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池袋。
暖色的下午。
住宅區的二層日式宅邸,挨窗的位置,透過刻著花紋的玻璃,依稀能望見一道伏案讀書的影子。
宇川曉抱著今日晨報,視線久久駐留在一片區域,一雙未經世事的眸子里,有追憶,還有滿滿的不可置信。
“我居然重生了?”
手指下意識松開,1998年2月18日東京早報的標題隨之曝光在傍晚的陽光之下。
貼在墻上的松田圣子,七龍珠和名偵探柯南的大頭海報,隨意擺在桌角的棒球棍和手套,扭蛋機出的泥土玩偶,還有整整齊齊疊放在床上的校服……望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宇川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明明沒被泥頭車創死,只是昨晚喝多了睡了一覺。
結果這一覺就把他睡年輕了十多年。
十七歲,風華正茂的年紀,卻填上了一個三十多歲中年男人的靈魂。
“也不知道在那邊的我是不是酒精中毒而死……”
嘴里念叨著,宇川曉揉了揉臉,站起身來。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來到這邊的他只能接受。
三十多年的經歷,早已鍛煉出應付突發狀況的能力。
稍加鎮定后,宇川曉立刻把目光投向墻上的掛歷和時鐘。
1998年2月18日,下午15時14分。
一個天氣晴朗的星期三。
在記憶里,今天并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倒是在同一年,父母第一次因為生活壓力的問題吵了架,從此分居兩頭。
雖然沒有離婚,但也和離了沒什么區別,偶爾過年時才相見。
難道今天便是誘因?
思索著,宇川曉走出臥室。
腳步放緩,掃視著塵封在記憶中的房屋。
老舊的樓梯扶手,老姐房門上的木村拓哉貼紙,還有不小心被碰掉的一盞照明燈,隨著老宅的風景入眸,早已褪色的記憶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前世,父母分居后就一直跟著父親,遠離了記憶中的池袋,在港區定居,最后成為一名優秀的銀行職員。
過慣了與金融廳斗智斗勇,與同僚互相算計的日子,忽然悠閑下來,反而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順著樓梯走到一樓,手掌自然落在階梯的扶手上。
宇川曉皺了皺眉,攤開手掌,看著上面沾滿的灰塵。
自從父母都去工作,老姐也在大學里找了兼職后,家里好像很久都沒有大掃除過了。
放眼望去,整間屋子雖然還是記憶中的那副樣子,角落里卻已纏繞蜘蛛網,灰塵落在桌角,彌漫起破敗的氣息。
走進廚房,能看到昨夜的剩飯剩菜還留在鍋里,水槽里放著一大摞沒來得及刷洗的碗筷。
置物架上的青菜已經有些蔫了,垃圾桶里傳來刺鼻的味道。
想起記憶里回家后總是非常疲勞,卻還要打起精神處理雜物,煮飯的母親,宇川曉蹲下身子,翻找出清理工具。
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玄關走廊的座機響了起來。
走過去,接通電話,一個活力滿滿的聲音從中傳出。
“喂喂,曉,出來打棒球啊!”上原博的聲音。
上學時的朋友,后來成了個家里蹲的漫畫家,前世憑借幾部作品,在業內還算小火。
“不去了,家里還有些事。”宇川曉看了眼廚房的方向。
“唉,就剩下一個打手就湊齊了。”
“叫太郎丸去吧。”
“太郎丸不是條狗嗎!”
“勉強一下,也不是不能用。”
“真的出不來嗎?”上原博語氣希翼。
“嗯,有些事必須要做。”宇川曉說。
他語氣平淡,但卻讓上原博聽出一股無法勸解的確定感,便沒有勉強。
聊了幾句學校的事,掛斷電話,宇川曉套上清潔用的手套,開始大干一場。
從碗筷開始,水流沖洗,覆上泡沫……
活就在那里,自己不做,累的就會是父母──這么簡單的道理,宇川曉上完大學后才領悟到。
絕大多數人都需要一個排解壓力的空間,比如男人在車上的一支煙,大排檔的一場酒,或者女人的購買欲,與閨蜜沒什么意義的逛街。
但要被太多的麻煩事擠壓了悠閑的時光,壓力就會累積起來,最終壓垮整個人──不是所有人都能調節情緒,不會崩潰。
雖然目前家里比較缺錢,但宇川曉并不著急。
時光一寸寸流動,洗干凈的碗筷放進收納的柜子,接著清洗柜臺,角落的蛛網用棍子挑開,然后清理干凈。
重新變干凈的石板反射著落日的余暉,將整個廚房都映成暖色調。
時間還早。
清掃完廚房里的衛生,稍微休息片刻,繼續打掃玄關和客廳。
因為是常用的地方,臟東西不會太多,收拾起來非常輕松。
大概把衛生整理好,宇川曉打開冰箱,開始煮晚飯。
雖然前世經常去居酒屋,但也有自己下廚的時候,十幾年的磨礪廚藝還不錯。
不過。
重生后不急著搞錢,反而在家里打掃衛生,煮晚飯的重生者,他應該是獨一份了吧……
懷揣著莫名的心思,宇川曉手上不慢,很快飯菜的香氣就從廚房里彌漫出去。
“咔噠。”
門口傳來一聲輕響。
“歡迎回來。”宇川曉朝著門外喊了一聲。
“小曉,沒出去玩嗎?”回應他的是一道掩飾不住疲憊的女聲。
放下手上的湯勺,宇川曉走出廚房,正看見換好鞋的宇川十里香揉著太陽穴往客廳走來。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女士西服,解開發帶,柔美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疲憊,但在看見宇川曉的那一刻迅速掩飾下去,目光停頓在他腰間系著的圍裙上。
看著面前年輕了十幾歲的老媽,宇川曉有些晃然,下意識開口道:“今天回來的早。”
“沒有零花錢了?”宇川十里香嗅嗅空氣中彌漫著的飯菜香氣,打開隨身的小皮包。
“還剩不少。”宇川曉趕緊擋住她的動作,“在家里待著也沒什么意思,干脆把飯煮好。”
宇川十里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情,要早點跟媽媽說哦。”
“我已經十七歲了……”宇川曉推著她坐到沙發上。
準確說,是三十多歲,不過這種話也就留在心里說說了。
看著擦到嶄新的茶幾和桌子,宇川十里香覺得自己好像沒睡醒。
那個總知道打棒球,很晚才回家的兒子,突然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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