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732B濁海

月涵在他尚且年輕的生平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笑容，可這樣的一抹笑容從此改變了他的生命軌跡，在這里，他還無法理解發生的一切。

今天是他的五歲生辰，他拿著外祖母給的紅包和媽媽一起到大街上購物，想到又可以吃他最愛的橡皮軟糖和話梅，他就好激動，小孩子的快樂總是如此簡單。

可惜天公不作美，外面烏云陰沉，仿佛在醞釀著巨大的風暴一樣。

“橡皮糖要少吃，吃了不消化，每天只能吃兩個，知道嗎？”他看到媽媽一臉認真地叮囑道，他對這個道理有粗略的概念，小小年紀的他可是吃過便秘的苦的。

從商場出來以后，他便覺得身上沉甸甸的，甚至連路都不想走了。

“我難受。”月涵停下了，他感覺渾身無力，蹲在地上。

“那我們打車回家吧。”媽媽摸了摸他的額頭，長舒一口氣：“還好沒發燒，橡皮軟糖先不準吃了。”

“啊？”月涵一個激靈站起來：“每天吃一個不行嗎？”

媽媽看著他，然后無奈地笑了笑：“我真是拿你這個小崽子沒辦法，回去問你爸去，他讓你吃你就能吃，吃壞肚子就帶你去打針。”接著她正準備伸手招呼一輛出租車過來，還就正好有一輛車開過來了。

“那你要是不讓我吃，我就看著他，我要和零食坐在一起。”月涵抱著他的大禮包們不肯撒手，所以他如愿以償地和零食坐在了后排，媽媽則坐在了前面，不過他小小的內心也會因此有一丟丟的歉意。

這段路月涵很熟悉了，因為他每天坐校車去上學也是同樣的路線，只需要經過五個十字路口就能到家，他很快就能見到心愛的橘貓大熊。

月涵的視線正集中在那些走過斑馬線的人身上，其中有一群穿著黑色袍子的男男女女。他們似乎捕捉到了月涵的目光，一邊急促地穿過十字路口的斑馬線，一邊用陰郁的目光與月涵對視。

銳利且黑暗，如同道道利劍，把月涵死死地釘住不得動彈。

這是第三個十字路口，月涵原本是非常喜歡停留在斑馬線的第一排的，那讓他有一種坐在火車頭當司機的優越感，仿佛只要車子一發動，他就要帶著身后的人們開始一段似乎可以快得飛上天去的自由旅行。

而現在，面對這一群奇怪的人，他只覺得害怕和緊張。這個坐在出租車后座的小男孩，緊張地抱緊珍寶一般的零食，仿佛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寶藏。

他開始在自己的腦子里翻出來昨天才看的獨角獸打敗巨蟲和惡龍的動畫片段，卻依舊趕不走此時的害怕。

他瞄了一眼母親，她在一旁低頭把弄著手機。

我可以打游戲嘛，這樣就不用看到這些怪人了，從現在估計可以玩一局打僵尸烏賊。

“媽媽，我要玩打僵尸烏賊。”他撒嬌道，然后便伸出手去摸。

“媽媽先給外祖母打個電話寶貝，等一下。”

他打開一個包裝袋，掏出里面的奶油條吃起來，吃得高興了就什么都忘了。外面的人群也不再令他緊張，視野中一切都變得輕快起來：看啊，他們像木頭一樣。

可月涵還沒高興幾分鐘，就注意到一個老婦人，她也是那群怪人的一員。她被包裹在寬松的咖啡色的衣袍下，頭頂的帽子皺巴巴的。

那張干癟不堪的老臉像是煙熏過的老樹皮，牙齒掉光的嘴里甚至在流出黏液。這老婦人讓他想起有一次在菜市場，他和奶奶走散了，就遇到過一個滿臉膿包，皮膚蒼白而且表情還惡狠狠的老婆婆。

他的心口感到萬分燒灼，焦慮不安的情緒在腦中敲鑼打鼓，用迫切的目光看著媽媽的手機。

終于可以玩了，他垂頭避開那些人的目光，游戲界面打開，“時空入侵”四個大字躍上屏幕。

可是月涵現在卻靜不下心來了，游戲似乎無法吸引他，那些奇怪的人令他害怕，卻又充斥著一種引力。

他只好仿佛做了什么虧心事一般心虛地低下頭強迫自己玩游戲，好在出租車終于再次發動，他可以不用再看到這些奇怪的人了。

可惜的是，游戲里面的怪獸也在和他作對，這一關太難了，他幾乎在不斷重開。那些怪物跑得飛快，而且怎么打都打不死。

為什么這一關這么難！

第四個十字路口，這次不是第一排。月涵只好看著四周各式各樣的汽車，然后默默地嘟噥它們屁股上的數字。突然間，在昏暗的視野里，一抹血樣的鮮紅注入月涵水汪汪的大眼睛。

鮮紅色的絨毛大衣，鮮紅色的帽子，鮮紅色的手提包，還有妖艷的紅唇。

這個女人像是認識他一樣，竟然全然不顧交通規則，穿過汽車的縫隙徑直朝月涵走來。但是她停在了一米開外的路面上，月涵瞪大眼睛看著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看著他。

這一刻仿佛時間已經凝結，一切都靜止不動，唯有月涵和這個女人四目相視。

“你是誰？”他在心里問。

“我？”那個女人的聲音自她身體散發出：“我是傳遞死訊的臨界女士，可憐的小可愛。”

“你的衣服好漂亮。”月涵回應，他沒聽懂對方的話。

“這些艷麗的紅色，它們的確很漂亮，是嗎？這就是死亡的顏色，那你準備好迎接死亡了么？”

“死亡？啊？為什么呢？媽媽說死掉就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