川本就從天乾而來,在天乾九州游歷了那么多年,也沒有尋著答案。”
楊流丹出聲道:“或許再回過頭去看看,就能找到了?”:
蘇一川深感無力。
“抱歉,讓你失望了,一川。”
蘇一川搖頭,“楊閣主做的已夠多了,起碼能讓一川知道大致的方向,此行不虛。”
“不著急的話,待武會結束你再走不遲。”聽出蘇一川有要離開的意思,楊流丹挽留道。
蘇一川怔住,想到暫無其他事情,便應了下來。
等蘇一川遠去之后,一直與蘇一川談話卻不抬頭的楊流丹停下了抄寫,微微仰頭目視窗外。
臉色毫無血色的慘白,楊流丹連呼吸都變得忽促忽緩。
“強行運功探查,竟會遭到如此重的反噬。”
“咳咳。”
楊流丹臉色痛苦,一口鮮血吐在了案桌之上,大半宣紙一片可怖的紅。
蘇一川并不知道,他的事情,連動用了太一閣鎮閣的六爻銅錢都算不出來究竟意味著什么。
只能云里霧里看見一點方向。
楊流丹心生憂慮。
不過知天命一事,所謂朝聞道夕可死,知與不知,又有什么用呢?事情牽扯越大,越是難算,占卦一事本就是以自身去承擔介亂因果的代價,說不好便是幾年壽命的損去。
就像是這即將動亂不已的陽川,他楊流丹算到了一個大概輪廓又能如何?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阻止不了的,盡人事,而后聽天命即可。
這才是此次時隔數年的太一武會舉辦的真正目的。
明面上是后輩們的切磋比試,實則是槐州幾方勢力的會晤。
楊流丹看往門口蘇一川離去的方向。
這孩子面有死氣,好在死氣里摻雜著有一丁點的生機。自己沒有說更多,是怕說錯什么而導致那一點“生機”也盡數散去,那可就真是必死無疑了。
唯有蘇一川自己竭盡全力,才能抓住那一點生機。
之后的幾日,蘇一川跟隨楊流丹去觀摩了所謂的太一武會,都是些年輕人,宗師境都少有,蘇一川沒有太過關注。
不過那云屯郡的裴氏子弟,一手“蕩劍”倒是用得還過得去。
此類劍法只是以各種法子將內力在劍身中激蕩開來,手法粗陋者不過是能取到一些出其不意增強威能的效果,若是手法精妙者,幾次震顫中盡是高深意味,諸多玄妙。
其余幾人,中規中矩,無甚亮點。
楊流丹還笑問蘇一川,是否要下去力壓槐州一眾青年才俊。
對于楊閣主這番打趣之言,蘇一川只是一笑而過。
四日后,太一武會終于是落幕,各方勢力逐漸離開了太一閣。
清晨,天地間霧氣還未消散殆盡,略帶朦朧。
兩道身影漫步在太一閣某處廊亭。
一大一小。
“你們宗主近況如何?”楊流丹雙手負于身后,不緊不慢地走著。
身邊蘇一川同樣不緊不慢跟著。
“斬龍回宗之后,似有疲憊,不過修養了幾日,貌似無甚大礙。”
楊流丹驚訝道:“他連斬龍之事也跟你們說了?倒也真不瞞你們。”
“可你是如何認定我知道此事的?”
蘇一川笑道:“只是理所應當罷了。惡龍吞運之事關系到了整個陽川江湖的氣運,幾大宗門肯定都有察覺。再說了,就算落梅劍林和凌氣宗不知道,太一閣有推演天機的本事,能不知道?”
楊流丹滿意地點頭,這馬屁拍的正正好好,有功夫!
“但有一點我是沒想到的。”蘇一川突然話鋒一轉道:“斬龍之事居然不是像落梅劍林和凌氣宗這樣的大宗門來做,而是師父。”
楊流丹眼底露出一絲緬懷之色:“你師父昔日也是驚艷陽川的天才,單論武道修為,或許能與聽風涯三先生不相上下。只是之后誰也看不懂他為何突然淡出江湖視野,成了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小劍宗宗主。”
與宋慕雨不相上下?那豈不是太玄境?!
終于得知師父李長風的修為,蘇一川大為震驚。
李長風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斬下龍首后,其所化氣運四散遁形,我與其余宗主加上三先生一齊出手收攏氣運歸還江湖,可惜也只奪回趙惟真手中兩成中的一成半。”楊流丹隱有怒意升騰:“臭道士趙惟真竟如此膽大妄為。”
蘇一川默然,不知道缺少這部分的江湖氣運會對陽川江湖造成多大的影響。
“你尋回的那枚六爻銅錢對我太一閣意義萬分重大,雖不知你如何做到的。若換了別人,我楊某定要好好問個明細。”
楊流丹道:“你所求之事,我沒有幫上太多忙,便算我太一閣上下欠你蘇一川一個天大的人情。”
蘇一川受寵若驚道:“楊閣主言重了,一川只是物歸原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