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嗵——!”
車身扎入水面的瞬間,整塊前擋風玻璃在劇烈撞擊中轟然爆裂,夾膠層如同蛛網般瞬間綻開。車內的人像掙斷線的風箏般失控,過道的癮君子由于沒抓穩被慣性甩出座椅,如同一顆脫膛的炮彈重重砸向擋風玻璃,拉丁女人嘴里尖叫著,手中未抽完的香煙在空中拋出磷火般的拋物線。我十指死死扣緊前排椅背的金屬骨架,將身體釘在原座。
等回過神來,整個車身已呈四十五度角扎入河中。金屬扶手在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當我松開手,扭曲的鋼管表面赫然嵌著五道指痕凹槽。環顧四周,駕駛座上司機脖頸以詭異角度垂落,安全氣囊的白色粉末正順著血水在他下巴凝成泥漿,這幅慘狀估計兇多吉少。那個癮君子則趴在前擋玻璃上,額頭正在往外滲血。后排座位里的乘客也全都不省人事,肢體以各種形態癱軟在車廂之中。
渾濁的河水正從每個車廂的縫隙嘶吼著灌入,不出兩分鐘就會灌滿車廂,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著,逃生本能與道德感在大腦里互相啃噬。
我應該獨自逃走嗎?不…這樣見死不救與他有什么不同。
我借著座椅的支撐,艱難地向那位拉丁裔女人挪近,到她身邊我伸手拽住她的外套,用力向外拖拽。就在藍光裹住我的瞬間,眼前極速倒灌的河水讓我意識到不能再猶豫。我必須把他們都帶走,我咬緊牙關,將力場波紋擴散至所有人。眼前的場景驟然變換,河堤柵欄邊的空氣泛起道道漣漪,連雨幕都被扭曲得支離破碎。七具軀體憑空浮現的剎那,我身旁傳來金屬撕裂的尖銳聲響,駕駛艙連同車上的合金框架被無情切割、剝落。被切割的金屬斷面泛著刺目的銀光,失去支撐的金屬部件在半空中如斷線木偶般轟然墜地,撞擊的轟鳴在雨幕中化作沉悶的雷聲,濺起的水花四處飛射,整個場面一片混亂與狼藉。
“唔…真過癮啊。”
我死死攥住胸口,指節因劇痛而微微顫抖,心臟在肋骨下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痙攣般的抽痛讓我幾乎喘不過氣。果然,還是太勉強了。我咬緊后槽牙,腦海中不可遏制地浮現出那些暗算我的混蛋們的嘴臉。要不是他們,我何至于淪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曾經的我,哪會有這樣的毛病?
遠處有燈光打了過來,刺眼的白光刺破雨幕耀眼的像一顆太陽,令我睜不開眼,橋上有人發現這個地方,想走卻連動彈都做不到,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撕裂感從胸口沿著脊椎直沖后腦,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只能用另一只手強撐著上半身不讓自己倒下去。
恍惚間,我宛若窺見了那個鐫刻在記憶深處的身影——一位身形頎長卻滿目慈藹的老者。他立于氤氳的柔光之中,周身縈繞著圣潔的光暈,恍若神祇臨世。
“會長…”我喉間呢喃著。
酸澀在胸腔翻涌成潮:“我…是不是要死了?”沙啞的尾音散在虛空,目光卻一瞬不瞬地凝望著那道身影。
回應我的唯有風聲,他慈祥的眸光無聲流淌,如春溪浸潤焦土,又如沉默的燈塔駐守永恒,始終未曾挪動半分。
“工會里的人…他們都變了。“我想向他傾訴著,話音未落突然察覺他身上漫出某種陌生的危險氣息。我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著他面容如融蠟般重塑——歲月痕跡急速退去,皮膚繃出玉石般冷光,眉骨陰影加深的瞬間,整個人已拔高半尺有余。原本寬松的衣物此刻化作漆黑西服緊裹著過分有型的軀體,當最他的臉成型時,整個空間像被抽走光源般驟然陷入漆黑。
是他!那個害死老會長的罪魁禍首!
他嘴角揚起一抹猙獰的笑意,笑聲如利刃般刺破空氣,直直穿透我的耳膜。那雙原本普通的手,此刻仿佛化作了惡魔的利爪,帶著壓迫與毀滅的氣息向我逼近。我幾乎無法呼吸,胸腔被絕望與憤怒填滿,仿佛一團烈焰在心底瘋狂燃燒。
“我要殺了你!”我怒吼一聲,猛然撲向他,眼中只有撕碎他的決心。我要折斷他的利爪,將他千刀萬剮,撕裂他的每一寸血肉,碾碎他的每一根骨頭,讓他在痛苦中償還自己的罪孽。
驟然間,我的視野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周圍的一切仿佛被抽離,只剩下令人窒息的虛無。我驚恐地低頭,腳下是無底的深淵,一旦落下等待我的將是粉身碎骨。
失重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仿佛有一只大手鉗著我的身體筆直地向下墜落。
“不!”我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猛然睜開雙眼,喉間還殘留著嘶吼的震顫,目光渙散,一臉茫然。
身下冰冷的觸感刺入骨髓,我渾身赤裸被固定在一張合金鑄造的囚床上,金屬鎖扣緊緊束縛著我的手腕腳踝。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見鬼!”我掙動四肢,焊接在鐵床上的拘束帶紋絲不動,左肩傳來微微刺痛,扭頭就看見半截針頭插在皮膚里,透明軟管里還晃蕩著熒藍色的液體。
我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發現這里是一個完全由合金打造的空間,四周全是儀器跟線路,似乎是一個精心打造的囚籠。
艙門忽然被打開了,我肌肉瞬間繃緊,逆光中浮現的輪廓讓我瞳孔驟縮,那個金發女孩穿著在車上時的大衣,大步走了進來。
我就知道她有問題!
“噓,別出聲,我是來放你走的。”她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說完,她快步走向一旁的控制臺,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
這讓我有些搞不清狀況,難道把我關在這的另有其人?略做思量我決定靜觀其變,先讓她把自己放下來再說。
拘束帶彈開的瞬間,我迅速翻身下床,一手鉗住她的手腕按在操縱臺上,一手扣住她的喉嚨,聲音冷峻而充滿威脅:“說,怎么回事?這里是哪里?”
“我沒有惡意!”她驚恐地瞪大雙眼,眼眶瞬間泛紅。“這里是我爸的公司。”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質問道,手上的力道不減。
“車禍后你在醫院昏迷了好幾天,我很擔心,就讓我爸把你接到這里來接受治療。”她的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哀求。
“你擔心我?”我心里泛起一絲古怪。
“你救了我,我也不能讓你死。”她說話的聲音低了些,眼中已經出現淚光。
我眉頭一緊,語氣中帶著質疑:“你都看到了?”
她點了點頭,淚水在眼眶打轉,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什么,我愣了片刻,但并未放松警惕。決定改改話題。
“令尊的治療方式真別致,不如跟我說說,他們從我身上拿走了多少東西!”我的聲音中帶著諷刺和憤怒。
女孩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散落的金發間傳來壓抑的抽泣聲,當溫熱的液體砸在我的手背她似崩潰了,哽咽道:“求你別這樣,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助。眼見她這副模樣,我失去了聊下去的耐心。
“帶我離開這里,最好別讓我看到你有什么多余的動作。”我松開了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在沒有離開這個地方前,我不會聽信她的任何一句話,任何一種表情。
她抹了抹眼淚:“當然,可你得先把衣服穿上…”